19 【:若如初見,死生長約】

1.

我其實很好奇因斂在離開之前想同我說的是什麽。但是這個人,不論在什麽時候都這麽讨厭,總是喜歡說一半話就不說了。而且,是不管別人怎麽問,他都不說。

吃完了東西,我因為這個和他堵氣,又賴了一會兒才離開那間木屋。

上了馬匹又換步行,一路走來,煙塵四漫。有許多倒下的樹,也有許多倒下的人。

我看見尋常人看不見的貪食怨靈,也看見隕星砸落的天坑。這些年來,我只顧着在看一個人,竟沒有發現,從前萬家燈火的人界,不曉得什麽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連空氣裏都充斥着散不去的魂和情。一旦吸入便讓攪得人眩暈,壓抑得讓人心驚。

走了好久才走到一處相對平和的地方。

“累了嗎?累了就歇一會兒。”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我轉頭,看見山、看見水,看見枝上繁花開得正好,看見身後撐着一把傘的他,收了腳步,朝我微微一笑。這時候,我心底那陣氣忽然就給散開了。

果然,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總是對他大方。伸個懶腰,我這麽想着,氣性消了之後便覺得有些疲乏:“既然要歇,就歇久一點好了。”

“所以,這一次是要在這邊村裏借住嗎?”

地上還有些濕潤,雨卻停了,少年收了傘,歪着頭問我。我不動聲色比了比他的身高,忽然發現。不過這麽幾天的功夫,他竟好像已經長得和我差不多了。

也許,再過幾天,他就會變回從前的樣子呢?

“嗯,就在這兒吧。”

2.

這裏地勢奇異、處得偏僻,夾在兩座靈山中間,怨魂也沒見到幾只,想必天界也暫時不會追到這兒。我往村裏走,久違的熱鬧,現在正巧是集市時候,道路兩邊擺着許多小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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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蜜餞的攤販前邊,站着一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們挽着彼此的手,那個爺爺佝偻着背,聲音卻是細而溫柔。

“你想吃這個嗎?那這個呢?你喜歡哪個,我買給你吃。”

站在邊上看着,我莫名就覺得溫暖,随後,下意識望一眼身後的少年。

我從前說什麽「生前歲歲相伴,死後共葬荒丘」,都只是說說,沒有具體的概念,但現在看來,或許應該就是這樣。

倘若未來真的可以由自己決定,我也希望自己和他可以做兩個普通人,就這麽相守下去。

望着他,我不自覺就問出來:“你什麽時候才會長大呢?”

“是你一直将我當小孩子。”他将視線從那對老人身上收回來,随口回我,又在對上我的目光之後彎了眼睛,“怎麽?你也想吃?想要哪個?”

這個笑給我的感覺,有些像是舔掌心的小貓。

“我沒有想吃東西。”

“那你為什麽一直盯着那邊?”

“随便看看。”

“哦,拿着。”他把傘遞給我,接着過去買來兩包蜜餞,将傘拿回去,又塞了那個油紙包放在我手裏。

我愣了一下:“都說我沒有想吃了……”

“是啊,你随便看看,我随便買買。”他歪歪頭,“怎麽了?”

握緊了手裏的油紙包,我彎着唇角嘟囔了聲「浪費錢」,而他拿着傘站在一邊聳肩膀。

也許他真的和從前不同了,可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只要我一看見他,就覺得心底歡喜,想同他一直走下去。

然而,還沒等我溫暖完呢,那對老人家大概是聽見聲音,順便就回了個頭。然後那個老婆婆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直直奔向因斂——

“我的孫兒哎,你終于回來了……”

我瞧見因斂被撲得往後退了幾步,好不容易穩住自己沒摔下去。但還沒說話,就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老婆婆給扒住了。

“孫兒哎,你都長這麽大了啊……奶奶等了你好久,他們都講你回不來……”

本來想上去幫他脫身來着,可看見這個老婆婆邊哭邊嚎的樣子,我又有些下不去手。在探了他們一番,知道他們真的只是普通人、沒有靈力之後,我便只在一邊幹望着了。

而同樣在一邊幹望着的,還有那個爺爺。

爺爺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似的,随後上前,想拉開婆婆,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她從因斂身上扯下來,只能不好意思的和我們解釋,說他們的孫兒曾出門求學,說不日就會回來,最後卻因些意外,再沒回得來。

而在那之後,婆婆便變得有些神神叨叨,經常将別人家少年誤認為是自家孫兒,每每犯病,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不太會安慰人,尤其是這樣的老人。于是支支吾吾半天,問出一句讓我差點兒沒想抽自己的話——

“那您兒子呢?”

爺爺臉上的悲傷更深了幾分:“胡仔在幾年前下井的時候摔死了,我們老兩口,命不好啊……”

正是這時,那個婆婆拽着因斂的衣袖,老淚縱橫地說:“來,走了這麽久,都累瘦了,和姥姥回家吃些好的。”

哪怕曾經的因斂再怎麽厲害,現在也不過就是個少年而已,他木然着一張臉,順着那個婆婆拉扯的動作邁了幾步,随後回頭望我,滿眼的尴尬無措。而我幹咳幾聲,雖然同情,但也覺得這樣不是個辦法,便準備和婆婆解釋。

不成想,剛剛開口喚了聲「婆婆」,便被她打斷……

“啥?婆婆?你們……”她在我和因斂直接來回打量好幾遭,接着極為歡喜拍了因斂的肩膀,“這就是你給姥姥帶回來的孫媳婦吧?真好,真是水靈。”

說完過來挽住我的手,那個婆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老婆子看見你就覺得親切,以後也不要叫什麽婆婆了,直接和孫崽一樣,喊我姥姥吧。”

我看不見自己的反應,卻看見因斂從之前的蒙圈兒裏邊回過神來,換成了一臉憋笑。想必,現在的我,表情應該很是精彩。

咬一咬牙,垂眼,我的心底湧起一陣陣複雜的情緒。

在最開始天界的時候,有仙聊以為我們是一對兒。在生出事端之前,我其實很是開心,巴不得所有人都這麽以為。在後來凡界的時候,沈戈言外之意,也是把我們當一對兒的。我雖然覺得他變态,倒也因為這個,覺得他的眼光不錯。

可如今……

如今,記得那些從前的只有我一個人,再聽見這些話難免覺得感慨。

而他呢?他什麽也不記得,只知道是我把他帶大。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總是覺得,現在的他願意和我親切,多半是少年心性、沒大沒小。但心底怕早将我當成娘親或者姑母之類的了。

我剛剛準備解釋來着,因斂卻忽的幾步上前湊近我:“婆婆方才說什麽?”

不是都聽見了嗎?還問?!

輕聲安慰了婆婆幾句,我扯住因斂的袖子往旁邊避了幾步。對上他微帶笑意的眼睛,我忽然覺得臉有些燙,接着腦子一抽:“沒什麽別的,她只是說,你長得像個孫子。”

話音落下,我明顯看見他眉尾一抽,然後開口,看起來有些僵硬。

“老人家也不容易,你便先順着她吧,婆婆年紀這麽大。萬一激動起來,弄出個好歹可怎麽辦?”

因斂的聲音壓得很低,離我又近,像是在講悄悄話一樣,無由的便牽出幾分暧昧。

“那你知道,我有多大了嗎?”我正色對他說,“單算年歲,我可能可以當這個姥姥的太奶奶還不止,你就不怕我被這一番話吓出個好歹?”

他的眼皮跳了一跳:“雖然這些年你容貌确是未曾變過,但也……”

“你有沒有聽見婆婆方才說什麽?她覺得你是她的孫子,而我是她的孫媳婦。”

這句話之後,他的笑意更甚:“聽見了,但沒聽仔細,如今你把它複述一遍……”

“婆婆這麽說,你不會覺得別扭和奇怪嗎?”我心底有些緊,抓住他的袖子,故作誇張的笑,“她以為我們倆是一對兒啊……”

“所以,你覺得別扭?”他一頓,“覺得奇怪?”

“不然呢?”我怔怔回應。

“為什麽我們不能真的是一對?”

——為什麽我們不能真的是一對?

我在心底将這句話過了很多遍,一字一頓,甚至數清楚了字數是十二,卻怎麽也不知道回應。他不知道這句話對我的意義,我也不敢相信這真是他的想法。

入耳的第一時間,我不是歡喜,是在害怕,才發現對于如今的因斂。我雖想同他長久,卻也有這麽多的不确定。我很害怕這不過是他在懵懂的年紀裏生出來的錯覺。

微微閃躲,我打着哈哈:“你看啊,你畢竟是我帶大的……”

他欲言又止,像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見狀,我心底有些沉,卻仍是故作輕松,長輩一樣拍了他的肩膀:“其實啊,如今的你會這麽說,是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阮笙,是你什麽也不知道,還一直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

說完,他像是生氣,轉身就想走。

幾輩子了,在我的印象裏,因斂連情緒的波動都很少,更別提生氣,這樣的他,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是以,站在原地,我有些無措。

這時候,是婆婆扯住了他的手臂,急急問他:“你要走了?你怎麽又要走?”

而他不回頭,只是用餘光看我。

婆婆瞬間懂了什麽似的,将他扯回來,又同時拉住我的手。

“小兩口吵架鬧別扭了?就算是鬧別扭,也不能走吶,把話說清楚不就什麽都解決了。再說了,要走也應該是女兒家走,哪有男孩子負氣離開的?”

說完,婆婆将他的手疊在我的手上,我明顯感覺到他顫了一下,可還不等我收回來,他卻竟然就那麽将我握住了。

他看了我許久,那種眼神很熟悉,熟悉到讓我連呼吸都幾乎要忘記:“姥姥說得是,有些事情,總該說清楚。”

3.

坐在小院裏,我撐着臉望着天上月輪。然而,始終反應不過來現在的狀況。

婆婆心智像是不全,認準了我們就是她的孫子和媳婦,滿臉的歡喜。而那個爺爺興許是為了這個,有理有據地說了好大一堆話來勸服我們。

他先是問了我們許多東西,然後講什麽婆婆許久沒有這樣開心過,正巧我們沒有落腳的地方,小村裏沒有驿站旅店,不如便先住在他們家裏,什麽都齊全,倒也方便。

那時候我是想拒絕的,可向來不喜歡多與人交道的因斂卻居然一口應了下來,弄得我瞬時忘記言語。等到恢複之後,人都已經在這兒了。可即便如此,頂着人家孫子和媳婦的名頭住進這裏,我也還是感覺有些奇怪。

許許多多的奇怪混在一起,在裏邊揀出最奇怪的一樁,那就是因斂的态度和反應。

入住這裏之後,婆婆執意只給我們安排一間屋子,說什麽小兩口不能一吵架就分房之類的,弄得我和爺爺都在一邊尴尬了好久。最後還是因斂站出來,輕飄飄一句應下,弄得我整個人都有些慌。

并且,是從那時候一直慌到現在。

身後有腳步聲漸近,最終停在我的身側。

“白天的時候,我說有事情要和你講清楚。”他坐下,“如果你現在正好空閑,要不要聽一聽?”

我幹咳幾聲:“你說吧。”

話音落下,我聞到淡淡酒香,才發現他竟是抱了兩壺酒過來的。

“你以前一直說我不能喝酒,可其實我早自己喝過了,并且酒量還不錯。你也說我很像你一位故人,還把他的名字用在了我的身上,你說的不能喝酒的人,該是他吧。”他推過來一壺,而我懵了一會兒,聽他繼續說,“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像那個人,但我到底不是。”

話音戛然止住,因斂垂眸,灌了口酒。

“從前,我一直不說,是想讓你就把我當成他算了,左右你喜歡他。今日卻發現不行。”他一嘆,“就算你把我當成他,你喜歡的卻還是他。就算是在你弄混我們的那些時候,我也并不開心。”

我聽得不知如何反應,胸腔裏有什麽東西不停在跳。

流雲從月邊劃過,他也不知醉了還是醒着,只是那麽看着我,眼睛被酒氣熏得微微發紅。半晌,終于再度開口。

“我長得也還結實,性子尚可,你若是心情不好,大可以揍我一頓,我絕不還手。我也到底和你在一起這樣久了,哪怕你不說話,我也能解你心意,可以陪你喝酒。最重要的,只要你願意,我便可以同你生前歲歲相伴,死後共葬荒丘。”

他說:“你曾說,那個人一樣也不符合,唯一讓你欣慰的,只是他答應娶你。可答應娶你,和想要娶你,到底還是有分別,你說是不是?”

我說不出話,只是望着他,思緒飛得老遠。

“你說,是不是?”

我腦袋空空:“我什麽時候和你說過這些話?”

因斂原本認真的模樣霎時僵住,随後化作無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還想嫁給他?”

“他說要娶我,說了兩次……”

“那如果我比他再多說幾次,你會不會改變心意,考慮嫁給我?”

熟悉的氣澤自玉簫間躍出幾分,撒嬌一樣繞在周圍,帶出幾分光色,淌在他的眼裏。是不是重活一次真的會生出許多變化?便如凡界遇到他時的我,也如現下向我求親的他。

“你不願意?”

我下意識否認:“不是,我沒有不願意……”

“你有沒有發現,你每次提起那個人和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樣的。”他沉了口氣,“阮笙,你到底在擔心和在乎什麽呢?”

我嗫嗫問他:“你,你難道不是一直把我當娘親的嗎?”

他像是被噎了一下。

“這個想法,哪怕是我最小最小的時候,也從未有過,更別提後來有了自己的想法。還有,我是不是和你說過,在我的意識裏,你應該是需要被保護的那個人。”

像是想到什麽,他倏然笑了:“我一直都只是把你當成姑娘,什麽長輩、什麽娘親,那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不等他說完,我一下子撲了上去抱住他。

也許如今的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也許等到他恢複意識也會後悔這樣一番話,但那又如何?我等了這麽久,不想再管了,一點兒也不想。

4.

最近人界不太平,四時變化有些亂,旁邊的枯樹在這時候飄下許多落葉,帶落它的那陣風也涼得讓人發顫。

枯葉順着因斂的肩側劃過我的臉,而我一動,把它弄開,抱住他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我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如果我說,你就是那個人呢?”

他微頓,回抱住我,聲音輕柔,話語卻堅決:“我不是。”

吸吸鼻子,我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一時間有許多想說的話。比如那些過往和曾經,比如我們的因緣和糾葛,每一樁都堵在喉頭上,到頭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只能順着他的話,說一句:“嗯,你不是。”接着補充道,“但你說得沒錯,我只是有顧慮,其實心底是歡喜你的。”

抱着我的手臂陡然一緊,他不言語,我卻從玉簫裏邊感覺到情魄的活躍。

等了好幾輩子的事情在這一刻以這樣的方式圓滿起來,我其實有些反應不及,就這麽同他抱了許久,忽然想到個事情——

“對了,你覺不覺得,自己像是我的童養夫來着?”

因斂一滞,笑着嘆出來。

“別鬧。”

接着扶住我的肩膀,他将我推開一些,雖然彎着眉,眼神卻有些複雜。我撫上他的眉眼,讀出他的心聲,忽然一下很想笑。

“你是不是在擔心,我現在只是随口一說,心裏還是把你當成「那個人」?唔,怎麽說呢。如果我現在否認,那麽我一定是在騙你。但是如果我承認了又嫁給你,看起來又有些腳踏兩只船,不太像好人家的姑娘。”

他扣住我的手,誘導似的:“所以你的心意是什麽?”

随着他的動作,我的手貼在了他的胸口處,那裏一下一下在跳,都說十指連心,這一瞬間,似乎他的心跳便是由此傳到了我的心口裏。我從未有過這樣直觀的感覺,很是奇妙,又帶着些說不上來的小雀躍。

可是……

被他一句話問住,我莫名就噤了聲。

我的心意?老實講,一路走來遇到這樣多的事情,時至如今,我其實是越發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了。甚至于,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麽看他的。

是因斂,還是另一個人。

想了好一陣子才開口,我說:“我歡喜曾經的他,也歡喜如今的你,沒有一個是假的。但是真要說起來,其實,我把你養大,就是為了要嫁給你……”

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我忽然有些講不下去。

在從前,每每面對因斂的毒舌,我都不大會回應,只能被他氣得個半死再自己調節消氣,那樣說起來很慫。但也在情理之中,而平時的我表達能力還是很強的。可是今天,我想和他說個幹脆,然而,這一番話卻邏輯不通,怎麽聽怎麽有病。

糾結了好久,直到我都有些自暴自棄了也想不出來該說什麽。這時候,他松開我的手,還不等我反應,忽然便托起我的臉湊近了些……

他的唇有些涼,很軟,帶着淡淡酒香,似能醉人。我下意識往後仰,想先和他說清楚。畢竟本來腦子就混沌一片,再這樣親下去,怕更不能用了。

稍稍推開他一些,我輕喘着氣:“等一下,有些事得先講明白!”

而他環住我的腰身往前一帶,另一只手扣住我的後腦,眼神微暗。

“言語這種東西總是無力,沒什麽用,所以不需要講,我來讓你明白。”

“可是……”

聲音被吞進誰的唇裏,酒壺倒下,撒了一地清亮水色,微風平地起,卷起酒香四溢,我被熏得微微眯起眼睛,捏了拳頭軟軟搭在他的肩膀上,臉也燙得厲害。這時候,我忽然很想看看他的樣子,我想看他每一種不同的樣子。

于是我睜開眼睛,卻發現即便把眼珠轉成對眼也看不清楚,想推開他一些,卻又被握住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你又想推開我?”

他說着,嘴唇一張一合,我便感覺唇瓣酥酥麻麻有些癢,癢得眼睛都模糊起來。

“不是,我沒有,我只是想看看你……”

我沒推得開他,反而被他被抓住手腕置在背後、以這樣的姿勢圈在懷裏,比之前更近。他離開我的唇,輕微的俯視角度,眼睛低着,睫毛下邊帶着點點潮氣,璀璨的眸光裏映出一個我來。

“看夠了嗎?”

有一瓣溫軟擦過我的臉頰,停在我的耳邊,呼出的氣息弄得我有些癢,偏生又躲不開。

“不然,你先放開我,讓我好好看一看,再看仔細一些……”

“呵。”被壓在喉間,他的笑聲有些低,連帶着胸腔輕震,“我會與你歲歲相伴,共葬荒丘,以後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看我,不急着這一會兒。”

說完又要覆上來。

而我在混沌之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剛剛是不是準備說什麽來着?”

“你說,你想嫁給我。”他勾着唇望我,“除此之外,我不曉得你要說什麽別的,便是還有什麽其它的,也等親完再說。”

“不行,這個必須要先說!”

我态度堅決地往後仰,不是任性,也并非真的不解風情,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我其實也想和他親個昏天黑地的、什麽也不再管。可我知道,他不希望我說話,是怕我說出他所不想聽的。他其實對我很沒有安全感。

這種不安的感覺,我體會了許久,其中滋味再清楚不過,很不好受。

“說吧。”

他保持着這個姿勢不動,我掙了兩下沒掙開,也就算了。

我正色道:“你知道我歡喜那個過去的人,可那也是過去的我。要說如今,現在,當下,我最在意的便是你了。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娶我,能不能快一些?”

眼前的人明顯地怔在原地,連禁锢着我的手也不自覺收緊。

半晌,他啞着嗓子問我:“說完了?”

“嗯,剛剛被親得暈暈乎乎的,腦子不大好用,暫時只能想到這些。但是目前為止,最重要的也就是這些了。”

因斂的眼眸從來清亮,神色也總是淡然。在此之前,我還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仿佛處在迷蒙之中,卻又連眉梢都帶着笑意。

驀然間唇上一沉,我翻了個白眼出來,像是無奈,心底卻有些甜。然後,我聽見他說:“原本覺得你機靈的樣子可愛,但現在看來,我更喜歡你腦子不好用的時候。”

雖然我方才那些話并沒有沒說清楚,但至少是說出來了。此時此刻,我的心裏一陣輕松,懶得再管其他。

說起來吧,我這個人啊,最大的優點,就在于不計較。便如此時,聽見他說我腦子不好用,我卻也沒有別的言語。反而大方地抽出手來環住他的脖頸——

“既然喜歡,就送你了。”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貨物送出,不允退換。”

他笑得歡暢,貼着我的唇度過來,弄得我也被感染了一樣,直想彎眼睛。

閉着眼睛,我們沒有看見,遠天之上,流火從那兒劃過,不曉得落在那個地方,濺起山後一陣火光沖天,殷紅映亮天幕,不久卻又淡去。

如同記憶中的幾抹血色,不是被蓋住,便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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