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流浪漢的死給李骞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一整天,他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

下午四點多,他離開公司去了一趟墓園,給流浪漢買了一塊朝向不錯的墓地。

陸汀在他離開後繼續老實上班,六點準時下班後,他把花盆裝進包裏,和其他同事一起離開了公司。

去公交站的路會經過那條巷子,陸汀又想起了那淡淡的香味,那樣清幽淡雅的氣味在一個流浪漢身上非常違和。

徐曉雯奇怪的望着駐足不前的青年:“陸汀,你不走嗎?”

陸汀不知為何非常在意那氣味,他攥着背包帶的手指緊了幾分,沖女生笑着搖頭:“我突然想起有事得去其他地方一趟,你先走吧。”

徐曉雯哦了一聲,揮揮手先走了,再回頭時,卻看見陸汀走進了公司大樓旁的一家花店。

她笑了下,心想小帥哥這是要買花去和女朋友約會吧,談戀愛真好啊。

花店老板是位打扮很田園風的中年女人,她熱情地迎上來,詢問需要買什麽樣的花。

陸汀憑着記憶描述之前聞到的香味,不太确定的望着老板娘:“……這樣的花有嗎?”

“類似香味的有好幾種花,不如你都聞一下?”老板娘側身向他展示花架上的今天送來的鮮花,“看看有沒有你想要。”

陸汀走過去,把每一種都仔細聞了聞,和記憶中的香味或多或少有些差別。他抱歉地對老板娘說:“不好意思,都不是。”

老板娘擺擺手說:“沒關系,等下次上新花你再來看吧。”她想到什麽,“诶,我想起來了,你說的那種香味和鳶尾花很相似。”

“鳶尾?”陸汀對這種花非常陌生。

老板娘說:“我們這邊的花店賣鳶尾的比較少,但宏德廣場種了很多,據說是因為宏德老板的前妻喜歡。”

又是宏德廣場,這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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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汀帶着疑惑點點頭,目光環繞一圈,默默的拿眼前這些鮮豔美麗的花草和家裏那盆兇殘貨色做了一番對比,虛心求教道:“老板娘,您知道那種長刺的藤怎麽護養嗎?”

“菝葜和混生的荊棘都有帶刺的藤,你具體指哪一種?”老板娘笑着說,“不過這兩種都不好伺候,幾乎沒有人養,而且很危險,那刺紮到手就會流血。”

陸汀看向自己掌心,被紮過的地方好像又開始疼了,他仰着臉笑着說:“我就随便問問。”

離開花店,上了去宏德廣場的公交車,陸汀用手機搜了老板娘說的兩種植物,荊棘是暗紅色的,首先排除,至于菝葜,就更不可能了,沒有他背包裏那盆的藤蔓粗壯,葉片也沒那麽漂亮大氣。

這麽一對比,陸汀忽然發現,他養的藤顏值很高,滿屋子覆蓋的時候特別壯觀,雖然吓人了點,但可觀性很強。

如果非要個比喻的話,菝葜就是山裏的野雞,而他未婚夫那是金鳳凰。

陸汀揉了揉被刺痛的掌心和指腹,許下一個不切實際的願望:要是未婚夫不紮人就更好了。

宏德廣場每到晚上七點就會打開廣場中心的音樂噴泉,五光十色的燈光随着噴泉起起落落,引來不少行人圍觀。

陸汀到站下車時,廣場上已經有很多人,有帶着孩子飯後遛彎的家長,也有有組織有紀律的廣場舞大媽。他繞過這些人群,很快就看到音樂噴泉旁的圓形花壇。

花壇呈現一片紫藍色,花香混着水汽鑽進鼻腔,陸汀當即怔住。

他小跑過去,半趴在花壇上用力嗅聞,雖然新鮮的氣味更加濃郁,但他十足肯定,就是這種香味沒錯!

與此同時,跟随調查結果來到宏德廣場的便衣警察們,注意到了陸汀的存在。

下屬擡手指向斜右方,對自家隊長說:“陳隊,你看,又是他。”

陳隊眯起眼望向陸汀的位置,青年像找到寶貝似的對着花壇繞了兩圈,随後俯身往裏探,對着花聞來嗅去。他擡腳走過去,一掌按住對方的肩膀。

陸汀一回頭,驚訝的微張開嘴:“陳隊。”

陳隊掃了眼身旁那片紫藍色:“你剛剛在做什麽?”

陸汀指着鳶尾說:“我在死者身上聞到的就是鳶尾花的味道。”

便衣驚訝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上下打量青年。看完自助銀行的監控後,他們立刻根據流浪漢的消失時間,找到相關部門,很快就發現了他消失這段時間去了哪裏。

緊跟着,他們就趕到了宏德廣場。

他們靠的是科技手段,這陸汀靠得是什麽,還真是用鼻子聞出來的?

陳隊心裏驚訝,面上卻不顯,銳利的目光刀子一樣刮過青年的臉:“ 聞到的?”他嗤笑一聲不再說話。

跟随的下屬從老大嘲諷的表情裏瞅明白過來,世界上沒有人的鼻子這麽靈,這小子要麽是巧合出現在這裏,要麽就是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消息,居然領先他們一步到了宏德廣場。

如果是後者,陸汀一定和案子有什麽牽扯。可該死的是,這小子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也沒有殺人動機。

下屬邱實露出一副難解的表情,陳隊掃了他一眼,淡聲對陸汀說:“那你還能從他身上聞出別的線索嗎?最好是一并說出來,我們好直接抓人。”

陸汀一本正經的搖頭說:“那我得再去看看屍體。”

邱實噗嗤笑出聲來,這小子怕不是個傻逼吧,他們隊長明顯是在譏諷,這都聽不出來。陸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陳隊的意思,有些氣悶。

青年的臉色冷下來,聲音也硬邦邦的:“陳隊,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說完也不管對方反應,扭頭就走。

陳隊摩|挲着下巴,遠望着青年的背影,問邱實和他身旁的王家和,“你們怎麽看。”

“這小子有問題。”王家和說,“他說起屍體的時候一點害怕的情緒也沒有……老大,要不我跟上他,看看他究竟要幹什麽。”

陳隊思索道:“如果真有問題你跟上去可能會打草驚蛇,先把他資料調出來。”

——

陸汀在宏德廣場轉了一圈又一圈,沒有再找到其他種有鳶尾花的地方,最後又回到了廣場中央。宏德有自己的購物廣場,出來逛街游玩的大人小孩走累了,就在廣場的長椅上歇腳。大部分是流動人口,他們中應該少有人認識流浪漢。

“老奶奶,我這裏有個瓶子。”一個奶聲奶氣的女娃娃将空礦泉水瓶子遞給一個駝背老太太。

老太太腿腳不便,鞋底擦着地面走路,她笑眯眯的接過瓶子,對小姑娘說了聲謝謝。

老太太将瓶子放好,擡頭就發現眼前杵着一堵人牆,她擡起頭疑惑道:“小夥子,你擋着我路了。”

撿瓶子的人一般都有固定路線,陸汀看着那一麻袋的塑料瓶子,猜想流浪漢來宏德廣場,會不會也是為了撿瓶子。

“奶奶,跟您打聽件事。”陸汀張嘴就很親切,惹得老太太驚了一把。

她有些受寵若驚,擦了把汗:“什麽事啊?”

陸汀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讓老人坐下,又跑去買了兩瓶水過來,遞了一瓶給老人:“您認識一個流浪漢嗎?”

他根據最後看到的骨相,大致描述了下流浪漢的外貌:“他顴骨有點高,鼻梁這兒有點塌,頭發快到肩膀位置……”

“見過。”老太太說,“那個高顴骨嘛,我印象很深,他有時候自己不撿反而幫我撿。”

陸汀忙問:“他來這邊只是為了撿瓶子?您見過他和其他人接觸過嗎?”

“那倒沒有。”老太太喝了口水,幹巴巴的嘴巴舒服多了,她疑惑的盯着青年,“你打聽他做什麽,他是出了什麽事嗎?”

陸汀沉默了下,聲音低沉:“死了。”

老太太驚愕的張着嘴,不知該說什麽。

陸汀一口氣将剩下的水全喝了,将瓶子放進老太太的編織袋裏,“奶奶,我先走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邱實就停到老太太跟前。他長得魁梧,臉上的絡腮胡因為這兩天查案沒顧得上刮,長出了一小截,再配上那雙因為沒休息好帶出來的紅眼睛,有點不太像好人。

老太太一見到他就提起了戒備:“幹什麽。”

邱實問:“他剛才找你打聽什麽?”

“關你什麽事。”老太太拎上袋子就要走,邱實跟上去,掏出流浪漢的照片追着問,“那你認識這個人嗎?”

老太太看也不看:“不認識!”

邱實:“……”

王家和抱着胳膊搖頭晃腦:“得長着陸汀那張臉,再配上他的嘴甜才能在老人家這裏吃得開。”

陸汀何止是嘴甜,他還笑得很甜,沒一會兒就跟附近的保安搭上了關系,哥長哥短的喊得就跟親弟弟似的。

宏德大廈的保安被他喊得怪不好意思,再對上那張笑臉,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那流浪漢我見過,別看穿的爛糟糟的,還挺有時間觀念,每天都是下午三點左右來,七點鐘太陽下山的時候就走。有時候撿瓶子,有時候就在附近找個地方窩着發呆。”

馮茜茜,宏德光,現在又多了個流浪漢,他們身上相似的氣息無法不讓人在意。

陸汀壓低了聲音:“那大哥你見過他和什麽有錢人接觸嗎?”

保安一愣:“什麽有錢人?”

陸汀正要說話的時候,黝黑的眼睛忽然一亮,宏德光西服敞開,走路帶風的從前方電梯裏走了出。周圍路過的員工,大廳裏的前臺接待,紛紛露出驚喜的表情,慌張地整理着自己的儀容儀表。

宏德光卻像是毫不在意周遭,聽見有人叫自己,也只是微微颔首。

可是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陸汀從他的舉手投足間品出一分隐藏起來的局促。他很享受現在的狀态,同時也在緊張。

成熟而有魅力的男人徑直走來,路過保安面前時,他注意到了陌生的青年,眸光不自覺的染上駭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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