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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正玩得高興。
當何淑娴掐着她的腋下将她抱起的時候,她兩只胖嘟嘟的小手緊緊地環住周永祥的手腕,模樣正如一只貪玩的貓兒,頑皮地吊在半空,實在是令人感到好笑!
周遭的人們都笑起來,就連周永祥也眯起了眼,可是何淑娴卻有些為難——她根本不敢用力,別說是萬一傷到這小祖宗,就是待會兒惹得她哭起來,也是件傷腦筋的事情。
她一臉為難地擡頭看了歐韻致一眼。
歐韻致正在好笑,見狀立即就走上前去,低頭對周永祥笑道:“爸爸,把明珠給我吧……”一面說着話一面就将明珠抱了過來。
明珠一下子急了,小丫頭搖頭擺尾,兩只小腿在半空中使勁兒亂蹬,歐韻致更加好笑,一面抱着她往樓上走一面板着臉假意地教訓:“你這個小家夥,怎麽能這麽貪玩……”一番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耳朵邊明珠悶悶地蹦出了一句:“ba……”頓了一下,又再焦急地大叫:“ba……ba……baba……”急得面紅耳赤,連脖子都紅了。
歐韻致吃驚地停下了腳步,就連身邊的何淑娴也呆住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人群中的周世禮已一陣風樣地“刮”了過來,“呼啦”一下就将明珠“奪”了過去,高舉過頭頂:“哎呀,我們的明珠會叫爸爸了……”
歐韻致忍俊不禁。有那育兒經驗豐富的女眷甚而“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看着周世禮的目光分外的有趣。
還不足四個月的小baby怎麽可能就已會叫“爸爸”了呢?這不過是她情急之下下意識地反應而已,事實上她還根本不知“爸爸”“媽媽”這兩個詞是什麽含義。
但周世禮卻已經樂得忘乎所以了,他一面抱着自己的女兒一連串地猛親,一面開心地大叫:“哎呀我的寶貝女兒可真棒,這麽快就學會叫‘爸爸’了……”那得意忘形、卻又傻裏傻氣的模樣實在是令周遭的人們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周永祥搖頭失笑,指了這個得意忘形的長子對諸人說:“這個傻小子……”
大家都笑起來。
歐韻致也覺得分外的好笑,同時又覺得有一些“丢臉”——是誰說了人一旦為人父母在評價自己的孩子時就不容易客觀的?照目前的形勢看來,只怕他們家周世禮将來也不會例外。
她連忙上前碰了碰周世禮。
周世禮這才如夢初醒,卻絲毫也不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感到尴尬,接下來的一整場應酬他都春風得意,抱着明珠如同炫寶一般地在親朋好友之間往來穿梭,整個人氣定神閑,仿佛剛才失态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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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嬸幾次三番地上前想要将明珠從他的懷裏抱過來,可惜都沒能成功,周世禮拒不放人!
歐韻致看得好笑。
一場冗長的的豪門夜宴直到夜間九時才宣告結束,直至送走最後一位親朋好友,周世禮都還緊緊地抱着明珠,父女倆如同長在了一塊兒似的,一刻也不願分開的模樣。
細心的何嬸擔心明珠着涼,特地拿了一條毛絨絨的小毯子蓋在了她的身上,小小的嬰兒如同一只貓兒一般乖巧地躺在父親胸前,只露出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好奇地陪着父親迎來送往。
周世禮于送客的間隙一低頭看見她的這副模樣,一顆心頓時軟得發燙。
他伸出手去溫和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
歐家的幾兄妹是一同離去的。翟九重一直緊緊地跟随在歐峥嵘身後,試圖找機會和她搭讪,事實他已努力了一整晚,然而歐峥嵘對他卻絲毫都不假辭色,根本連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的模樣。
翟九重的臉色讪讪,歐震東幾兄弟也臉色鐵青。不過歐震西的三子歐克寧卻一臉的興奮——實在今晚的賓客太多,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與歐韻致說上話,興奮地拉了歐韻致的衣袖問:“表姐,你要什麽時候再到紐約去?要知道我們的教授可一直念着你呢……”
歐韻致笑起來。
歐克寧是學醫藥的,他的教授正是歐韻致從前在jhu的導師對歐韻致在醫藥方面所表露出的天賦一直相當看重,對她的努力上進也欣賞有加,因此一直以來常在自己的學生面前對她頗多贊譽,當他聽說歐以寧就是歐韻致的表弟後,立即就對他另眼相看,并讓他帶訊給歐峥嵘,要她有空一定要經常回美國看一看。
在這樣的夜晚,歐韻致當然非常樂得能夠聽到故人的消息,她一時也高興起來,樂呵呵地問:“教授還好嗎?麻煩你告訴他,等我有空一定會回美國看他……”
“好!”歐以寧笑眯眯地答,旋即又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說,“只是,他一直牽挂着你,聽說你結婚了,還一度很擔心呢!”
擔心?歐韻致有些吃驚,就連周世禮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問他:“擔心什麽?”
“你們可別聽這小子信口胡說!”一旁的歐震西笑起來,不等歐以寧答話,就威嚴地虎着臉說:“先生只不過是聽說你所嫁入的并非一般人家,所以擔心一旦嫁人生子,你就會徹底回歸家庭,相夫教子,那是太可惜了!他一直認為你是醫學方面難得一見的人才……”
“怎麽會呢?”歐韻致這才又笑起來,“麻煩你告訴教授,歐韻致可不是個會乖乖待在家裏相夫教子的人……”
在場的歐家人這才又笑了起來,與有榮焉地告辭離去。
一場冗長的豪門夜宴直累得全家老小上上下下人仰馬翻,待送客完畢回到客房,歐韻致只覺得連手指頭都不願意再動一下,偏偏周世禮還精神抖擻的,說什麽也要推着她去洗澡。
她渾身酸痛地進了浴房,溫熱的水流兜頭澆下,這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只可惜一個熱水澡才沖到一半,耳朵邊卻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隔着“嘩啦啦”的水流和氤氲的水汽,歐韻致根本聽不清外頭陳嫂都在說些什麽,所以只得匆匆忙忙地擦幹身體、套上睡袍走了出去。
盥洗室外的陳嫂急得滿頭大汗,一只眼看到歐韻致,立即就滿臉焦急地告狀說:“大少奶奶,您快去看看大少爺吧……”
歐韻致心頭一緊,匆匆忙忙地跟着她奔進睡房,卻見那偏廳外部開敞而未封閉的陽臺上,周世禮雙手捧着已然熟睡的明珠,仿佛捧着個什麽稀世珍寶一般,一面在陽臺上來來回回地走着,一面哼哼唧唧的,哼着支不知名不着調的歌,間或還要停下來,與自己雙掌中的女兒嚕嚕嗦嗦地說一會兒話。
歐韻致一時間哭笑不得。雖然周世禮的腳步還算穩,可是歐韻致一看就知道他這是喝多了。她急急忙忙就走過去,一面試圖伸手接過女兒一面對他說道:“世禮你喝多了,快點兒把明珠放下,去洗澡睡覺吧……”
周世禮不聽。兩只長長的手臂孩子樣地往高空中一擡,輕輕巧巧地就避過了歐韻致,嘴裏頭還嚷嚷:“我沒醉,誰說我喝醉了……”
歐韻致表情無奈。
是!沒醉!一般喝醉的人從來都不肯承認自己醉了。她實在沒忍住翻了他一記白眼,沒好氣地說:“對,你沒醉!你清醒得很!這下滿意了吧我的周大少爺……”又對他說,“可是明珠困了,她要睡覺啦!聽到了吧,你的寶貝女兒要睡覺了哦……”
周世禮這才肯聽話,卻還是把明珠緊緊地抱在懷裏頭,一面由歐韻致推搡着慢吞吞地往卧室裏走一面說:“我真沒醉,我今天晚上要跟明珠一起睡……”
歐韻致深感頭疼,一臉痛楚地拍了拍腦袋。
好不容易才把明珠從他懷裏哄下來,歐韻致立即吩咐陳嫂:“快快快,抱走抱走,別叫他再瞧見……”陳嫂一聽果斷轉身,整個人如同重獲了新生一般,頭也不回地奔出了睡房!
留下歐韻致一個人好不容易才将周世禮“搬”到了床上,直累得滿頭大汗,卻又不忍心就這樣把他扔下了不管。
她端了熱水來幫他擦洗,他這會兒酒勁上來了,眼都不睜,孩子氣地躺在大床上發脾氣:“我不洗,我難受……”一張臉直熱得紅撲撲的,氣惱地胡亂扯着自己的領帶,又嘟囔:“我熱……”
歐韻致連忙幫他把領帶解了,又哄他:“我幫你把衣服脫了,再擦一擦,一會兒就不熱了……”一面說着,一面伸手去脫他的衣服。
他還氣呼呼的,緊擰着眉頭,又嚷嚷:“韻致,我渴……”
歐韻致連忙就奔到門外吩咐傭人端水上樓,只這麽一小會兒的工夫,他就又發起脾氣來,“呼啦”一下從床上躍起,坐在枕上:“韻致韻致……,你跑到哪裏去了?”嘴裏頭大叫:“循循……”如同小孩子撒嬌一般,拖長了尾音。
歐韻致只得又奔回床邊,還沒來得及坐定,他“呼啦”一下就伸長了手臂将她攬進自己懷裏,還把頭埋在她胸口,說話的聲音如同嗚咽:“循循,你別走……”
歐韻致還怎麽舍得?
好不容易才将他安撫下來,又給他擦了臉、手,伺候他洗了腳,還給他換了身衣服,又喂了半杯溫水,這才将他平放下來,讓他得以舒舒服服地睡着。
周世禮這才算安穩了,乖乖巧巧地躺在床上,閉着眼安然沉睡的樣子像個大孩子。
嘴角甚而還帶着一絲笑。
歐韻致只是這樣坐在床頭看着,心頭就已經無限的發軟發燙。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是一向至情至性的她呢?
她歐韻致并不算長的人生裏,從來都不缺乏和自己心愛的男人共赴愛情和婚姻的勇氣,只是她仍然會害怕,怕自己的孤擲一注換來的不過是昙花一現式的愛情。
自古以來,權傾天下的帝王從來都不會只有一個傾心相愛的女人。別人不說,就說他的父親翟九重,難道他不愛她的母親嗎?不,他是真的愛她。否則的話,今時今日已然權傾天下的翟九重絕不需拿“愛情”兩個字去哄騙女人,因為他不需要。唯有真情實意,才會讓他心甘情願地說出這一個字。
只是,那又怎樣呢?他的愛情從來都是視自己的需要及內心而定,且從來不只獨一份,且不一定僅限于某一人,他今朝可以愛你,明朝也可以去愛她,于男人而言,愛情往往只不過是享受,于女人而言卻不同。
她歐韻致雖不至于視愛情為生命,但,仍需慎之又慎。
如果,在歐韻致躺在床上、擡手關上夜燈的剎那,她想,這樣的謹慎能讓他們在愛情之路上走得更穩一點兒、久一點兒,又有什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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