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那位老板送來的人被唐明日從房間裏攆了出去,後者又折返過來,百思不得其解地掃一眼陸昀和陸西嘉,倒是絲毫沒有有意料到,陸昀和這個陸家的寶貝小少爺還能有關系回春的一天。

他心知自己這會兒留在這裏,多半是多餘的那個人,便找了個借口先離開了,走時還不忘體貼地幫他們關上門。

陸昀在沙發上坐下來,擡手按開身側的臺燈,掀起眼眸來看陸西嘉,“把衣服掀起來。”

陸西嘉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一股熱氣就先沖上頭頂。他兩只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磕磕絆絆地問:“掀、掀衣服幹嘛?”

陸昀沒有回答他,直接伸手隔着衣料掐在他的腰上,“什麽感覺?”

陸西嘉死死地抿緊嘴唇,不動聲色地吞了吞口水,故作鎮定地擡起頭來問:“什麽什麽感覺?”

陸昀下意識地皺起眉來,“痛不痛?”

陸西嘉閉着嘴巴不說話,臉上卻浮起明晃晃的古怪神色來。半響以後,他頂着一張熱騰騰的臉,支支吾吾地開口道:“不熱,就是癢。”

陸昀不置可否,目光從他幹淨修長卻微微泛紅的脖頸上掠過,微不可見地頓了一秒,而後望向陸西嘉那張稍顯慌張的臉。最後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将對方拉到自己跟前來。

陸西嘉一絲掙紮也沒有,順着陸昀手臂的力道朝他面前靠過去一大步,卻在下巴輕輕撞到陸昀的頭頂時,神情恍惚了一瞬間。膝蓋下意識地軟了下去,直接坐進了陸昀的懷裏。

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席卷而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猛烈,來得濃郁。陸西嘉回過神來,他的腦子告訴他,他完全能夠穩穩地站在地毯上,卻神差鬼使地往陸昀大腿上坐了下來。

陸西嘉心中倉皇起來,腦海裏有什麽熟悉的畫面一閃而過。還沒等他細想時,思路就被陸昀手裏的動作打斷。

對方伸手捏住他的衣服邊緣往上掀,溫熱粗砺的指腹似有若無從他腰上的皮膚上擦過,驚得陸西嘉一陣戰栗,下意識地挺起腰來。

此時陸西嘉的衣服已經被掀至胸膛,本來溫軟的腰線驟然緊繃拉直,他眼皮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大腦中已經是一片空白,只下意識地要站起身來。

屁股堪堪從陸昀腿上擡起來,又被對方用另一只手不由分說地壓了回來。陸西嘉被他施加在自己肩頭的力道弄得措手不及,坐回陸昀懷裏的同時,上半身朝後仰去。

他慌忙伸出手來支撐自己東倒西歪的身體,卻在隔着夏天薄薄的西裝褲料按到對方大腿上時,有如燙了手般猛地縮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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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昀穩穩地扶住他,繼而伸出修長漂亮的手指,朝他露在空氣裏的腰側摸上去。陸西嘉渾身緊繃,僅憑本能地朝前壓了壓腰。

本該貼着褲腰的腰位置前移,緊繃拉直的腰線被他壓出一道漂亮柔軟的弧線,後腰和牛仔褲的褲頭中間空下來一小塊。

伸至半空中的手指微微頓住,陸昀冷靜且克制地收回落在陸西嘉後腰上的視線,指尖精準無誤地落在他腰側的皮膚上,“這是什麽?”

他茫然地垂下頭來,看見自己側腰上赫然青了一小片。

陸西嘉:“…………”

渾身上下的躁動因子頓時消停下來,他神色複雜地撇了撇唇角,“我沒覺得痛。”

陸昀的手指從他腰上挪開,“房間號告訴我,待會兒我讓助理給你送藥。”

他飛快地報了一個數字,無端端覺得心中有些空落落,卻沒有過多留意,只點了點頭第二次要起身。

卻第二次被陸昀按了回來,語氣淡淡地叮囑道:“明天在酒店裏 等着,下午坐我的車回去。”

“那林玺和祁連山呢?”陸西嘉愣了一秒。

“林玺哥哥也在這裏,讓他們跟林淵走。”陸昀言簡意赅。

陸西嘉心不在焉地哦一聲,“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陸昀聞言卻眯起眼眸,伸出手指勾住他的褲頭,視線從他褲頭和後腰中間一掃而過,語氣淡淡地開口道:“瘦了?”

陸西嘉:“…………”

幾乎是同一瞬間,陸西嘉極度痛苦地繃緊下颚。即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腰痛苦,他只是覺得眼下的情況對他來說,完全算得上百般煎熬。時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下來,他甚至要默數着空氣中流動的塵埃,才得以度過這樣難熬的時間。

他穿的是低腰牛仔褲。即便是不回頭,他也能想象出陸昀手指勾在他褲頭上的畫面。對方手指微微用力時繃緊的手指關節,隐約現出來的內褲邊緣,只要稍稍後靠,腰窩就能貼上對方手指的距離。

空氣也像是漸漸稀薄起來。陸西嘉面紅耳赤地撥開陸昀的手起身,埋頭不耐地嘟囔一句“我要回去洗澡了”,轉身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

陸昀維持着原有的姿勢坐在沙發上,許久以後垂眸輕瞥一眼自己的褲裆,而後不着痕跡地掩去眼底淡淡的怔色。

與此同時,倉促回到房間裏的陸西嘉,當天晚上在浴室裏花掉的時間是以往洗澡時所需時間的雙倍。

隔天下午,陸西嘉收拾好行李跟陸昀回家。司機負責開車,助理坐在副駕駛上,餘下陸西嘉和陸昀坐在後座。

從上高速起,車一路都開得很穩,只是恰好碰上國慶出行黃金周,下午在路上堵了兩三個小時,直到傍晚時分才到高速收費口。

偏偏是即将下高速時,就出了事情。車禍來得很突然,前方的車急踩剎車,他們的車也跟着急剎車,後面跟上來的私家車卻像是沒能及時剎住,對着他們的車就直直地撞上來。

陸西嘉才睡了一覺起來,他穿了件格子短袖襯衫,襯衫領口前兩粒扣子大剌剌解開,領口有些淩亂。陸昀示意他靠近些,動作自然地擡手幫他整理領口,車身卻陡然遭到劇烈的撞擊。

他的臉朝前方座椅的頭枕撞過去,陸昀抓住他的衣領将他捂進懷裏。撞擊大約持續了兩三下,陸西嘉眼前一花,在那極為短暫的時間裏,大腦甚至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待到四周安靜下來時,陸西嘉眼前仍舊是漆黑一片。他遲緩地回憶起幾秒前突如其來的意外,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此刻正面朝下被摁在陸昀懷裏。

數月前在高架橋上發生車禍的記憶從大腦深處蘇醒,心底的陰影和遺留的負面情緒在短短的一瞬間內被無限放大,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此時是車前追尾,還是車後被追尾。

恐慌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甚至不曾停歇地沒過他的喉嚨口,壓在他背脊上的雙手沉默無聲地告訴他,他不是直面危險的那個人。

陸西嘉劇烈地掙紮起來,拼命地想要從那雙手臂下鑽出來。

同樣會想起那場車禍的還有陸昀,他雖然沒有親臨車禍,但從陸西嘉當時被送入醫院後的傷情來看,車禍的危險程度可想而知。他緊緊地皺起眉來,按在陸西嘉背上的手收緊一分,帶着微不可見的安撫。

誤以為對方故意不讓他擡頭,陸西嘉愈發不安起來。腦海中新聞和電影中主角滿臉是血的模樣一閃而逝,他死死地咬緊牙關,眼皮卻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如同處在落水以後咕嚕咕嚕漏氣的狀态,有什麽東西嗚咽着要沖破桎梏。

陸昀終于意識到不對勁,松開雙臂擡手捧住他的下颚,欲要将他的臉擡起來細看。

陸西嘉卻比他更加迫切地仰起頭來,胸口堆積到臨界點的負面情緒驟然爆發,抖着下嘴唇沖口而出:“哥——”

視線交錯的瞬間,兩人雙雙怔住。

陸昀的臉上幹幹淨淨,沒有刺眼的血跡也沒有任何傷口。

陸西嘉:“…………”

空氣裏剎時一片死寂。他瞪着眼睛沉默良久,鋪天蓋地的尴尬和難堪情緒臨頭澆落下來,陸西嘉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睛,心中已然罵過自己千遍萬遍。

卻恰巧錯過陸昀瞳孔裏漸漸轉深的眸色,以及有意克制過後仍舊洶湧而出的情緒。他目光落在陸西嘉眼角那抹淡淡的紅色上,數秒以後,擡起手按在陸西嘉的眼角上,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

陸西嘉滿臉愕然地擡起頭來,不偏不倚地望進陸昀那雙笑意上浮的瞳孔裏。下一秒,對方低沉冷靜的聲音在耳廓裏蕩開:“怕什麽。”

一個小時以後,陸西嘉在距離高速口最近的中心醫院裏做檢查。陸昀背上有輕微的撞擊傷,司機和助理坐在前排所受沖擊較小,也沒什麽事。

陸西嘉全身上下活動自如,自然也沒有任何外傷。陸昀領着他坐在科室外的長椅上等檢查報告時,陸老太太聞訊趕來。陸昀已經在電話中強調過追尾并不嚴重,陸老太太心中卻仍舊遺留有陸西嘉那場車禍的後怕,撂下電話就催促着司機出門。

直到在醫院裏看見四肢健全的陸西嘉和陸昀時,陸老太太這才松了口氣,轉而環顧一眼人來人往的醫院,不由得感嘆道:“十幾年沒來過,這裏還是老樣子。”

陸西嘉随口接話道:“家裏有投資建立的私立醫院,來這裏做什麽?”

陸老太太眯起眼睛,目光慈愛地望向陸西嘉,“你不記得了嗎?不過不記得也正常,當年你還小。你哥應該還記得。”

陸西嘉聞言一愣,他心中始終還記挂着之前在車中發生的事情,不甚自在地瞄一眼身旁的陸昀,撇着唇角問:“和我有關?”

“你五歲那年。”陸昀淡淡出聲解釋,“那時候私立醫院寥寥無幾,中心醫院的醫資力量在市裏數一數二,你和陸又寧是在這裏做的鑒定。”

做的是什麽鑒定,陸西嘉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他和陸又寧曾在五歲那年同時做過一次親子鑒定。也正是因為那一次親子鑒定以後,他才回到陸家,成了陸家的小少爺。

陸西嘉下意識地有些反感這個話題,面色不太好地抿起嘴唇來。卻聽見陸老太太冷不丁地出聲,叫住一個極為面生的中年女醫生。

老太太面上已經露出寒暄的笑意,“李醫生,你還記得我嗎?”

女醫生面上神情微頓,目光越過陸老太太和陸昀,在陸西嘉臉上停留兩秒,然後笑了起來,“當然記得您,陸老夫人。”

老太太這才轉過頭來,指着醫生對陸西嘉道:“還真是說起什麽來什麽,這是當年給你做鑒定的那位醫生。”

陸西嘉雙手插在褲兜裏,面色冷淡地抿着嘴唇,擡起眼皮看她一眼。

女醫生溫和地笑了笑,雙手放入白大褂口袋裏,三言兩語告別陸老太太,轉身朝走廊盡頭走去。陸西嘉的目光一路跟着她到,卻見那醫生走到樓梯拐角口時,驀地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再度隔着遙遙的長廊,看了他一眼。

陸西嘉絲毫沒有偷看被抓個正着的自覺,不以為意地收回視線,餘光瞥見陸昀站起身來對陸老太太道:“奶奶你先回去吧。”

陸老太太不太喜歡醫院裏的消毒水味道,點了點頭又看向陸西嘉,“嘉嘉呢?你是回家睡還是去你哥家睡?”

陸西嘉再度悄無聲息地瞄陸昀一眼,垂下眼眸心不在焉地回答:“奶奶你先回去,我晚上自己打車回——”

身側的男人出聲打斷他,“嘉嘉回我那裏睡。”

陸西嘉猝然擡起眼睛來,不約而同地與老太太直愣愣地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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