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琵琶精慶中元

雖然只是短短幾分鐘的廣播劇，但在蘇長樂影後的加持下，硬是讓玉子瓊的冷仙姬這麽名字擠進熱搜。

其實多數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看看名人的熱鬧，但真的點開一聽，幾乎全被玉子瓊的聲音折服，紛紛去搜了冷仙姬的微博。

只是做為新開的用戶，粉絲短短幾天暴增到幾十萬，冷仙姬這個賬戶一下就被檢舉了無數次。

“妳得發些東西到上面才行。”蘇長樂原本想po上玉子瓊的照片，長發白膚、年輕秀麗，不正是時下最流行的小清新嗎？

只是胡荞喜一如往常持相反意見，死都不肯把玉子瓊的照片上傳，就怕那群惡心的凡人男子隔着螢幕意淫她的寶貝三妹。兩人針鋒相對的結果下，玉子瓊只OP了一只手。

對，一只手，在摸一個可愛白色狐貍犬的頭。為什麽是狐貍犬呢？因為評論下都說那是，玉子瓊本想為清河正名的心也漸漸淡了。

所謂雞犬升天，說的不只是被轉發超過萬次的清河小狐妖，玉子瓊紅的結果連帶着光年廣播社也跳了好幾等，成功脫離不上不下的級別，擠身為名氣社團。

徐蔓伊高興得快發瘋，只是屢次約玉子瓊出來未果，她也就一直拖着慶祝活動，專心在接下來的幾個單元劇上。

在“白秋練”的大成功後，玉子瓊沒在關注廣播社。事實上，她突然收到了土地公久違的托夢，要她去接莫愁恩“回來”。

七、八月對學生來說是朝氣青春的暑假，但對一些上了輩份的老人來說卻是冷厲肅靜的時節，俗稱鬼月。

這是對那些無主的孤魂野鬼的一種憐憫，地府大門上的枷鎖會松開一節，讓那些受苦受難、無法投胎的游魂重回人間，享受一年一次的祭典盛事。

而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損的莫愁恩也被歸類在裏面。唯一的家人，年老的奶奶根本沒辦法祭拜她，加上她命格特殊，不好投胎，鬼差看在她的身份上暫時給予她庇護，只是土地公是陽間的神明，陽氣太重，無法踏入陰間将義女帶回，這才趁着鬼月，理直氣壯地拜托玉子瓊，要她給莫愁恩的魂魄引路回福祿宮。

說起莫愁恩，玉子瓊從沒有忘過。黏濕中帶着鐵鏽味，她心竅裏始終有一團怪異的情緒在糾結着那天的回憶。所以對于這個能在見到莫愁恩的機會，她二話不說，帶着紫玉琵琶就往土地公指明的地點過去。

暑假過了一半，天氣越發燠熱，夏日的夜晚不見涼快，一盞盞燥黃的街燈，不斷有飛蛾小蟲嗡嗡環繞，和街上來往的人潮相互呼應，密集吵雜。

凡人總喜歡自找麻煩阿。玉子瓊一身玉骨冰涼，看着汗流浃背的人群，毫無半點同情。

不過人潮彙流的方向的确給玉子瓊指路。飛快掠過一些阻礙視線的建築物，玉子瓊很快看到一條大紅布，就高挂在兩盞街燈上頭：“普慶中元，水燈祈福。”

就是這裏了。

玉子瓊望着前方，茂密的榕樹群下，用一整排水泥堤防擋着的一條大河，恰逢十五，月圓如蓋，照着幽黑色的河水波光粼粼，無形中減了幾分煞氣，多了幾分靈性。

身旁不斷有人路過，他們手上都拿着幾盞用紙紮成的小燈，有蓮花造型、有方形的，五顏六色。玉子瓊觀察了許久，突然肩膀被人一點，轉頭一看，是一個清秀的女子，面帶親切的微笑。

“小姑娘是外地人吧？那是水燈，一會就要流放到河上，用來給亡魂引路的。你要找誰的話，就在上頭寫上她的名字，一會就瞧見了。”她随意解釋，揮揮手就轉身走了。

玉子瓊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那女子離開的身影，浮空的雙腳下是一雙燦紅的繡花鞋。她穿透一對夫妻的身體後，就再也瞧不見蹤跡。

引路嗎？玉子瓊從地上撿了一盞蓮花燈，有些被踩扁了，但吹吹氣，還能用。

玉子瓊在上頭寫下莫愁恩的名字。

“各位鄉親父老，施放水燈的時間就要開始了！大型的水燈會由我們工作人員搭船施放，小型的水燈請大家依照指示，沿着河堤施放！！”

玉子瓊看着一長排人龍，微微蹙眉，所幸遁身到河的最上游去，省得人擠人，被看破手腳。

雙腳落在草地上，終于清淨了一些。玉子瓊見四下無人，便憑空點了一小簇火，将那蓮燈點燃，熒熒的微光倒映在紙屏，火光跳上跳下，逗趣可愛。

在紙燈點燃的那一刻，玉子瓊捧着蓮瓣六角，隐約感覺到一種不屬于陽間、依附幽冥而生的靈力。

凡人的祭典也挺有趣的阿

将水燈施放于河岸，同時遠方傳來主持人的高聲吶喊，玉子瓊遠遠看去，河岸那端有無數暖光流轉，幽黑的天際似乎與河流相連，一個傾斜，天上那些星辰雲塵就通通流洩進了人間。

随着燈光離去的方向，一簇簇沉眠于河底的黑影緩緩探了出來，不可怕，大概就如雨後現身的蛞蝓蝸牛差不多，至少看在玉子瓊微閃的妖目中再正常不過。

就像她先前說的，水中的世界遠比陸地上的廣大，縱橫交錯的河流通往的地方絕非陸地居民所能及之處。

少女在河畔靜靜等着，水花微微潑灑，在民衆熱情的氣氛中毫不顯眼，玉子瓊卻看得一清二楚。

一只只幹瘦枯黑的手探出水面，抓住那些引路的河燈，脆弱不堪的紙燈此時有如立如河中的基石，輕而易舉地承載住孤魂的重量。

那些破水而出的鬼魂就立在蓮花燈上，一盞盞，順着河流，正式回到陽間。

嘩啦，又是一身水聲，玉子瓊轉頭，看着自己漂流不遠的蓮花燈也被一只手捉住，那是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指，意味着未滿一年的新魂。

玉子瓊本想着在岸上等着，但随着蓮花燈越來越近，她的手下意識伸出……

兩手相疊，同樣的冰冷，嘩啦一聲，玉子瓊冷靜看着一位纖細少女破水而出，激起得陣陣漣漪，曲折水面上的月影。

“妳特別來接我嗎？！”她露出玉子瓊在熟悉不過的笑容，傻氣得理直氣壯，虛浮于水中的雙腳跟着漣漪搖搖擺擺，宛如鲛人曲折的尾巴。

“蠢。”

玉子瓊說了一個她一直很想對她說的字，便用力一提，将少女當成小雞，直直領出了河面。

“唉唉！我可以飄的！”莫愁恩來不及炫耀，就被少女單手捉着拖走，還在空中懸浮的雙腳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尾鯉魚旗般滑稽可笑。

玉子瓊一路用妖氣殺開想擋路的孤魂惡鬼，莫愁恩卻沒有自覺，拼命擺動雙腳，想浮給玉子瓊看。玉子瓊有那麽一刻很想放手，幹脆就讓對方學着那顆叫“氣球”的東西一樣升上去，然後在半空中爆開來清淨清淨。

直到了土地公廟，見到了門口守候、白發蒼蒼的土地公，莫愁恩這才乖巧下來。

“乖……乖孩子……回來就好！”土地公佝偻着身軀，将拐杖放一旁，搖搖擺擺走來，伸手給莫愁恩一個香灰四溢的擁抱。

平時傻不溜丢的小姑娘瞬間紅了眼眶，拉着土地公土黃色的袍子，嘴邊直喊着自己不孝，辜負了對方将近一生的照顧。

玉子瓊在旁邊默默看着，心底那塊糾結的毛團子隐隐找到解繩端口。神的義女還是有特權的，莫愁恩這次回來，短時間可以不用回去，土地公打算讓她暫時呆在土地廟，日夜吸收香火靈力來解除煞氣，等功德圓滿，再送她去投一個好胎，幾乎是把莫愁恩生前生後都打算好了。

“爺爺還有個驚喜給妳，去廟裏看看吧？”土地公在面對莫愁恩時，笑容和藹，背彎得極低，好像義女始終都只有當初那般五六歲大。

莫愁恩沒來得及問，一個人影從廟門走出來，她忍不住驚呼。

“快點提水！還有很多部份沒清幹淨！”一個頭發微卷，面容俏麗的女孩拿着拖把出來

“展妍！妳不是最厭惡迷信嗎？”

莫愁恩揮着手，透明的身軀在女孩面前晃着了晃，但女孩徑直穿透她身體而去。莫愁恩沒辦法，只能往打開的廟門裏看去，只見幾個十三班的熟人都在裏頭幹活着。

平時最沒耐性的秦建樹正擦着地板，表情很臭，但手腳很勤快，還有最頑皮搗蛋的章承天正一臉恭敬着将水果盤一一擺放在神桌上；還有班長陳學鴻和風紀黎晴提着水，跌跌撞撞跟在蕭展妍身後……數一數，她最熟悉的那些人都在。

“爺爺我托夢給那個女孩子，說妳沒人供奉，變成孤魂野鬼，投不了胎。他們便想把你的牌位遷進去，寄放在廟裏。”

說到一半，土地公摸着頭上的冠帽，有些不好意思道：“但我那廟公怕是小孩調皮，防得可緊，他們只好來這裏免費勞動服務一次，以便事情能順利進行。”

莫愁恩沒說話，只是站立在廟前，看着忙進忙出的幾人，一時間說不出話。

等衆人清好時，已經過了晚餐時間，秦建樹出力最多，在地上喊餓，想動角落的一袋水果，果斷被蕭展妍打回去。

“不是給你的！！”她冷冷一哼，跟着剩下幾個人将水果裝盤，幾人拿着紙燈水果，走進了廟隔間，一處不起眼的牌架。

“小恩在哪裏阿？這裏有好多名字了。”莫愁恩認得那帶着粗框眼睛的女孩是美術股長，膽小得要命，有次美術課自己割傷手，血有些止不住，她邊哭邊把自己送去保健室。

沒想到膽心迷信的她也會來到這裏……

“這邊這邊！！”

“唉唉，水果對準牌位放好，別讓其他鬼吃了小恩的東西！”

大概忙了一整個下午，衆人灰塵撲撲，汗流浃背，只是臉上都挂着心滿意足的微笑，好像同心協力完成了什麽偉大的工作。

“她吃了！！我還餓着阿！！” 秦建樹摀着肚子，大喊救命。

其他人怕他吵，只好由着他離開。最後留下蕭展妍鎖門。

“再見了，愁恩。”

她垂下眉眼，冷豔的氣質一下就變得平易近人。看了土地公廟最後一眼，女孩轉頭跟上其他人的身影。

“……都是好孩子阿。”土地公摸了摸胡須點點頭。

莫愁恩看着她們離開的身影，轉頭正好與隐身于角落的玉子瓊對上。

她微笑，淚光閃爍：“有些小後悔了阿，怎麽辦？”

玉子瓊淡淡道：“你欠他們一份情，因果循環，下輩子定是要碰上他們，好好還給他們。”

聽到對方這種奇怪的安慰，莫愁恩打起精神，眉眼彎彎，似乎再度恢複成一個無憂無慮的學生。

“那就這兩年，他們可以暫時拜托你嗎？”莫愁恩很篤信對方已經看過了那本筆記。

“願賭服輸。”玉子瓊很不想開口，但想起那筆記的內容，她還是要承認，她再度敗給一個凡人。

“既然你找到了那陣眼的破綻，按照那時候的約定，我會破陣，破除那些煞氣。”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基隆的水燈節喔WWWWW

PS：奶茶一天之內打出了1W字，都吓暈我自己了！！關小黑屋的鴨梨好營養！希望大家看得過瘾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