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信不過你
1.
顧淵說的床墊真的只是一個床墊,雖然不算髒,但是能看出來很舊,邊角上還有些磨損。這兒像是個放雜貨的屋子,四周堆得滿滿的,有一個角落裏的東西甚至壘得比這個床墊還高出兩三倍。
這讓池渝總忍不住擔心那個東西掉下來會砸着她。
夜裏的航船有些冷,床墊上又沒有被子毯子之類的東西,池渝随便找了一個類似餐桌布的方巾蓋在了肚子上,随後便用手枕在腦後,開始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她的确不算很了解海員,但來之前也是做了功課的,自然知道這裏那些潛在的危險。如果不是之前說這上邊有安排接應的人,她也沒膽子一個人混上來。
只可惜,中間出了點意外,那個人沒上船。
一般情況下,遇見這樣的意外,她應該要終止任務才對,免得接下來發生些什麽不可控的事情。事實上,在之前餓到受不了,幾度要昏過去的那時候,她也的确是這麽想過的。
然而,大概真的像是大家說的那樣,她從來都很倔,要她放棄一件事情。在很多時候,比讓她堅持下去更難。哪怕這件事再難再累、再不好完成。
就像現在,在那股絕望勁兒過了之後,她又想再堅持着試試。只是,沒有了那個接應的人,她要繼續留在這船上,或許有點兒困難。
可能是精神緊張太久,又一下子吃飽了放松下來的緣故。
就在她躺在床墊上思考着該怎麽辦的時候,一陣陣倦意襲來。于是,還沒來得及想出解決辦法,她就這麽睡着了。
池渝并不知道,在她睡熟之後,顧淵走了進來。
他站在她的身前等了一會兒,直到她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這才微微蹲下身來。他沒有怎麽看她,只是順着之前的記憶,開始找她口中的那張「學生證」。
池渝将它放得很貼身,顧淵在翻找的時候,動作難免有些暧昧。他的眉頭皺得很緊,表情也嚴肅得不行,像是在做什麽複雜的工作。
不一會兒,顧淵拿到那張證件。
“記者?”他的聲音很輕,眼底閃過幾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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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幾秒,他拿手機将證件仔細拍了下來,又放回原處,接着退出房間,恍若無事。
池渝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她所在房間的門口放了些吃的。池渝下意識地想開門,卻發現房門被從外面上了鎖。她掰了兩下,沒掰開,也就放棄了。
端起盤子走回床墊那兒,池渝坐下就吃。然而,還沒吃到一半,她就聽見外邊開門的聲音。
她一頓,第一反應是看這房間裏有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在确定沒有之後,才緩緩走向門口,站在了門後。這船上不止昨天晚上的一個男人,她不能确定進來的人就是他,也不知道外邊上的鎖是怎麽搭上的還是闩上的。
但不管情況怎樣,被除了那個人之外的人發現她的存在,都不是什麽好事。
就在她做着猜測的時候,外邊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
如果外邊是鎖上的,那麽開門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池渝稍稍松了口氣,顧淵在開了鎖之後,輕輕敲了敲門,語氣依然帶着不耐,舉動卻讓她覺得紳士。
他問:“醒了嗎?”
池渝輕手輕腳走回床墊那兒,拿起吃食,裝出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嗯。”
顧淵開門,手上拿着的是她丢的應急包。
“喏。”他将包抛過去,順手又丢過去一個袋子,“預計明天上午九點,航船會停靠新加坡港口補貨。到時候你換上這套衣服,我帶你下去。”
“下去?”“去警局。”
池渝打開袋子,裏邊是一套船員的制服。
她抿着嘴唇皺皺眉,本來想插科打诨混過去的,卻在擡頭的時候清楚看見了眼前的人臉上的認真。
雖然堅持和認真都是優點,可放在這個情況下,池渝覺得他這個優點實在是非常不好。
原來不是說說吓她而已,他是真的打算送她去警局啊。
“所以,你真要把我丢下船嗎?”雖然覺得沒有用,但她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硬着頭皮裝可憐,“你也說了,我就一個人,還是個女孩子,你說,在什麽也沒有的情況下,被丢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該有多危險啊?”
“你現在也是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你面前站着的這個人,從昨天到今天,一直想把你丢到海裏喂魚。”
池渝幹笑幾聲:“幽默。”
顧淵完全不理會她的反應,繼續道:“而且,就算你有多危險,也都是自找的。嚴格來說,能給你吃的,把你留在這兒這麽久,已經是我忍耐的極限了。剩下的與我無關。畢竟我也不是你家長對吧?”
“爹。”池渝随口喊了一聲。
“嗯。”
顧淵順嘴應下,臉色随之一黑。
“我沒和你開玩笑。”他幾乎是咬着牙在瞪她。
雖然這種情形不大對,可池渝一愣之後,确實是很艱難地把嘴角往下壓,努力許久,才終于沒有笑出聲來。
“有時間覺得好笑,不如先考慮考慮自己該怎麽辦吧。”顧淵的臉上越發陰沉,“如果我是你,我笑不出來。”
2.
聞言,池渝在心裏嘆了一聲,臉上卻半點兒沒表露。
這個人看起來很有原則也很正直的樣子,可「看起來」和「實際上」之間往往都是有差距的,從昨天到今天,他們不過兩面的交情,她依然不能确定這個人值得信任。
而既然如此,她當然不能把自己得行動透露給他。
畢竟,整艘船上,他和貨運存在着利益上的關聯是最多的。
她要調查的東西,不一定與他毫無關系。而一旦有什麽關系,她又透露錯了人,那麽就連她自身的安全都會沒有保障,如此,更不用談什麽留下來。
“在想什麽?”顧淵抱着手臂,“打算說了?”
池渝一時怔忪:“說什麽?”
“你上船的目的。”
池渝搖了搖頭,搖完之後,又半真半假加一句:“我信不過你。”
顧淵聽得好笑。
私自上船,窩在他的地方,還敢說這句話?不過不得不說,很勇敢也很誠實。
那抹笑意一閃而過,并沒有多真心。他說:“那明天去警局說吧。”
“我不能走。”
顧淵從來不是一個多耐心的人,性格也算不上好。而在面對着她的此時此刻,他環着手臂,明顯有些煩了:“池渝,你是不是有病啊?”
聞言,池渝一怔,忽然想到了些什麽。
“對了,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昨天太餓太累沒法兒思考,沒發現這個問題,可現在回過神來,池渝覺得有些奇怪。或者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職業的緣故,她看到的東西都太複雜。所以對很多事情都會往陰謀論上猜測。
比如那個沒來得及上船的線人,比如躲過了兩天卻被他撞個正着的收留。
可她的腦子轉了很久,他卻只是眉頭一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應急包。
“裏邊有一張車票,車票上有名字,而整個航船,只有一個外人。你說,這不是你的是誰的?”
或者,就算那不是她的名字,也一定是她熟悉的人。既然如此,那麽對她叫出那個名字,她不會沒有反應。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才會有他昨晚的試探。只是,剛剛試探完,他就确定了。那個名字就是她的。
但這些東西,他沒有義務和她報告。
池渝低了眼睛點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卻對他生出了些許防備。
與她相似,顧淵亦然。
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帶着目的在生活着,出發點不盡相同,追逐過程中所用的手段也各不相一。在這樣的環境裏浸染久了,自然也會習慣性往複雜的地方考慮。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滞,兩個人面對面各有所思。
3.
顧淵對池渝一直很冷淡,這種态度,放在人際交往裏,通常會讓人不舒服。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卻也恰恰讓她安心。
只是安心的日子總是過不長久,池渝的确有些擔心,不知道留在這兒會發生些什麽。可比起留下所可能面對的所有未知,她更擔心自己留不下來。
今天就是航船補貨的日子,距離到達下個港口的時間不長了。而她毫不懷疑,一到地方,顧淵就會把她扔下去。
站在圓窗邊上,池渝望着外邊湛藍的海面,看見上邊一層層的波浪,心底有些猶豫。按照現在的情形,即便還沒有結束。但她這次的任務也應該是失敗了的。
可一旦這麽認輸,航船這邊會加強防備,上頭那兒也會有所顧忌,失敗的任務在短時間內不會進行第二次,很有可能會将時間推延。而新的任務總是很多,一樁樁一件件壓過來,再要進行原先的,就不那麽容易了。
航船破開海面,海水皺了起來,池渝逆着這褶子往遠處瞟,然後看見了岸。
這時,顧淵敲了幾下門,推門進來。
“準備一下,要靠岸了。”
池渝早就換好了他準備的衣服,也将過肩的發收進帽子裏。
那套衣服很大,穿着不太合身,可卸貨裝貨來來往往,大家都忙得不行,一般來說并不太容易注意到別人。只要她低着頭,注意掩飾一下,也不大看得出誰是誰。
顧淵會過來,只是擔心她還沒有準備,現在見她已經準備好了,自然便準備出去。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并沒有那麽閑。
然而池渝叫住了他。
“等等,如果我真的有必須留在船上的理由,你能不能幫幫我?”
顧淵腳步一頓:“什麽?”
他回頭:“理由是什麽?”
池渝差點兒就直接開口,猶豫片刻,還是沒說出來。
他上前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幾乎是貼着她站住。顧淵很高,尤其是這個距離,他帶着厚重的壓迫感,自上而下看着她。
“不打算說?那你叫我做什麽,拖延時間?”
“我……”
她未完的話被一個聲音打斷,是外邊的人敲了敲門。
“大副,船要靠岸了。”
顧淵回頭,外套的邊沿随着他轉身的動作擦過她的臉。池渝一怔,之前被他的氣勢壓住了,什麽別的都沒注意,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原來他們離得這樣近。
她默默退開兩步,稍微走了那麽幾秒鐘的神,沒聽清楚他回答了什麽。
當池渝再擡起眼睛,顧淵已經皺了眉頭,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幹什麽?”她死命賴在原地。
“帶你下船。”
她瞪圓了眼睛:“我話還沒說完!”
“你打算說?”“打算的!”“下去再說。”
她拉住裏屋的門板:“我又不傻,下去了你還會讓我上來嗎?!”
兩個人全程壓着嗓子說話,表情卻像是在嘶吼着一樣。池渝是因為着急,而顧淵更多的則是失去了耐心。
“我現在沒時間聽你說這些,別給我找麻煩。”顧淵的聲音稍微大了些,明顯不耐煩起來。
這是發生了什麽?剛才還不是這樣的啊。
池渝被他弄得一怔,被顧淵拉着就出了門,只是,剛一出來,他就放開了她。
斂去了表情,顧淵看起來嚴肅正經,背脊挺得筆直。
“你跟在我後邊,不要亂走,等下船了再說。”
說完之後,顧淵便開始做裝卸貨物的指揮。這個時間段是很忙的,事情又多又雜,他難免會有些地方顧及不到。等到他再回頭的時候,池渝已經不見了。
或許是害怕自己報警,所以溜了吧?這兒人這麽多,他是看着她下了船的,總不可能再混回去。顧淵想,只要她離開了就沒問題。
然後,他繼續指揮着裝卸。
可沒指揮多久,他就看見不遠處走來一夥人。
貨船所在的碼頭和客船是不一樣的。雖然都有保安和警衛,可貨船這邊卻偶爾會有些鬧事的人,想趁機占點兒好處。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和這些流氓對着幹,不僅沒必要,還容易惹麻煩。畢竟他們可沒什麽顧忌。
顧淵稍微和邊上的人交代了幾句就迎上去。
那夥人最前邊的男人拍了拍顧淵的肩膀,很熟似的,笑出一顆金牙:“看你家航船這貨量,又發財了吧?”
顧淵笑得生硬,講話更生硬:“托福。”
“啧啧,大副還是這麽個脾氣。”大金牙把叼着煙的煙夾在指間,“這可不行啊。”
“最近跑遠洋太多,有些累,見諒。”顧淵叫來一個人,指了指,“和以前一樣,都準備好了,老板跟他去就行。您事情多,我這兒也忙亂,怕談久了耽擱行程,還是簡單點兒吧。”
池渝藏在一個很大的圓筒後邊,周圍嘈雜,她只能聽清幾個字,連不成句子。可即便聽不見,光是看這情形,她也能猜到是發生了什麽。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後怕,只是,當她看見那個收留她幾天的人和這群混混進行着這樣的交易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抵觸的。所幸她沒有信他,沒把自己來的目的告訴他。
池渝皺了眉頭。不對,又或許他早就知道了,或許她猜的不是假的,她遇見的意外,真是他弄出來的呢?
甚至,說不準他還在哪個地方安排了陷阱,是她謹慎才沒有跳進去。
顧淵并沒有發現池渝,他依然在應付着大金牙。
大金牙滿意地笑了,遞過去一根煙:“和爽快人說話,就是叫人舒心。”
顧淵接過,随手捏着,就這麽看着他們走遠,之後将煙掐斷,扔進了垃圾桶裏。
每次和這群人打交道之後,他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可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那麽簡單的,很多事情,不是不想或不願意就可以不做。
在這樣一條路上走着,他見過許多人,各種各樣,能被分成幾大類。有人為了目的而放棄曾經的堅持,有人為了原則砥砺前行。有人圓滑,有人堅定。
各人有各人的路,他說不上哪種好,也不願随意評論別人。只是,顧淵在自己不願妥協的事情裏,做了許多次的妥協,每一次都讓他對自己生出許多不滿。可是除了妥協他也找不到別的辦法。
成年人的世界,大家把這叫作正常。雖然顧淵一直認為這種正常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可那又怎麽樣呢?誰改變得了?
即便是一手遮天的人,偶爾也要在某些方面做出一些讓步。更何況是他。
在顧淵冷着臉走開之前,池渝已經閃身偷偷摸到人堆裏。
4.
貓着身子在人群裏竄來竄去,池渝從一堆人到另一堆人裏慢慢混着,離入口越來越近。她想,或許她可以再混上去一次。
雖然有危險,可這樣的機會,她實在是不想放過。更何況,她已經留了信息給信得過的朋友,那個人那麽有本事,她應該是不會再出什麽意外的吧?
因為躲閃着想掩飾自己的身影,她不留神撞上一個人。正好有海浪湧來,船身晃蕩,她沒抓住着手點,一下子踉跄着往旁邊栽過去,背部直接磕上欄杆,疼得她眼淚都差點兒出來。在這個過程中,最多最多,她不過無意間擦了一下對方的衣服。
池渝正打算低頭道歉,卻聽見對方不滿的聲音。
“怎麽,你們這兒什麽人都能當船員的嗎?連個路都不會走,眼睛長在背後還是長在腳上?”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低着頭?低頭就能躲過去了?這可不行啊,犯了錯不賠點兒東西,怎麽長記性呢?萬一有個下次……啧啧,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麽好說話的。”
池渝心底一忖,偷偷地瞄對方一眼,是剛才和顧淵說話的大金牙。
怎麽偏偏就撞上他了?
“怎麽了?”
不遠處,顧淵聽見這邊的動靜,和副手交代幾句就走過來。他雖然對大金牙很是厭惡,面上卻是毫不顯露。
“喲,大副啊。”大金牙笑了聲,“你看,你這小船員毛毛躁躁,撞着我。我這也不年輕了,哪裏經得起「他」這一撞?”
顧淵瞥了眼身邊的人,在看見帽檐底下沒被遮住的細白下颌時,眼底閃過幾分意外。又是她,果然就只會惹麻煩。
“你走路沒帶眼睛還是怎麽的,在這裏也是能随意沖撞的嗎?規矩和處罰條例都忘了?”顧淵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一天到晚盡添亂,因為你一個人要耽誤整個航程嗎?你來這裏是做什麽的?還站着幹什麽?去那邊轉角等着我,等會兒收拾你!”
池渝的背很痛,大概是磕得太狠了,随便動動都牽得發疼。她咬着唇忍着,将頭低得更下了些。
顧淵在吼完池渝之後,轉向那個大金牙。
“實在對不住,您是哪兒被撞着了?”顧淵微微低了眼睛。
大金牙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發火,一時間有些被震懾住了。畢竟是在外邊混了這麽久,他很快也就反應過來。顧淵剛才雖然是在斥責那個小船員,實則卻是在護着。如果他要為了這麽點兒的小事對上顧淵,那也不劃算。
他要的可不是這點兒蠅頭小利,他圖的,可是這條航船長久的「交易」。
“嗨,撞着了。”大金牙擺擺手,多大度似的,“可誰叫那是大副這兒的船員呢?算了算了。”
顧淵扯出個看似真誠的笑:“老板就是老板,大量!”
大金牙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講了幾句話就走了。
這時候,也不知道是看熱鬧還是好奇,不少船員把目光投向這邊。而顧淵察覺到之後,不動聲色往周邊掃視了一圈。
像是無聲的威懾,船員們很快把目光移向別處。
只除了一個臉上帶刀疤的。
“哎,還看呢?”這時候,另一個船員用手肘捅了捅刀疤臉的胳膊。
刀疤臉嘻嘻笑道:“我這不是覺得那個小兄弟挺眼生的嘛。”
“這一批新來了好幾個人,眼生的也不止這個,你別等大副待會兒注意到你……”
“知道知道。”刀疤臉說着,轉身便跟着小船員離開。只是,離開之前,他又瞥了一眼那邊。
這個人,真的只是新來的?
5.
顧淵很快冷下臉,走向池渝。
看他那結冰了一般的表情,船員們極有默契地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連個眼神也沒有投向他,好像完全不存在什麽好奇、什麽看熱鬧的心思。
池渝擡頭,眼前的顧淵臉色不豫地拍着肩膀,好像那兒有什麽髒東西。
拍完之後,他盯着她,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撥號。
當時的池渝是不解的,也沒猜到他是要做什麽。直到他開始說話,她才反應過來,顧淵這是在報警。
“喂!”
池渝連忙搶顧淵的手機,卻被顧淵單手握住一雙手腕,怎麽掙都掙不開。而等到他放開的時候,那通電話已經打完了。
池渝的手腕被勒得通紅,上邊的指印極其清晰,她望着顧淵,滿眼不可思議。
顧淵卻是無動于衷:“我要是你,我就跑,這兒人多,你動作快點兒,說不準還能跑掉。”
“跑?”還沒從之前的情緒和疼痛裏緩過來,又經歷了這麽一遭,池渝明顯被激得有些生氣,聯系着之前的事情,一時口不擇言起來,“我為什麽要跑?倒是你,做事挺幹淨的嘛,還敢報警。”
顧淵想了想,沒想明白:“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不清楚?好吧,剛才那夥人就不算了,但作為大副,這裏的東西你不該很熟悉嗎?你這船上的貨挺花心思的吧?”池渝沖着航船揚了揚下巴,意有所指,“不然,怎麽能這麽幹脆地報警呢?也不怕我知道些什麽,一起告訴警方。”池渝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諷刺,字裏行間都在說着船運的問題。
她說,這些貨不對。
“你什麽意思?”顧淵皺了眉頭。
見狀,池渝心下一緊,暗道不好,差點兒被激得把事情給說出來了。
她不動聲色,迅速轉換話題:“我說什麽你不知道嗎?怎麽,你難道不是和剛剛那大金牙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大金牙我雖然不認識,但也看見了他從旁邊的船只那兒走過來,小弟手裏拿的東西走幾步多一把啊。你別告訴我,這是正常的。”
池渝這番話出口,看似無理取鬧,卻也像借着這份胡攪蠻纏的勁兒在隐瞞什麽。她的語氣很不友善:“顧淵,沒有人和你說過臨淵而危嗎?”
拿名字來作文章,可以說是很冒犯了,可他并不在乎似的,不僅不氣,反而笑了笑。
“那你教我怎麽做。”顧淵順着她往下說,裝作沒看出她故意引開話題,“你說,我是直接叫船員全部聚集過來和他打一架還是怎樣?你以為他們人手比我們少?你以為這次打過了以後就沒事了?你說自己沒畢業,所以你是還在讀小學嗎?做事情都不動腦子的?”
“那你就有理了?”
“我沒有,沒理的人都是很怕被人說的。”顧淵聳聳肩,毫不在意似的,“所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被你激得惱羞成怒……池渝,你不怕我在這裏殺了你?”
她明顯愣了一下,卻是說了一句讓他覺得有些好笑的話。
“就算你能殺了我,但你能殺了所有人嗎?”她一字一頓,“做過的事早晚會敗露的,是非好歹,都蓋不住。”
明明兩個人都是在演戲,明明兩個人在說的都不是自己想說的,明明他們都只是順着對方的話、在往另一面走。可顧淵卻看見池渝在說這句話時候的認真。
像是懷抱正義的小孩子一樣。
顧淵看着她,這麽想着。
在聽見這句話的那一瞬間,他想起小時候看過的電視裏的一個角色,是《鐵甲小寶》裏的蜻蜓隊長。
她剛才說那句話,給她的感覺,就像是蜻蜓隊長每次出場的那幾句經典臺詞——
“絕對不意氣用事,絕不漏判任何一件壞事,絕對裁判的公正與漂亮。”
明明是刻板又幼稚的臺詞,她卻說得認真。
他覺得好笑,可他沒有笑。
他嘗過人情冷暖,看過社會險惡,即使再不願意也會去迎合,去妥協。很多人在這樣的環境裏浸染久了,就會生出別的念頭,希望将所有人都一起拖進來,好像大家都一樣了,自己就能顯得正常。
當腌臜成了普遍的存在,每個人身上都沾了鏽,所有人都成了一個模子,他們這些「前輩」,就能被當作是另一種光鮮。我來到這個地方比你早,我教你的你要聽。
可顧淵不是這樣。
他笑了笑:“上次我就說過了,法制社會,我不殺人。”
池渝環着手臂,不和他搭話。
他是妥協了,可他從心底敬佩那些堅持自己原則的被世人視為愚笨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堅持,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堅守那些堅持,很多東西都和經歷有關,更重要的是心性。
這種心性,很多人說它是幼稚,偶爾,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詞,也會把這個叫作幼稚。可如果這份幼稚能被人保護,能夠成長起來,說不定也能給某些領域帶來一些改變呢?
他一向不耐煩池渝,可今天,他在她的身上看見了這樣的心性。
6.
“池渝。”本來準備陪她演一演,借勢再激她幾句,看能不能聽見真話,可現在他不想演了。
顧淵深吸一口氣,直截了當地問她:“我再問你一次,你來這兒,究竟是來幹什麽的?”
“什麽?”
池渝不知道顧淵為什麽莫名緩和了情緒,也不知道他怎麽忽然又問了這句話。
“你一個沒畢業的女孩子,對我們航船的貨運這麽關心?”
池渝佯裝不解,背後卻出了冷汗:“誰關心你們的貨運,我就是單純看不慣你們這樣亂七八糟的交易!”
“所以呢?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麽要混到這艘船上來。”
池渝頓了頓:“你真的想知道?”
顧淵點頭。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女孩低垂着的眼睛和她翕動的嘴唇。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以為她是準備說實話了。
“告訴你也不是不行,反正你都報警了不是嗎?”她看起來有些難過,“其實,我說自己沒畢業,不是還在讀書,而是畢不了業了。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也沒有爸爸,我媽在前年的這個時候嫁人了,去了英國,在那之後再沒管過我。之前的一些時間,她每個月還會打些錢給爺爺奶奶,可不久就斷了,而我一邊讀書,一邊打工,日子雖然緊張,也能維持下來,直到前一陣子,爺爺奶奶相繼離開……”
她說得情真意切,聲音也微微哽咽。如果他沒看見那張記者證,可能真的就信了。
顧淵揉了揉額角。
“所以,我想去找她,也不為了別的什麽,就當是要個答案。可我沒有錢,連學費都交不起,更別提辦簽證出國。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想混到這上面,自己的安全沒有保障不說,還要給別人添麻煩……”
池渝覺得,如果這次任務真的失敗,她至少得把自己摘出去。她有記者證,有主編的調查令,這些都可以算證據。即便被抓走了,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她唯一的考慮,就是不想驚動隐藏背後的勢力。
她不知道這種苦情戲顧淵會不會信。可不管他信不信,她總得編編試試。
與此同時,顧淵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點開信息,池渝依然在說個不停。
等到把信息看完,他長嘆一口氣。
“行了。”他打斷她,捏着她的下巴擡起來,果然沒在她的眼睛裏看見眼淚。于是「啧啧」兩聲,在心底評論,瞎編亂造的本事不錯,演技卻不怎麽行啊。
那條信息是他一個朋友發來的,內容嘛,全是關于池渝。事實上,在拍了池渝記者證的當天晚上,顧淵就把它發給了他的朋友連清禾,長期在商海沉浮的人總有些自己的手段,要調查一個人。雖然說不上輕而易舉,但這種程度,也并不算是費力。
還以為池渝是幹什麽的,原來是個來卧底調查的小記者。
雖然連清禾并沒有查出池渝是來調查什麽,可這些資料,也足夠了。
顧淵微微勾了嘴角:“聽你這個意思,把你趕回去,好像很不近人情?”
池渝一愣:“什麽?”
“如果你在船上出了什麽事,後果自負。”
其實,在她夾槍帶棍語言攻擊他的時候,他便從裏邊剔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一張記者證,幾句被激怒時有意無意提到的貨物,這幾個點或許不多,卻也足夠他聯系着理出一些事情。
而連清禾發來的信息,只是讓他更确定了而已。
其實池渝有一句話沒說錯,作為大副,對待貨運,他當然是最熟悉的,卻也正是因為熟悉,也許在一些方面會有慣性思維和注意不到的死角。原來不去多想或許沒有什麽,但現在,許多原來覺得奇怪卻沒有多加思考的小細節被串成一條線……顧淵的心思漸漸凝重起來。
他想,或許有些地方真的有問題。
而她……
船上的船員大多數是正規出身,卻也不缺風裏雨裏出來的粗人,還是那句話,沒人知道一個人表象之下的本質如何。她一個人,要躲在這船上,要不被人發現,談何容易。
可即便如此,這是他的船,他有這個自信護得住也藏得住她。
大致做了思考之後,他說:“沒聽懂?”
池渝道:“你說清楚一些?”
“我說,你可以留下來。”顧淵說完微頓,又補充一句,“可是,池渝,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最後你能在這個航程裏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我依然會把你交給警方處理。你不信我,我也信不過你。什麽探親、什麽學生,這都不過是你一面之詞,誰知道你真實的動機是什麽?不論如何,私自行動混上商船是事實。哪怕貨物沒有損失,你的行為也足夠定罪了。”
這真是池渝想了一萬遍也沒想到的回答。
“那,你剛剛的電話……”
“假的。”顧淵舌尖抵了抵左腮,“吓你,沒報警。”
池渝有些遲疑:“你……”
“小朋友,我雖然是一時興起,可如果你是在騙我,也是要得到懲罰的,即便你是真正的蜻蜓隊長。”
池渝一頭霧水,什麽蜻蜓隊長?
顧淵意識到自己的話來得突兀,她沒聽懂,幹咳一聲。
“好了,走吧。”“等等。”
池渝帶着狐疑:“你為什麽忽然同意我留下來?”
總不能真是被她編的故事感動了吧?
顧淵歪歪頭,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前,他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想的是,既然他是航船的大副,自然就該對這些貨物負責,站在這樣的位置上,他有義務擔責任。而如果她的目的真像他猜測的一樣,那麽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同一戰線的。
可這些事情,他沒必要和她說。
他只是含糊道:“差不多吧。”
池渝說:“可是……”
“不信我?”顧淵輕一點頭,像是贊同,“正常,你的腦子終于轉了一次。”
其實池渝的心裏是相信他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可她得給自己留條路。
她先是試探性地開口:“那個,我要怎麽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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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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