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琵琶精的搜索

翌日，玉子瓊的書包被塞了兩份水果，其中一份說是見面禮。

胡荞喜給她的盤子添了幾條培根，笑容滿面道：“妳大姐昨天打給我，要妳拜訪一下她一個老朋友，就在你們學校附近，妳帶着那份水果去看看人家。”

“凡人？男人？”

玉子瓊想法和胡荞喜一樣，美豔危險的狐妖會有什麽朋友？應該只有留在凡間的桃花債吧？

騷狐貍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了阿……胡荞喜忍笑。

她拿出方榨好的新鮮柳橙，給玉子瓊添了滿滿一杯，徉嗔道：“說什麽話！是妖！清清白白的妖！”

“妖？在學校？”玉子瓊端着杯子的手一頓，她茫然道：“我沒感覺到阿。”

胡荞喜漫不經心：“這我就不清楚了，你姊姊是這麽說，應該已經和對方說好了。所以你今天放學別急着回去，到處逛逛也好。”

玉子瓊喝着酸酸甜甜的柳橙汁，根本沒什麽興趣在深問。她心底想着萬一找不到，兩袋水果都給自己獨享也不錯。

中午在鄰市有大型的簽書會，胡荞喜作為人氣作家，所以今天起得比往常早。

玉子瓊到學校大門時，大門不過半開，校園裏的學生更是寥寥無幾，教室的門也還沒開。

整棟二年級的大樓空無一人。從矮牆望出去，廣闊的操場上也只有一些校隊的選手在早訓操練。整間學校空蕩得厲害，只有風聲和樹葉沙沙的嬉鬧聲，無意間似乎更添孤寂。

其實時間離清晨不遠，柔和的月色尚未完全退去，陽光也不過方蘇醒，淡藍色的天空就像某人半張半阖的眼眸。忽視微風捎來的寒意，倒是意外的溫和澄澈。

人類尚未完全出沒的時間，對那些非人的生物便是最佳時機。玉子瓊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表情漸漸放空。

那些晝伏夜出的靈氣頑皮得很，早上瞧不見它們的氣息，到了夜晚更是飄忽不定、難以捉摸。

不過畢竟也是天地醞釀的石精，玉子瓊很快就摸出竅門。

靈氣雖由天地而生，實則仰賴日光月輝的滋養，所以天幹地支十二個時辰中，它們只會活躍于日月平衡之時，也就是清晨，曦光淺淺、月色朦胧的時刻……

少女倚靠在牆上，雙眼直盯着欄杆上的盆栽發呆。黑色秀發披肩而下，她神情茫然，目光漂移，彷佛在等人又或者只是單純打發時間。

但與外表的遲鈍截然相反，此時玉子瓊神識大開。她将自己的妖力投射進四方風向，以便用全身五感去感應整個學校的地形和活躍其上的生命。

陌生的妖氣……妖氣……在哪呢？

玉子瓊的神識正穿過一條石子鋪路的小徑。小徑兩旁的植被生得十分茂密，因為日夜接受月華朝露，所以長久下來也頗有靈性。

花草樹石皆以大地為母，所以感覺到玉子瓊的試探，它們并沒有緊張，而是紛紛友善地揚起枝枒向她打招呼，還順道送了一些靈氣來溫養玉子瓊的神識。

玉子瓊對這些頗有資質的後輩也很大方。她一邊指點它們修煉，另一邊不忘打探這所學校的消息。

“妖怪？那你想找的家夥應該是……”

其中一顆老樹正要透露些什麽，突然有人往自己的肉身一拍，玉子瓊瞬間抽回神識。

“喂！”

玉子瓊一回神就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狐貍眼。

黑發少年身上斜背着書包，一只手裏勾着鑰匙和點名簿，另一只手還停在少女的肩上。

“我叫妳好幾聲了。妳來太早了，玉同學。”安虞年一臉狐疑地盯着玉子瓊。真沒想到有人會比自己早來，還是這個新轉來的同學。

“呃……”

玉子瓊剛抽回神識，頭有些微暈，擡頭就是一臉剛睡醒的模樣。少年看了不禁微微蹙眉。

想到不久前，遠遠看去，少女靠在牆上僵直的背影，他的心底突然浮出一個奇葩的猜測……

她方才不會是在站着睡覺吧？不會吧？！

集中精神時突然被人打斷，就像秋千蕩到最高突然往下堕落。一時半晌，那種可怕的失速感還在耳旁鳴鳴作響，玉子瓊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能無聲無息靠近自己，但也來不及細想，只能先壓抑體內混亂暴走的靈氣。

玉子瓊摸着牆壁進了教室，一找到自己的位子就立刻趴下休息，無意中也證實了安虞年的猜測。

真……不知道該怎麽說的人。

安虞年忍住嘆氣，他放下書包和點名簿，自己一人打開教室的門窗。至于電燈，他想了一會，只開了後排的電燈。

早上六點到七點的教室沒有任何雜音幹擾，明明是最适合讀書的時刻，今天的安虞年卻很難專心。

空蕩蕩的教室就只有兩道淺薄的呼吸聲，聽在彼此耳裏，無意中也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安虞年很難不關注旁邊人，他幾乎是翻一頁就往隔壁看一眼。

這麽早來卻在睡覺，那還不如在家裏睡飽再來才好吧？何況……

聽不到旁邊人的吐嘈，玉子瓊正調養着氣息。

少女換了一個姿勢，手臂墊在腦袋下。她穿的是短袖校服，在泛着涼意的清晨中，兩只赤裸白皙的手臂格外顯眼，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似乎還有淺淺的寒氣伏貼其上。

安虞年移開眼神，煩躁地翻頁。

學校靠山，就算現在是五月，早晨還是堪比深冬初春的冷峭，有一點常識的人都不會在清晨穿着短袖來教室睡覺。

再聯想到對方轉學第一天的舉止，安虞年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患有什麽感官障礙症，也許是神經細胞委縮，所以對外界毫無感知。

玉子瓊不知道自己在同桌的形象正由“小笨”轉為“真傻”。她好不容易調養完靈氣，擡頭想找對方算賬，卻發現教室已經坐滿學生。

擡頭看時鐘，原來已經過了一個小時。老古董玉子瓊下意識用天幹地支算了算，第一堂要開始了，禁止當衆行兇也在她與姊姊定下的規範裏，算了……

她擡頭，竟感覺肩上多了一些陌生重量，拉起一看，是一件外套。

玉子瓊拉起外套，她往四周看，發現不少同學也都穿着同樣款式的外套，是凡人規定的禮服一種吧？

玉子瓊記得胡荞喜叮咛過的合群和低調。她想了想也是，便乖乖穿上那件不知從哪來的外套，還将拉鏈拉到底，模樣規矩得很。

于是隔壁桌的少年就眼睜睜看着少女很自然地将那件外套占為己有，他甚至沒辦法出聲要回。

開玩笑，當着全班的面對一個女同學說：“可以還我方才借妳當被子的外套嗎？”

安虞年可不想被姑姑叫到校長室。

算了，那外套不過從失物招領順手拿來的，對方沒有出聲詢問其實也是幫了自己忙，以後就不要再多管閑事吧……

其實人類和妖怪的思維還是有落差的。小玉石精生在深山，想要什麽都是順手采的。即使之後來到人界，她的想法也很簡單。

例如放在別人旁邊的東西是有主物，不能亂拿；而放在自己旁邊的就是無主物，可以占為己有，有人想搶就先幹一架再說。

不得不說，少年拿不下的面子使他逃過了一場暴力的可能。

每天的課程對玉子瓊來說都差不多，不過就是把文字刻進玉簡裏，等時間久了，她反複參透，終會将其吸收利用。

今天倒有些不同，玉子瓊正在上歷史課，臺上的老師正說得口沫橫飛，恰好，今天準備複習夏商周的歷史。

“說到商周兩代，就不得不提到我們古典名著“封神榜”了，多問一句，沒看過這本小說的舉手。”

話語剛落，全班竟有一半的人舉手，歷史老師本來興致高昂的臉瞬間黑掉。

他站在臺上，一臉痛心疾首道：“你、你們真的有童年嗎？”

同學們摸頭傻笑，這一代，大部分人的童年都在盯着電視屏幕中的動漫吧？

老師拍了拍桌，不死心道：“沒看過沒關系！這禮拜的回家功課就是去看封神榜！下禮拜統一交五百字心得！”

瞬間一片哀鴻遍野，玉子瓊一時間摸不着頭緒。

什麽封神榜？是本史書嗎？

不過這個疑問很快被她甩在腦後。聽到放學打鐘聲，玉子瓊立刻行動。

她一下就晃出教室，走到學校一處空曠的地方，準備對這個學校進行地毯式搜索。

放出神識太費力了，這次她選擇将自己直接融入這塊土地。

放學一個小時後，夕陽漸漸隐入天際，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少數耽擱的人也加緊步伐。

“阿！”有女學生小小驚呼，她的同伴低頭一看，原來是踢到石子了。

“妳也小心點嘛！”

有涼風拂過，似乎暗示着夜晚的到來，那同伴嘲笑到一半忍不住搓搓手，一臉不安道：“應該早點回家的，晚上的學校怪詭異的。”

“噗，”踩到石子的女同學不由得竊笑：“不會是怕鬼吧？妳真相信那些學校怪談阿？”

“誰怕阿！學校可是有守護神的！！”那同學立刻板起臉，但步伐明顯加快。

女同學翻白眼：“什麽守護神？你看過阿？”

“也不算吧？”那同學想了想，還很認真道：“學校每次校慶或運動會都會拜阿，我們社團辦活動時也會拜一下。社長說是拜住在學校的“地基主”，感謝它，讓我們能安全使用學校的土地，應該就和土地公差不多吧？”

“土地公？那不是鄉下的信仰嘛？”女生一臉嫌棄。

她們嘻嘻哈哈走出大門，所以沒看到身後一顆小石子詭異地往旁邊滾動，明明附近的樹葉沒有絲毫搖晃。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究竟是天然呆還是沒心沒肺呢？奶茶正在拿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