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陸汀粗略過了一下帖子,跟帖的人并不覺得宏德光有怪異之處,反而認為離婚後的宏德光脫離了婚姻苦海,自然而然精神氣質更上一層。

衣品大幅度提升就更正常了,誰不知道他前妻不知廉恥,有暴力傾向。成天被這種女人折磨,誰還有閑心拾掇自己,不崩潰就算好的了。

在衆人的眼裏,宏德光是好男人的典範,有錢,多金,白手起家,從來沒有負面新聞,不少人嚷着想嫁給他。

帖子裏有不少宏德光的照片,的确是一張比一張帥氣,最近幾張堪比光彩亮麗的明星。氣質穩重卓絕,舉手投足都散發着無限魅力。

陸汀仔細對比過每一張,照片的上傳時間由遠及近,宏德光的五官在不同時間段皆有非常微小的差別。譬如最早期的兩張,宏德光的眉毛有點短,無法蓋住眼睛。可是下一張照片裏,他的眉毛變長了一點點,勉強能夠遮到眼角。

眉毛是眼睛的華蓋,位于上庭,代表一個人的賢愚富貴。眉毛長過眼睛的人富貴纏身,反之主人少有財産。

如果照片屬實,按照宏德光之前的面相,他不該是個聰明優秀,富貴深澤的人。

“我想起來了,之前我在一個宴會上見過一次宏德光。”

李骞的聲音傳來:“當時公司剛建立不久缺錢和人脈,我恰好從同學那裏拿到一份上層圈的邀請函,就迫不及待的去了。那場宴會宏德光是和他妻子一起來的,兩人站在一起誇張點說就是野獸和美人,太不相配了。當時的宏德光看着很普通,一副害怕見世面的樣子,而他的妻子馮茜茜卻長得很漂亮。這樣的兩個人,也不知道怎麽湊到一起的。”

陸汀問:“後來呢,你們說過話嗎?”

“當然沒有,我和宴會上的人層次差太多了,沒人搭理我,呆了不到半小時我就走了。”李骞想起這件事還很失落,他相信只要努力,總有一天,自己也會爬到同樣的位置。

公交車停在一座摩天大樓前,比起宏德大樓,這棟大廈更加巍峨磅礴,如同聳入雲巅的高峰,光是站在下面,陸汀就有中自己小如螞蟻的微妙感。

李骞事先已經和人溝通過,到了前臺說明來意後,投資部門的主管竟然親自下來接人。

主管的态度過于殷勤了,搞得兩人受寵若驚。趁着對方親自去倒茶的空檔,陸汀小聲問李骞:“你之前來過?”

“沒有,這是我第一次來。”李骞也很納悶,“森源是多大的財團,我送項目書的時候,根本不敢考慮他們家。三天前吧,他們的科技投資部主動打電話說有投資意向……”

說到這兒,李骞一挑眉,用力拍拍陸汀的肩膀:“小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剛把你簽下來,就有人要主動投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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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汀笑了:“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是福星。”

“何止是福星,你還是招財貓。”李骞爽朗的哈哈大笑,與此同時,身後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他急忙擺出一副嚴肅端正的表情。

主管将兩杯清茶放到兩人面前,從抽屜裏取出一份合約:“先看看合約,有什麽不滿意的,都可以提。”

陸汀有種他們這邊才是金主爸爸的錯覺,再一看投資金額,頓時覺得對方像冤大頭。李骞都盯着那串數字心肝直顫:“貴公司對我們的項目了解嗎,真的用不了這麽多。”

主管的目光轉移到陸汀臉上,眼神熱得像燒滾的水,能把人給燙熟咯:“我們老董事長和這位陸先生的爺爺是顧交。”

李骞一聽,懂了,還真是托了招財貓的福!這老董事長可不就是林家現在的當權人林兆雄嗎,那可是圈子裏大佬中的大佬!把陸汀簽進公司果然是最正确的決定。

陸汀卻不大相信這樣的說辭,他在陸家的存在感極低,正所謂人走茶涼,老爺子再世時都沒人看他爺爺的面子給過好臉色,更何況是老爺子過世之後。

其中肯定有其他貓膩。

合約順利簽訂後,當天下午錢就打進了李骞公司的賬戶。為了慶祝拉到投資,李骞晚上請大家去高檔餐廳搓一頓,酒足飯飽後仍覺得不夠過瘾,又去了KTV續攤。

他拿着酒杯高歌完,來到陸汀面前,哥倆好的勾住青年的肩膀,打着酒嗝說:“陸汀,我這可都是托了你的福,你可得好好找在我們公司鎮着,不能跳槽,等公司更上一層樓哥給你漲工資。”

陸汀被他滿口酒氣熏得別過臉去,身體因為對方被滾燙的體溫而微微發熱,不由得想把人推開:“李哥你喝醉了。”

李骞被推開後很不滿,索性兩只手一起抱上去,嘴裏嚷嚷着:“我沒醉,我還能再來兩瓶。”

陸汀的動作沒有醉鬼的快,剛起身就被李骞又給按回沙發上。本以為李骞要跟之前一樣抱着他繼續絮絮叨叨,誰知道他突然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酒醒了大半,驚訝的神情中帶着幾分委屈。

“你拿針針紮我!”他指着陸汀控訴。

陸汀更委屈:“我沒有。”

李骞快速挽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血點說:“你自己看,是不是你紮的!”

“我真的沒……”辯駁到一半的話到了嘴邊,被陸汀給吞回了肚子裏,自己身上居然也生出一種針紮一樣的輕微刺痛感。

他如坐針氈,撥開醉醺醺的李骞進了包廂的衛生間,門一落鎖,便立刻感覺到後背上有什麽貼着皮膚滑過。

肆無忌憚的,冰冷的觸感從後背爬到了胸前。白熾燈光下,陸汀看見一根帶刺的藤枝緩慢的繞過胸口,若有似無的擦蹭着自己溫熱的皮膚。

陸汀向來怕癢不怕疼,疼他能咬牙忍住,癢卻令他忍不住想顫抖發笑,渾身發軟。

他一把攥住作亂的綠藤,掌心貼上冰冷的綠藤時,藤瞬間收起尖刺,然後用柔軟的藤身将青年的手一圈圈盤住。陸汀認出這就是當初出現在自己皮膚下的藤狀紋路,原來它一直都在,只是藏了起來,那天夜裏突然偷襲他的,一定是也是這東西。

只是它為什麽要往陽臺方向去,是想要逃跑?還是說陽臺有什麽在吸引它……

陸汀腦子裏靈光一閃,花盆裏看似無害的小嫩芽和眼前這懂得藏起獠牙的“兇獸”重疊了,他們是同一個!

到底是養了個什麽玩意兒?!

陸汀知道藤不會真的傷害他,小心翼翼地安撫道:“你先藏起來行嗎,我出去跟他們說一聲就回家了。”

藤緩慢的收緊,纏得青年的手因血液不流通而開始泛白。

陸汀不言不語的垂眸看着,僵持片刻後他舔了下幹燥的嘴唇,聲音染上幾絲暗啞,“不行嗎?”

綠藤在青年手腕留下一圈紅痕,随後擦過他的肩頭,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衛生間裏安靜極了,陸汀站了許久,鼓噪的心跳聲充斥着他的耳膜。不是不緊張,他的一切鎮定全都是裝出來的。

陸汀膝蓋發軟,跌坐到馬桶上,額頭上不知何時布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可以預見,只要有婚約在,這位不人不鬼,不鬼不妖的未婚夫,會如影随形跟着他一輩子。

他要求不高,哪怕是個鬼魂也好吧,至少有點人形。現在這種情況算什麽,物種不明,神出鬼沒,還想要紮他!

想起那一根根的刺,他連商量退親的勇氣都快沒了。

陸汀垂頭喪氣地坐在衛生間裏,氣似的故意不按說好的馬上回去,又多待了二十分鐘才走人。到樓下的時候,他意外的看見了馮茜茜的身影。

馮茜茜還是那副披頭散發的樣子,她站在一棵樹前,兩手的肌肉随着攥拳而繃緊,嘴唇不停地翕動。在那棵樹後,應該還站着一個人。

陸汀暗示過馮茜茜兩次要不要幫忙,都被無視了,他已經沒有興趣再拿熱臉去貼人冷屁股。他擡起手指按下開門密碼,可眼角的餘光仍舊不受控制的注意着馮茜茜的方向。

不管黃娜怎麽描述,也不管網上怎麽說,陸汀都覺得馮茜茜沒有暴打過孩子。只因為一點,馮茜茜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身體裏不斷的有鬼魂進進出出,神智必定受到嚴重影響。有時候甚至會被鬼控制身體,做出自己無法控制的事。

可是馮茜茜除了劈砍骨頭,從沒有做過對他人有影響的事。陸汀注意過,她每次進門後,都會反鎖房門。

她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一直在克制和壓抑自己“發瘋”,以免傷到別人。

試問這樣一個自身難保卻還在顧及他人死活的女人,怎麽舍得去傷害自己的親骨肉?至于出軌這一點,陸汀暫不發表看法。

樓門被推開後遲遲沒有人進入,發出滴滴的警報聲,陸汀也徹底放棄對馮茜茜的關注,邁了進去,樓門眼看着就要關上,馮茜茜所在的方向傳來一聲吃痛的低叫。

那棵樹旁,馮茜茜歪坐在地上,散落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過于纖細的胳膊仿佛一折就斷,吃力的撐住地面。

一個帶着口罩和棒球帽,穿着一身黑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指着馮茜茜道:“我警告你別再去找佳佳,要是再讓我發現你去騷擾他,我就把他送出國去!”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馮茜茜膝行到男人面前,兩手抓着他的褲腿仰頭哀求,“我不會再去打擾他,你別送他走。”

兒子留在這座城市,她還能隔着遠遠地距離偷偷看一眼。若是隔着無邊際的海洋,她就徹底沒辦法了。

男人一腳踢開她,居高臨下道:“不想他離開,你就老實點,別再妄想着什麽打官司,我告訴你……”

“馮姐。”伴随着這道清越的男聲,一名男青年從樹的另一便繞行過來。男人立刻止住話,下意識拉高了口罩,一雙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防備地着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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