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琵琶精出點子
恍惚幻妄,光怪陸離,說的就是聊齋志異。
裏頭的角色似妖非妖、似人非人,比起上古那些令人敬畏的傳說,又更貼近是另類的警世寓言。
無怪乎玉子瓊看不下去,裏頭的妖哪是妖?分明是披着妖皮的人!
像是第一個故事《香玉》,裏頭紅、白兩只牡丹花妖與書生暧昧纏綿,其中白牡丹香玉更是以身殉情,死後依然與書生長相厮守。
但玉子瓊自幼生在山林,什麽花妖樹靈沒見過。花妖自帶異香,只愛自顧自地招蜂引蝶,最厭惡與騷臭的野獸為舞,而其中野獸也包括凡人。
玉子瓊是看過幾只蝶精搶着勾搭一只桃花小妖,但可從沒看過有花妖纏着凡人男子不放。
至于《辛十四娘》裏的狐妖娘子更不用說,以蘇大姐為例,化成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山去騙光那獵戶的家畜,哪可能還願意為一個酗酒的凡人操心操肺、勤儉持家。狐妖美則美,但性貪,一遇上,不被吸幹抹淨就算走運了。
而《白秋練》裏的魚精姑娘也和玉子瓊見到的不太一樣。魚精依戀着水澤而生,她們不愛上岸,多是上身人形、下身魚尾活動。
玉子瓊曾在溪河石畔見到一些化為人形的魚妖。那些魚妖上身化形、方便說話;至于下半身,她們還是習慣保持魚尾,在水中搖曳生姿。
對她們來說,百川入海,縱橫相通,水路比行走方便的多,更不用說大海遠比陸地寬廣。許多道行高深的魚妖最後都是在深海下沉睡入定,幾千年來從沒有上過岸、看過人。
看到上頭那些“假妖”被描繪得活色生香,玉子瓊一股郁氣哽喉,但在衆目睽睽下,也不可能當場露出真面目來現身說法。
“如何?”徐蔓伊眨着眼睛,似乎很有自信。
玉子瓊罕見有些口幹舌燥。她感覺自己像吞了一塊黃蓮,偏偏只能憋着一張石臉。她煩躁地點了點頭。
徐蔓伊慷慨道:“每一單元選一個女主,子瓊妳是新人,妳先試吧!看哪個妳覺得合的。”
除了兩人之外,另外一個少女聽了不禁咬唇。她本來就在生悶氣,氣徐蔓伊自作主張拉了陌生人進來,這會立刻不悅搶聲道:“為什麽是她先挑?新人才應該磨練吧!”
徐蔓伊不以為意道:“陳茹宜,先前妳不是說随便嗎?怎麽又有意見了。”
其實徐蔓伊也不是要偏袒玉子瓊,只是先前找新女角花了太多時間。暑假空檔,一堆廣播劇搶着先出圖先炒熱,她們卻連人選海報都還沒搞定!
徐蔓伊真的急壞了,她先前提的耽美劇還真不是玩笑,必要時她會物盡其用,壓榨每一個多餘男角的極限……
“好了、好了!就選個故事麻!都是花妖狐妖什麽,就先選,有問題在瞧吧!”吳升被幾個男生推拉當和事佬,大家都怕女生這邊再出問題,社長又眼冒紅光想打什麽鬼主意。
“哼!今天雅靜沒來,就我們兩人選角阿?太不公平了吧!”陳茹宜不依不饒。
徐蔓伊沉下臉,不耐道:“她今早才請假,不來是她的事,我們美編可等不了太久。妳不選就子瓊選,我沒時間再和妳閑扯蛋”
陳茹宜其實也只是想針對玉子瓊,給新人一個吓馬威,沒想到自己反倒被發了一頓,一張臉不禁有些漲紅。
她沒好氣道:“我要香玉!”
哼,她可看過了,香玉臺詞簡單,較少需要吟詩賦誦的部份;而且花妖的人設精致可愛,自己的名字擺在旁邊定是加分不少,
許多天真的聽衆常常以為聲如其人,看着那些人設圖,滿懷想象和期待。
熟悉對方的驕縱,徐蔓伊懶得理她,只顧着對玉子瓊微笑道:"子瓊,妳呢?"
玉子瓊指了指白秋練,一個她不熟悉的妖族,念起來也不會有太多的違和感。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扮演那只為凡人做牛做馬的辛十四娘。只怕這出廣播劇一放出,大姐的九只尾巴也豎成幹草叉等着自己了。
以為對方一無所知,徐蔓伊微微蹙眉,她本來是想建議對方選辛十四娘。
三個故事都是從原版的文言文改編的,雖然內容已經變得相對簡單白話,但該有的一些古詩古句不能少。尤其是白秋練,裏頭的魚精和書生透過吟詩對賦暗生情愫,雖說意境優美、古色古香,但也是最難表達完整的一個故事。
全劇的精髓就在那些詩句,說的好自然是能将聽者帶入故事之中;說不好嘛,那就是分分秒秒出戲,整出劇也毀得差不多了
“子瓊,裏頭那些詩句可以嗎?” 徐蔓伊有些猶豫,玉子瓊的确有副好嗓音,但她畢竟是第一次作這種錄音工作,臺風捉不準,就怕不斷NG,又會延遲完成時間。
“可以。”
徐蔓伊見對方一臉淡然,才稍稍放了一點心,所謂用人不疑,徐蔓伊就是相中玉子瓊的聲音,就算對方NG一百次,她也不會放跑那麽一個好苗子。
“我的天哪……”
後頭響起不少驚呼聲,徐蔓伊轉過去,正好看到幾個男生呆楞的表情,就連先前擺臭臉的陳茹宜也直直望着玉子瓊,目光飄遠,有些出神。
她不禁得意道:“知道我為什麽找她來了吧?”
吳升和身旁幾個男生點頭如搗蒜,陳茹宜面色稍緩。不過短短兩個字,這新人好像很有天賦,就勉強不算空降兵吧。
三個節目分開錄,另外還要在約時間,其他人有事就先走了,剩下徐蔓伊和玉子瓊兩人在讨論後續事宜。
“第一個錄的是香玉,第二個是辛十四娘,最後才是妳,所以妳有很多時間可以準備!”
見對方一臉期待,玉子瓊想了想,為了大姐一族的“聲譽”,還是攤開辛十四娘的劇本,盡量委婉而不曝露道:“其實我認為,狐妖這部份可以再做大一點的修改。”
徐蔓伊有些意外道:“喔?說說看阿。”
在三個故事中,就屬辛十四娘的結局未能圓滿。
這辛十四娘是一只美貌的狐妖,與一凡人書生相識相戀,從此便夫唱婦随、生活和樂。乍看下以為是白頭到老的結局,只是那書生是個酗酒的浪蕩子,言行粗狂,時常惹禍上身。辛十四娘屢次勸戒,書生都是敷衍了事,一日終于惹上了惡人,被誣入獄。
辛十四娘在歷經艱辛,救出丈夫後,也厭倦了紅塵,離開與族人修仙成佛。書生也再娶,勞燕分飛,兩人至死不相來往,是個相當令人遺憾的結局。
不過因為時間比較趕,所以編輯只是做了翻譯,删掉一些累贅的情節,讓故事更平順好懂,但實際上也沒有加太多的新情節。如果玉子瓊有什麽好點子,徐蔓伊不介意花一些時間,大不了就放最後再錄。
玉子瓊最不滿這故事,便将自己所知的用暗示的方式表達出來:“我總覺得狐妖一族給人的印象應該都是狡猾聰穎,沒道理會無緣無故去親近一個粗狂無禮的凡人。”
努力不暴露身份,玉子瓊抿了抿唇道:“我以為妖物不懂凡人七情六欲,狐妖所為必是源于最簡單的本能,趨利避害。”
徐蔓伊皺眉,認真聽着。
她見徐蔓伊表情如常,便繼續謹慎道:“妳難道不覺得嗎?也許是那書生身上有狐妖渴求之物,或者是有什麽大機緣,不然游歷山林的靈怪不會就此甘願墜入紅塵。”
對方說得有模有樣,但似乎還想不出一個具體的情節,徐蔓伊很慷慨表示:“不然妳回去想想看,之後發到群上,看編輯要不要在加一些變動。”
瞧少女用力點點頭,一副慎重其事的樣子。徐蔓伊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放松道:“不急的!順序調一下,辛十四娘放最後,妳在下次錄音前聯絡編輯就可以了。”
事關大姐一族的聲譽,玉子瓊不得不嚴肅以對
回去後,她自顧自地進入發呆常态,直到聽到清河的哀鳴聲才回過神。
“為什麽他在籠子裏?”玉子瓊看着鐵籠裏發抖的小毛團,回頭問了正在敲鍵盤的胡荞喜。
胡荞喜順手拿起咖啡杯,随意道:“大姐關的,他老鑽進你的衣服裏,大姐怕他弄髒你的內衣。”說着還不屑地瞪了一眼小狐貍,果然,跟蘇狐貍一個樣,本性貪色。
聽不出對方話中有話,玉子瓊一顆石頭腦袋轉不過,還皺眉反省是不是自己出去太久。
伸手把清河放出來,狐貍動作靈活,像一尾活魚迅速鑽進她懷裏。
胡荞喜看了煩眼,便随意道:“今天出去怎麽樣?廣播劇好玩嗎?”
玉子瓊摸了摸清河,柔軟的毛皮稍解煩躁,她把今天的事都告訴了胡荞喜。
不像玉子瓊沉睡千年,胡荞喜對那些凡人著作熟悉得不得了,老早就氣到沒氣了,不過看玉子瓊一臉認真,她還是接過了那劇本來看。
“妳想讓辛十四娘更像狐妖?” 胡荞喜挑眉,她看了一眼屏幕上各種新書文案,心底隐約有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順利的話,還能幫助玉子瓊快些爬到與她們同樣的地位,從此在人間無往不利。
作者有話要說:奶茶很喜歡聊齋,借妖喻人,特別有意思,就加進文裏啰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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