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柄油紙傘,一襲紅衣白發。

看着站在李若安面前的寧長生,洛凰和百裏熙都不解了——寧長生和李若安怎麽認識的。

“你當真願意?”

溫潤好聽的聲音,是洛凰第二次聽見寧長生說話。

“還望道長成全我。”李若安回答的堅定。

然後,凜冽的寒風中,洛凰又很是稀奇的聽見了,遇到寧長生後他說的第三句話。

“無怨無悔?”

“絕不後悔。”

看着站在清閑莊後門的兩人,洛凰着實是不解了。

兩人一見面就說這麽高深的話,想讓他們聽出個前因後果都不行。

只是下一秒,傘下的寧長生卻是笑了。

如玉雕刻的面容,終于散去了木然冰冷。寧長生不過只是淡淡的一抹笑,卻仿若冬日午後溫暖的陽光,不耀眼卻明朗和煦、清透幹淨。

風拂動紅衣,他白發飄揚,面容祥和若神祇,只是看着他的淺笑,就讓人心生幸福美好。

洛凰一開始就知道寧長生生得很是好看,只是沒想到,他不過淺淺一笑也能這樣……這樣讓人不忍移開視線。

枯葉落盡的枝桠,有枝伸出了牆外,上面覆了雪,銀裝素裹。

安靜無人的清閑莊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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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長生臉上笑容淡去,極好看修長的手伸在了李若安面前,而李若安竟也将手覆蓋在了寧長生的手掌上。

那麽仙風道骨不染凡世俗情的寧長生,居然和李若安握着手。

洛凰忍不住就拽了拽身邊的百裏熙,聲音壓的極低:“寧道長,不會要和顏夫人私奔吧?”

“……”

然後她就看見了百裏熙又幽幽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

洛凰不放棄:“你別不信啊,若果不是要私奔,顏夫人怎麽會發現了顏禦史養了外室還能這麽安靜的跟寧道長牽着手。”

雖然只是那麽一下,可寧長生那麽一個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人,能對着李若安笑且伸出手,就已經足夠讓洛凰覺得破天荒了。

冷飕飕的風中,盡管有功力護體不覺冷,百裏熙還是不由暗暗搖頭,覺得自己也是太無聊了,居然跟洛凰這麽鬼鬼祟祟了一天。

洛凰卻是在苦惱,沒想到顏勻和李若安相親相親不過是假象,那她要找李若安幫忙一事,恐怕無望了。

拿養外室的事情威脅顏勻麽?

可剛才卻也聽見他摟着外室,惋惜說了,怎麽就沒被人碰上,擺明了就是想把事情鬧大,讓他能如願娶了外室。

在這世間,尋常男子有了些閑錢都還想三妻四妾,顏勻一個禦史有了喜歡的姑娘卻只能當做外室而不能娶進府裏,如今府裏只有李若安一個妻子,其中有些什麽隐秘她是不得而知,不過卻明白,李若安的枕邊風,着實是難了。

真是失策,凡事與愛情有了聯系,就容易在預料之外。

洛凰正苦惱着,此事不成,她要另外想辦法助百裏熙離開邺國,好跟在他身邊了。

“怎麽偏偏是要與寧道長私奔呢……”

“洛姐姐,誰要與師父私奔呀?”

突然,一道糯糯軟軟的聲音就從洛凰後面傳了過來。

一轉身,洛凰就看見宋浮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而她竟然沒有發現。

而後,她就見宋浮生跟自己說完這句話後,就轉身将手裏的兩串糖葫蘆遞了一個給百裏熙,百裏熙搖一搖頭,他小嘴嘟一下,咬了一顆,然後繼續一臉好奇地看着她。

洛凰默一下,跟小浮生說私奔的事情,他小小年紀能理解大人複雜的感情世界麽。

“浮生啊,私奔呢,就是說一個人在私下裏安靜奔跑,你師父是想散步而已。”

果然她說完後,宋浮生就微微歪着小腦袋似乎在理解何為私奔。

旁邊百裏熙則是挑眉淡淡看她忽悠小孩子,墨黑的深邃眼眸中看的洛凰有些囧。

好吧,她只是不想說他師父要跟一個已婚婦人手牽手遠走高飛,以免破壞了寧長生在小浮生心中完美的形象嘛。

看着宋浮生似解非解,洛凰正要繼續看那邊情況的時候,宋浮生卻是拽了拽她的袖子,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很是同情道:“洛姐姐,其實私奔就是兩個相愛,可是又不能在一起的人為了在一起,就逃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洛凰望着他認真的小臉,不由汗顏,這、這都是誰告訴他的。

“……洛姐姐,私奔不是散步,你要記住哦。”

說罷,宋浮生還是擔憂地看眼洛凰,然後咬一顆糖葫蘆搖着頭。

洛凰:“……”

百裏熙淡淡的表情裏終于溢出了一絲笑,而且,洛凰确認自己沒看錯,那是一抹不掩鄙視的嘲笑……

身後好像吹過一陣風,洛凰再一轉身,就見紅衣白發的寧長生正撐傘,又面無表情地站在幾步之外,李若安則是神色有些寂落地看他們一眼便是離開了。

宋浮生走過去牽住寧長生的衣袖,一臉無邪道:“師父,洛姐姐說你和剛才那個新欠債的姐姐要私奔,是真的麽?”

聞言,洛凰大囧,尤其是看着寧長生看了也跟無視一樣的視線掃過自己的時候。

“哈哈,寧道長好啊,今天真累,我先回去了。”

哎,小浮生啊小浮生,你怎麽能什麽話都跟你師父說呢。

洛凰讪讪而逃,她八卦了寧長生和李若安是一回事,可當被當事人,尤其還是那麽仙風道骨若谪仙的寧長生面前說出時,卻覺得冒出這種想法都是亵渎了他的絕塵風華。

不過……

她和百裏熙是易容的,浮生又是怎麽認出他們來的?

再想起宋浮生說過他也是內力很不錯的,之前洛凰并未太認真,如今看來,卻是太小瞧了他。

還有,新欠債的,李若安難道也跟那人一樣,欠寧長生錢麽?

事關李若安,等宋浮生吃着糖葫蘆一回來,洛凰便是拽了他來問。

“浮生,你告訴洛姐姐,剛才那位夫人欠你師父多少錢?”

“欠師父多少錢?”宋浮生卻是茫然。

“你剛才跑得那麽快,難道腦袋裏就只想到錢的事情麽?”随後進來的百裏熙優雅地坐下,面容依舊恢複了原本的俊朗潇灑。

“浮生,你告訴本王,剛才那人與你師父是怎麽認識的?”

有百裏熙親自來問,很快便明白那債是怎麽回事了。

此債,非錢,卻是情債。

“那個新欠債的姐姐,就是浮生和師父剛到永安城的時候,師父要去城郊的山上賞景,剛好就救下了差點跌下懸崖的她。”

宋浮生一邊吃完最後一顆糖葫蘆,一邊看着洛凰和百裏熙道:“師父說,那個新欠債的姐姐跟你們有機緣,所以讓浮生給你們看一樣東西。待你們機緣了了,師父才能去找那個姐姐取一件東西。”

李若安與他們有機緣?

洛凰不由怔然一下,沒想到寧長生不止會看病,原來還會蔔算之術,不愧沒還俗之前是道長。

吃完了一串糖葫蘆,宋浮生看着手上的另外一串,還有些意猶未盡。

不過師父交代的事情最重要,然後洛凰就看見宋浮生從懷中拿出一個佩飾,形狀與寧長生佩在身上的玲珑扣很像,只是質地卻不同,不是瑩白剔透,而是似玉非玉混體通紅。

“這是你師父要給我們看的麽?”洛凰看着宋浮生手中的東西時,腦海中飛快閃過一串文字記錄,可是卻沒抓住,一時間只是覺得那個東西好像有些來歷,仔細想卻又想不起來。

不過她卻清楚看見,坐在她對面的百裏熙,在看見宋浮生手上的東西時,眸中亦是微光一斂。

而宋浮生奉了他親親師父的吩咐,卻是要給洛凰和百裏熙看李若安留下的一段記憶。

“看她的記憶?!”洛凰聞言不由一怔,這他人的記憶,豈是說看就能夠看到的。

只聽見宋浮生口中喃喃念了幾句,粉嫩嫩的可愛小臉上浮現一抹肅穆,而後洛凰就感覺眼前好像有一道紅光閃現,而待她睜開眼後,面前的景色卻變成了暮秋時節。

不見了宋浮生、不見了百裏熙,洛凰看見自己正身處于一個後院中,一排排的樹木上,樹葉枯黃,院子很大,可與那些種植了花草,置了假山的精致院落不同,這裏一排排的都是練功樁。

不遠處,一個小女孩正揮着一把木劍,劍法舞動間已經有模有樣。

“妹妹,他們來了,爹爹讓我們到前院去了,你快點過來吧。”

不遠處的庭廊下,一個勁服小男孩正朝女孩叫着。

揮劍的女孩卻是不怎麽樂意,隐約顯出幾分英氣的眉,不滿的一皺道:“我才不要去,每次跟他們玩一點意思都沒有,柔柔弱弱,一碰就倒。”

“李若安!你要再不過來,我就讓爹爹親自來逮你了。”勁服的小男孩英挺的眉一樣,直接威脅道。

聽見小男孩的話,洛凰卻是蹭的看向那個不快将劍放在一邊的小女孩,那竟然是小時候的李若安?!

原來世間真有術法能讓人看見他人的記憶。

“好啦好啦。李若靖虧你還是哥哥,每次就只會拿爹爹壓我。”小時候的李若安大步跨了過去,舉止像個男孩子似的,與她印象中寂落蒼白很是不同。

此時她一邊走着一邊吐槽着:“爹爹跟顏伯伯關系好就好,幹嘛每次非要我們跟顏勻那個書呆子玩,真是沒意思。”

聽說顏勻與李若安是青梅竹馬,不過卻沒想到,小時候的李若安對顏勻卻這麽不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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