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無恥
都中這幾日下起了淋淋瀝瀝的小雨, 天也陰沉的可怕,分明不過仲秋時節,卻已讓人如臨玄冬。
北晉坊間這幾日都在傳, 郁王府前幾日來的那位女神醫, 妙手回春, 華佗在世, 不僅治好了郁王的病, 還連同郁王妃的失心瘋也給一同治好了。
這郁王要是好了, 有些人可就要急了,畢竟這天子之位是如何得來的整個北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只是礙于皇家威嚴不敢提罷了。
但不提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尤其是作為當年那場事件主角之一的當今天子,荊焯。
大內, 養心殿內, 冊子筆墨撒了一地, 宮女太監也跪了一地,似是覺得還不解氣, 他又拿起桌案上僅剩的竹箋往方才彙報的人砸了去,“滾, 都給朕滾, 一群沒用的東西。”
宮女太監如釋重負,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小命,行了禮後麻溜的退了出去。
随着門板合上的聲音, 藏在屏風後的人現了身。
“陛下何故如此大動肝火?”他嘴角微挑, 微微帶着幾分玩味, “太醫不是說了嗎?陛下如今這身子……經不起折騰。”
荊焯側眸, 把眼神投向了屏風後走出的人, 心裏的火氣更甚了,“你還好意思說,你不是說荊郁的病不會恢複,不是說過萬無一失的嗎?”
來人輕笑,“可陛下不是也說過……只要事成,會對臣百依百順的嗎?結果呢,陛下不也沒做到嗎?”
“登上帝位就對臣棄之敝履不聞不問,如今有了麻煩才想起召臣觐見,我的陛下呀,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
“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讓荊郁恢複好拿這個威脅朕好讓朕對你言聽計從做那茍且之事嗎?”
“茍且之事?”他嘴角微微一挑,“在陛下看來,那竟是茍且之事嗎?”
“可陛下明明也被伺候的很舒服不是嗎?”
“你閉嘴。”荊焯怒目圓睜,“你別以為朕真的不敢殺你。”
“殺我?”他輕笑,嘴角扯出一絲好看的弧度,“臣到想聽聽陛下預計如何殺我?還有殺了我以後,陛下又該如何自處,我猜,郁王這些年應當很是想念陛下吧,畢竟陛下這些年對郁王如何,郁王心裏應當是比誰都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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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焯沒了聲音,他這皇位是如何得來的他心知肚明,殺父殺母,毒害自己的親弟弟,在世人眼裏他無情無義暴虐嗜血還罔顧人倫,可他做的一切不過是撥亂反正順應天意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罷了,因為這個天子之位他付出了多少又有誰知道?
只是如今他那傻皇弟竟然又恢複了,從小到大荊郁就什麽都比他強,論睿智,論劍術,論騎術,他都不如荊郁,甚至連這帝王之位都……
他如此精心設局,步步為營伏低做小,才換來今天的局面,可沒想到荊郁居然又恢複了,還連同他那失心瘋的妃子也……
他無處撒氣,暫時又不敢宣荊郁前來觐見一探真假,原先安插在郁王府的眼線也一一不見了蹤影,所以才忍下心中的恥辱,宣了這人觐見,沒想到這人竟敢再次……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劍砍下此人的腦袋,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你想如何?金銀財寶加官進爵,你想要什麽,朕都通通準允,只要你替朕除了荊郁這個心頭大患,朕……一切都聽你的。”
“一如既往?”
荊焯咬牙,強忍怒氣,“你別太過分了,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大不了魚死網破,大家一起死,你以為荊郁會放過你嗎?”
“一起死?”他輕嗤一笑,“陛下莫不是昏了頭了,殺了先帝和先皇後…對郁王做出那些事的人…可是陛下呀,與臣何幹?臣可什麽都沒有做過啊。”
“沒做過?”荊焯冷笑,“你別忘了主意可都是你出的,你覺得荊郁知道後會放過你嗎?”
“是不會放過。”他道:“可他真的會相信陛下嗎?陛下莫不是忘了,在世人眼裏,臣早就是個死人了,既是死人……又怎會給陛下出主意?”
“你……”因為氣極,他斷斷續續的咳了起來,身體也微微打着顫,“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幫朕?”
他走過來,在荊焯身邊轉了一圈,輕聲嘆息着,“可惜了,看起來不如從前那般有滋味了,不過……勉強還……”
“你無恥……”
“無恥?”他輕笑,“陛下既這般沒有誠意,那恕臣也愛莫能助了,陛下保重,臣這便走,就不在這裏礙陛下的眼了。”
“你……你等等……”在那人就要轉身之際,荊焯拉住了他的衣衫,語氣裏數不出的不甘與屈辱,“你幫朕,朕……什麽都答應你。”
“哦?”他來了興趣,轉過了身,玩味的掃了眼眼前的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真的什麽都答應我?”
荊焯閉了閉眼,喉結攢動,“朕都答應你,你再幫朕這一次。”
“這可是陛下自己說的,臣可沒有逼你啊?”他故意道。
荊焯咬牙,“朕自己說的。”
“那便好,臣就如了陛下的願。”他說着抱起了了有些站立不穩的荊焯往榻邊走了去,嘴角露出了一抹獵物得逞後的笑容。
紗幔放下,隔着一層薄薄的紗幔,榻上的人影若影若現,不時傳出一陣小聲細碎的哭腔。
……
……
……
一個時辰後,紗幔再次被掀開,從榻上下來的男人邊整理着衣衫邊道:“幾年不見陛下這床/上功夫倒是見長啊,看來陛下這些年過的很是滋潤啊,只可惜這身體……”
“徐桀,你不要太過分了。”
徐桀輕笑,回頭看了眼床上以前淩亂有些奄奄一息的荊焯,嘴角微微一挑,“八年了,整整有八年沒有人喚過臣的名字了,沒想到第一個叫臣名字的人竟然會是陛下呢。”
荊焯收回眼神,微微起身,拉了拉衣襟,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不堪,沒有回答徐桀的話,而是道,“你盡快想辦法幫朕把荊郁這個大麻煩除掉,朕這幾日因為此時搞得心力交瘁,實在有些不勝其煩了。”
徐桀整理衣襟的手微微一頓,擡眸看向荊焯,略顯驚訝,“臣沒聽錯吧,陛下說的是除掉?”
荊焯眸子微動,眼裏閃過一絲狠厲“對,除掉。”
可徐桀聽後卻笑了,“陛下莫不是把臣當神了,真以為臣無所不能啊?”
荊焯眉宇微蹙,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虛弱無力了,撐着手斜靠在榻邊,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你這是何意?你方才不是答應過朕……”
徐桀輕笑,“陛下不妨好好回想一下,臣可是什麽都沒答應過陛下呀,一切都是陛下自願的,臣可沒有逼你啊!”
“你……”他低聲咳了起來,臉色也愈發難看,“你是想反悔?你別忘了,當年的事說起來主謀還是你,朕可沒有那麽好的腦子,想不出那麽精密的計謀,荊郁他那麽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朕若出事了,你也逃不掉。”
徐桀失笑,“是嗎?可是臣壓根沒打算逃啊,這些年……臣早就活的不耐煩了。”
“你…你從前不是說過心悅朕的嗎?”他喉結微微滾動,壓低了語氣,“你就再幫朕這一次好不好?”
“心悅?”聽荊焯這麽一說,徐桀好好回想了一番,他從前好像是說過類似的話,但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說過的了,就算說時是真心的,可如今卻也只覺得可笑,他怎麽會喜歡上一個仇人所生的兒子,又怎麽能喜歡。
“陛下莫不是說笑了?”他道,:“臣身份卑賤,哪裏配喜歡陛下。”
荊焯怒了,“那你是何意?把朕當青樓妓子嗎?嫖了就不認賬?”
徐桀輕笑,“怎麽會,陛下可比那些俗人有滋味多了,臣自是最喜歡陛下的,只是……”
“不是臣不想幫陛下,只是臣也無能為力啊,郁王的能力,想必陛下是知道的,臣如今也拿他沒辦法啊。”
“什麽叫沒辦法?”荊焯擡眸越發怒了,“你不會再把你那個什麽蠱再給他下一次嗎?”
“陛下莫不是忘了,當年能順利下蠱,給郁王服下五食散,是因為郁王那段時間痛失雙親打擊太大我們才能得逞,如今郁王十有八九已經恢複了,臣縱使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拿恢複後的郁王沒法啊。”
荊焯卻不肯信,在他看來徐桀就是無所不能的,荊郁縱然再怎麽聰明絕頂還不是癡傻了那麽多年,唯有這人,分明是個死人了,卻還能憑借一己之力将整個北晉搞得翻雲覆雨,就連顧玄那般老奸巨猾的人還不是被這人耍的團團轉,所以他不信徐桀沒有辦法。
“不可能,你故意讓他恢複不就是想讓朕就範嗎?朕都如此卑躬屈膝搖尾乞憐了你還想怎樣?”
徐桀輕嗤一笑,可憐的看着荊焯,“我的陛下啊,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這般天真?哦,不,是愚蠢,你莫不是以為臣做的這一切真的是在幫你吧,還是……陛下以為你真有這般有魅力?臣會因為區區□□幫你做這些事?”
荊焯眉宇微微跳動,“你這話是何意?”
徐桀輕笑,看向榻上的荊焯,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忍,終是什麽都沒說,只道:“陛下放心,臣是不能再幫你什麽了,不過,若陛下……”
“臣不會讓陛下走的太孤單的,臣會來陪你的。”他說完頭也沒回的從密道出了養心殿。
另一邊,郁王府,荊郁放下了茶杯,臉色不怎麽好,“可知道那人是誰?”
地上的暗衛抱了抱拳,“回主子,近日因為主子恢複的傳言,宮中守衛比之前增加了将近三成,怕暴露身份,屬下不敢靠太近,因為隔得太遠,屬下只能聽到養心殿內似有人講話的聲音,卻沒看到有人進出。”
荊郁點頭,“嗯,去把扶越叫來,本王有事吩咐他,下去吧。”
暗衛抱了抱拳,“是,屬下告退。”
暗衛退下後,荊郁把眼神投向了一旁的蘇陌,眸光中沒了之前的陰霾,“蘭……你不是說你知道劇情嗎?荊焯沒這腦子,之前本王一直以為是顧玄在背後給他出謀劃策,可如今看來卻是另有其人,你可知這幕後之人是誰?”
蘇陌抿了口茶,眉宇微挑看向荊郁,“我說了你就信?”
荊郁點頭,“信,你說了我就行,當然,你若不想說就算了,本王就是問問沒有逼你的意思,你不要因為這個就胡思亂想,別……別等下又以為本王要殺你,本王可沒那意思。”
“我說了嗎?”荊郁這小模樣,蘇陌不由得好笑,明明方才一臉深沉高深莫測的樣子,沒想到私底下的郁王竟是這種樣子,這他媽說出去了誰信啊?
荊郁瞄了眼蘇陌發現他沒生氣這才小聲道:“你沒有說,你只是會病,流螢說……”
“停。”自從知道了荊郁的真面目後,蘇陌對流螢這兩個字實在是有陰影了,人家流螢何其無辜要被人說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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