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琵琶精神算

“你擋到我了。”

被踢倒在地的同學不敢置信。

高挺的身材照下一道筆直的陰影，少年還沒把腳收回去，臉上卻挂着與暴力行徑截然不同的徐徐微笑。

微笑的班長大人，很罕見，卻讓人驚喜不起來，只有陌生的恐懼随着那人嘴角擴大的弧度蔓延着。

不知第幾次，前排的座位再度爆發沖突，如果只是一般打鬧就算了，但偏偏罪魁禍首始終未變，衆人的嘴巴也始終未曾阖上。

“非常抱歉！”那同學連站都還沒站起來，就急着道歉。

少年聳聳肩，一副吊兒啷铛道：“道什麽歉阿？你擋在門口聊天，我只是用“腳”把你推開而已。以後多吃點吧，連站都站不好。”

他輕描淡寫帶過，那同學卻如獲大赦，其他人看到眼底，除了在心底甩汗外，也沒再說什麽。

不過一個早上，安虞年已經無故與人“擦撞”三次，有一次還差點要跟別班的同學打起來。

一班班長安虞年今天可以說是刷新了所有乖乖學生的三觀。

在過去那些日子，一群心高氣傲資優生願意信服安虞年，除了他優良的家世：一個大學教授伯父和一個校長姑姑外，更重要的還是他品行端正、成績傑出，算是擡頭拿實力說話的好學生。

少年面容英俊秀氣，但氣質遠比同齡人早熟，行事作風亦是堪比大人的穩重，所以大部分人在第一眼驚豔後，很快就會認真看待起少年的想法和建議。

平日這位班長大人就是不茍言笑，只要上課鐘一打就催促着大家回座，容不得半點吵鬧，男生間偶而打鬧時的火藥味也會适時被他熄滅。

一班向來是最守秩序的班級，而安虞年就是裏頭最優秀完美的代表，只是現在……

“上課了，耳朵沒聾的自己回座位去……”少年漫不經心的催促，他兩只腳翹在桌子上，毫不掩飾自己的敷衍。

要不是對方的外表依然是熟悉的俊美英挺，只怕所有人都要懷疑都是從哪裏來冒充班長的小混混。

去告狀？傻阿，難不成告到他的校長姑姑去？大家下意識選擇忽視，希望只是假日症候群鬧出的脾氣，等憂郁的禮拜一過去後，那個模範班長就會回來……

少年的異樣自然全收進隔壁桌的少女眼底。

玉子瓊看着對方上彎的月牙，心中的異樣感越來越強烈。

不可能，她大姐的美貌驚怒鬼神，哪是一個凡人幼崽可以相提并論的！

玉子瓊拼命在心底否認，她懷疑對方可能是被某只豔鬼給纏上了，這才性情大變，至于為什麽一直讓她想起大姐……

思此，她又瞥了一眼隔桌，正好對方也看了過來。

“幹麽一直看我？”

少年似笑非笑，上翹的眼尾越發明顯。

玉子瓊不禁眨了眨眼。她努力想忘掉那種詭異感，但有一瞬間，她好像真的看到姿态慵懶的大姐正在對自己調笑。

大姐說過眼睛是妖力的窗口，一雙形色皆美的眼睛才能在第一時間蠱惑住凡人。因此她喜愛丹鳳眼，眼角深邃、睫毛秀長，最是引人注意不過。妲己還刻意畫出上揚的眼尾，顯出水波盈盈，無形中更添媚色，她将此取名為“丹鳳狐貍眼。”

“凡人有丹鳳眼，我有丹鳳狐貍眼。”倚在美人榻上，妲己挑了挑染上煙青的眼尾，笑嘻嘻道：“這可是本宮不外傳的獨家秘法，天底下沒有凡人有這般眼色的！”

當初的炫耀得意之語還猶言在耳，玉子瓊盯着少年同樣勾魂精致的眼眸，頭一次懷疑起自家大姐。

真的是不外傳的秘法嗎？确定沒有留下什麽凡人私生子嗎？

教室外鐘聲響起，是午餐時間，玉子瓊下意識把難題擱在一旁，她中午還有一個約會。

“唉……”

看着那道頭也不回的背影，安虞年撇了撇嘴，難得多看了他幾眼，竟是什麽話也沒說上……

“惹禍上身了吧？”玉子瓊才剛踏入操場，某只楊柳妖立刻現身。

看她直直往樹下站着的女孩方向走，化為虛影的楊翠荻從她肩上竄出來，一臉無奈道：“都說了那家夥是掃把星轉世，你就遠遠保護她麻！幹麽要一直糾纏着？”

玉子瓊撇了她一眼：“十三班的教室，妳知道什麽嗎？”

楊翠荻努努嘴，不以為意道：“我地盤很小的，勉強也就這座操場，建築內的事可不在我管轄範圍。”

沒得到有用的情報，玉子瓊随手掀起一陣妖風……

“玉琵琶！！！妳這個小心眼的！”本來還想從對方胸口竄出吓她一跳，楊萃荻瞬間被那陣妖風掀去了操場的另一端，只能隔着狂風，心有不甘吼道。

玉子瓊若無其事走到了等候以久的女孩面前，彷佛方才只是随手挑去了一只小蟲，半點也瞧不出破綻。

“你來了！！”

雖然待在樹蔭下，但五月的氣候燠熱難解，女孩浏海微濕垂下，圓圓的面頰似上了一層殷紅。她一臉欣喜，似乎在說這段等待的時間并不難熬。

“這是我自己做的！”玉子瓊沒帶任何蔬果，因為女孩說會準備，玉子瓊便欣然接受了。

事實上，她認為凡人願意供養自己，是琵琶精專屬神廟創建的第一步。

“莫家祖傳芝麻糊！”莫愁恩得意地拿出一盒黑稠的糊粥，好像是在炫耀什麽了不起的寶貝。

說實話，黑色不是什麽促進食欲的顏色，一般人第一反應大概會先聞聞嗅嗅，而不是淺嘗一口，即便拿着食盒的是位美麗佳人，恐怕也會猶豫再三。

當然，有別于常人的反應，少女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捧着那盒黑糊，第一次有些遲疑，面色微緩道：“如此珍貴精華的食材……真的要供奉給我？”

面對妖怪，凡人逃都來不及了，甚少會有供品上來。

少女一臉正經八百，兩只手死扣着食盒，好像手上拿着是黃金萬兩，一舉一動都格外謹慎小心。

莫愁恩不禁笑出來：“是阿，這是保護費！謝謝妳的符，這段時間睡得很安穩呢！”

玉子瓊下意識撇了一眼對方的脖頸，皺眉道：“妳沒帶符。”

莫愁恩從口袋拿出那道玉符，搓着上頭的紋路，喜愛道：“這東西的質料太貴重了，我怕被搶，都小心收着呢！”

她說到一半，少女已經捧着那碗糊，津津有味吸允起來。

“唉唉！有湯匙阿！”

用完午餐就是正經事了。

莫愁恩拿出一張紙，刷地打開，将它攤平在草皮上：“這是妳交待的，我們班的座位表”

玉子瓊放下食盒，垂眸一看，正如她所預測。

“中間空了好幾個位子。”她指着座位表中間明顯沒名字的那一整塊。

莫愁恩不以為意：“沒人想坐中間，對着一排大燈，容易有灰塵飄下來。”

玉子瓊看着其他有名字的座位，一下就看出其玄機。

她微微挑眉，平板的語氣罕見藏着笑意道：“不，不是妳們不想坐，是妖陣不想妳們坐那裏。”

正方形的狹小教室，橫向四排位，直向就顯得雜亂多。

她指着靠近黑板的第一排，七個位子，快速利落道：“正東，東官蒼龍，龍身七宿，角、亢、氐、房、心、尾、萁。”

“阿？”莫愁恩第一句就傻了，她在背課本上的哪段文言文阿？但見對方一臉理所當然，怕被鄙視，莫愁恩不敢插嘴，只能先默默聽着。

玉子瓊又指向靠近走廊的右排七個位子，繼續有條不紊念道：“正北，北官玄武，蛇龜七宿，鬥、牛、女、虛、危、室、壁。”

纖細的手指往上移，莫愁恩雖然聽不懂，但注意力忍不住跟着移動。

透白的指甲扣着後排七位道：“正西，西官白虎，虎嘯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

女孩認真點點頭，快到自己座位了呢！

最後一塊是靠近陽臺的左排七位，莫愁恩下意識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自己會被哪個古怪的字代表。

“正南，南官朱雀，翼羽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轸。”

“鬼？”

莫愁恩指着自己，嘴巴阖不上。好吧，其實也不抱什麽期待，算是意料之中？

“鬼宿，南方二宿，”玉子瓊也只關注這點，她饒有趣味道：“果然是把妳排在最煞兇星之位，的确是有靈識的妖陣。”

“這、這一點也不值得稱贊吧？……”莫愁恩欲哭無淚。雖然有一大半都聽不懂，但還是感覺到情況對自己不妙。

莫愁恩抓抓頭道：“我就認了，其他人是怎麽回事阿？”

玉子瓊淡淡撇她一眼道：“妳還有心情擔心其他人？”

鬼宿，居于朱雀沖冠上，主驚兇，以一只羊頭黑身的怪物為代表。

那妖陣将莫愁恩放在這個位子，想必是有意要将她滿身煞氣盡為己用。只是這煞氣連結命數，煞氣被強行剝奪，也不知道對凡人的命數會有什麽影響……

總之，應該不會是好的。

玉子瓊心底微微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希望大家喜歡，新地圖，劇透一下：準備迎接重大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