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譚麗思住的這套房子有很多鏡面, 除了客廳,飯廳,衛生間, 卧室, 所有能反光的地方, 都有無數個譚麗思在說話。

她們的嘴一張一合,聲音一致,如同許多人在齊聲合唱。

譚麗思身後的黑暗沒有散去, 她整個人就像陷在漆黑的深井中,襯得臉色蒼白。

“我讨厭苗芯搶走了屬于我的第一名, 搶走老師的褒獎。我周圍有很多朋友,有些是沖着我的錢, 有些是沖着我媽媽, 還有些,是沖着我的父親……他們全都很聽我的話,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 他們就會替我辦事。”

衆所周知,譚婷沒有丈夫, 她一直為自己塑造了一個堅強的單身母親的形象。

感覺到周圍看過來的視線, 譚婷的手指猛地蜷縮起來,上前兩步,看樣子是想去捂住譚麗思的嘴。

無數塊破碎的鏡片,就有無數張翕動的嘴。她只能捂住其中一張,卻無法讓它們統統閉嘴。

“譚麗思,你閉嘴, 你想說什麽!”譚婷慌亂的嘶吼, 支起一個花瓶砸向一塊鏡子。

本就是破碎的鏡面, 一下子又多出幾十個碎片。

譚麗思的臉出現在這些細小的碎片中,顯得密密麻麻。譚婷覺得頭皮發麻,身上的雞皮疙瘩快速凸起,腦袋無意識的左右搖着。

讓她慶幸的是,譚麗思沒有說下去,她開始忏悔自己做過的事情。

“見到苗芯的第一眼,我覺得她長得很漂亮,可當她将臉徹底轉過來後,我覺得惡心,那塊疤很明顯,就算是把頭發放下來也無法全部遮住。她自己卻好像不自知,有時候會用頭發把它遮起來,有時候會将頭發撩起來,讓那塊東西暴露在大家眼中。凹凸不平,就像有死掉的蟲子黏在上面一樣,我忍無可忍,開始有意無意的向周圍人表露對她的厭惡……”

“這就是開端。”

譚麗思的聲音頓住,因為苗芯用聲音指揮她暫時閉嘴。

緊接着,畫面一轉,變成了學校教室。

房子裏沉寂片刻,突然響起嘈雜的聲響,教室裏出現了學生,嘴裏背誦着書本上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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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隊猜測,這應該是早上晨讀。

女孩兒并不覺在意,她手壓在書背上,偏頭望向右手邊的牆壁,專注的背誦。

這時候,有人走了進來。

是譚麗思。

譚麗思行走的姿勢僵硬,似乎在和自己拉鋸,越是靠近苗芯,她的眼睛裏越是流露出恐慌。

苗芯安安靜靜的,瘦削的身體坐得板直。

譚麗思身後的湧出一群跟班,狗腿子一樣的男生谄媚地對譚麗思笑了下,然後對自己身旁的同學說,“麗思姐不喜歡的,我們也不喜歡,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說完男生直奔苗芯桌前,毫無征兆的,掀翻了她的桌子。

桌子不偏不倚,正好壓在女生的腳背上,疼得她當即臉色慘白。

男生揪住她的頭發,語氣惡劣,“第一名?你一個賣魚的有什麽資格拿第一,那該是我麗思姐的。”

他說這些話時,譚麗思已經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有一女生心領神會,掏出手機打開了“至暗時刻”。直播剛一開啓就許多人湧入,人數在短短的十分鐘達到了三百。

譚麗思做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做。

因為她一直沒有轉頭朝苗芯看過一眼,卻拿出手機,往直播裏投了一個血腥兔子,這是他們直播間含金量最高的打賞,往下是小白兔,蘿蔔,和青草。

——

這是大家第一次以最直面的角度看見“至暗時刻”正在直播的界面,和普通的直播軟件沒有什麽不同,打賞類型設置得非常可愛。

陳隊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證物袋,裏面安靜地躺着譚麗思的手機。

毫無疑問,除了手機機主,以他們局裏現有的技術暫時打不開APP的密碼。

陳隊不禁想,安全性如此高的軟件,真的是譚麗思一個小姑娘,從暗網上找人做的?這得花多少錢,她平日的花銷流水,譚婷難道就不會過問嗎?

再去看譚婷,女人從女兒出現在鏡子裏的第一秒起,就陷入了緊繃而緊張的狀态。

她在流淚,可是眼睛裏沒有悲傷,非要深究的話,陳隊覺得,她眼底晃動的不太明顯的情緒應該稱之為害怕。

可她到底是在害怕譚麗思,還是苗芯呢?

鏡片中的暴力事件繼續升級,他們無視苗芯的痛苦,将她的書本從教室裏丢了出去。

“教室裏這麽吵,第一名學不進去吧,不如去樓下學。”

“我們幫你把桌子也扔下去,站着看書多累啊。”

只聽見轟然一聲,苗芯的桌子被他們從樓上扔了下去,頂部的木質桌板當即就裂開了,剩下一個鋼鐵架子,孤零零的躺在灰色水泥地上。

苗芯趴在窗臺上往下看,扭頭想要指責,緊接着就被人抓住領子威脅,“想想你的爸爸媽媽,想想你們家要還的債,要弄死你們這樣的家庭,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譚麗僵直着後背,從她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在抗拒手裏的動作。

這種抗拒,就連客廳裏的警察們都感覺出來了,顯而易見的,她對身體喪失了使用權。然後便看見,譚麗思掙紮着點開“血腥小兔叽”的群,在裏面發了一句:【碾壓她的右手】。

這就是譚麗思的高明之處,她是房主,但下達命令從不在直播軟件中。這樣一來,即便APP曝光,也沒有人會知道房主幹了些什麽。

發完一句後,她清空了聊天記錄,這是他們的規矩。

這是一群非常謹慎的人。

苗芯的手被推拉窗戶擠壓,險些變形,随後她就被人推出了教室。

看到這兒,田芳忍不住看了眼譚婷,玻璃中苗芯哭泣的臉映在她眼底,嘴唇微微張開,不知在想什麽。田芳的目光下移,停在譚婷的垂在腿邊的手指上。

她的手指很漂亮,此刻仿佛伴随着某種節奏,輕快的敲擊。

田芳伸手拽了拽陳隊的衣服,示意他看過去。

陳隊眼神微黯,用手機給下屬發去信息,問他們找到譚婷的助理和經紀人沒有。

下屬回複說剛到助理樓下,正要上去找人。

陳隊提醒道:【她可能會抗拒開門,做好溝通工作,問話圍繞譚婷,着重點是APP。】

下屬納悶的盯着這條信息,不太明白老大為什麽會這麽認為,她是譚婷的助理,又不是譚麗思的助理。

思索間,兩人已經上了樓。

眼下這個時間,家中不可能沒人,可無論他們怎麽按門鈴,都沒有人開門。

他們給助理打了個電話過去,顯示無人接聽。

“怎麽回事?”

“被老大說準了?”

兩人對視一眼,提高了警惕,留下一人守在門口,另一人去找物業調取監控。監控顯示,小助理從昨晚回到家後,一直沒有出去。

“錢小姐,我們知道你在家。”其中一人開始曲指敲門,為了不給對方造成更大的恐慌,敲打的聲音不疾不徐,也不重。

裏面始終沒有人回應,兩人不禁懷疑,人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錢小姐,我們是xx刑偵一隊的警察,來找你問一些事情。如果你在,麻煩配合一下。”

“錢小姐,你在家嗎?是否需要幫助,你現在還有行動能力嗎?我們現在幫你撥打消防電話破門。”

“不要!”女人的聲音就在門後,她一直隔着貓眼看外面的人。

兩名警察抿了下唇,其中一人繼續道:“我們只是問話,你不用害怕。”

“我沒有害怕。”女人焦急的辯解。

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說辭,空寂的走廊裏傳來一聲清脆的開鎖聲。

警察走進去,看見一地狼藉。

譚婷的貼身助理正在收拾東西,吃的,用的,值錢的首飾……一股腦全都塞在未合上的行李箱中。

“錢小姐是要出差?”

“對,而且時間很趕,我可能不能陪你們聊很久……”她的心理素質明顯不夠硬,說話時眼珠東看西看,不敢直視警察。

穿黑色衣服的警察笑了下,溫和道:“沒關系,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

助理攥緊裙子,咬了咬下唇,渾身透着一股拘謹。

“你跟着譚婷工作多久了?”

“五年。”

看着女人不停顫動的睫毛,另一個警察聲音一沉,顯得語氣略微兇狠:“到底多久。”

助理渾身一顫,小聲說:“八……八年。”

“你是她的生活助理?”

“是。”

“一天二十四小時跟着?”

“差不多吧。”助理閉着眼睛,眉頭緊皺,“婷姐工作很忙,經常全國各地飛來飛去,我負責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只有在她睡着後,我才會離開。”

“那譚婷的事情,你都知道?”黑衣警察一直觀察着她的表情,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老大那條短信的真正含義。

——他懷疑譚婷和APP之間存在着某種聯系。

而這一猜測,在幾句問話後得到了肯定。

眼前的女人太心虛了,情緒緊繃,眼神飄忽,每次提到譚婷時,她的肩膀都會顫抖一下。譚婷兩個字對她來說意味着的不只是老板,還是一個不确定的,能深刻影響她情緒的人。

“你看過最近的熱搜吧。”另一警察唱的是黑臉,見助理不搭腔,聲音比之前還要嚴厲,“‘驕陽中學校一些學生利用‘至暗時刻’APP進行校園暴力直播,你在譚婷的手機上見過這款軟件嗎?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對警察撒謊可不是明智的決定。”

“沒有。”助理擡腕看了眼表,慌張道,“抱歉兩位,我再不出發就要趕不上飛機了,我得馬上走了。”

“錢小姐,我們的問話還沒有結束。”黑衣警察一改之前的溫和态度,神情冰冷。

“可我真的要遲到了!”助理焦急得低吼。

“配合警方調查是每個公民的義務,如果你再這麽抗拒,我們可以對你進行依法拘傳。”

助理停下正要合上行李箱的動作,似乎放棄了抵抗。

“請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你是否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助理有些崩潰的跺着腳,頭發随着搖晃的腦袋散亂下來,像是被已經被逼入了絕境。

另一邊,經紀人倒是很配合。

面對警方的問話不卑不亢,還充斥着一點淡淡的無奈和不可思議。

問話完畢後,他們立刻給上司回了電話,“老大,經紀人這邊說她沒見過那款APP,看樣子應該沒有撒謊。”

剛把這通電話挂了,助理那邊也傳回一條信息:【錢小姐這邊情緒不太穩定,從她表現來看,譚婷和“至暗時刻”關系不淺。】

收了手機,陳隊再次擡眼。

鏡面上繼續上演着曾經發生過的事,比起之前的各種報複,此刻的苗芯不再是複仇的厲鬼,更像是無助的小女孩。她無法為自己申訴和尋求庇佑,便選擇将一切都放在衆人眼裏,讓大家去評判。

陳隊雙手抱在胸前,目光出神地看着站在那張課桌前的苗芯。

有老師路過,她向他們哀聲求助,老師卻只看兩眼不知何時出現在窗口的譚麗思,伸手替苗芯扶起桌子後,轉身走了。

苗芯的眼神晦暗得讓所有人痛心。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她帶着大家回顧了她在人生最後這段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

他們打她,罵她,苗芯都可以忍受。但她無法忍受自己被剝了衣服,像只癞皮狗一樣暴|露在鏡頭下。

彈幕上不堪的言語,讓她感到恥辱,自尊心已經消失了,有的只是最強烈的,想将自己藏起來的強烈願望。

确定苗芯的心理防線被擊潰後,他們強行在苗芯的手機上裝了APP,讓她拿着手機當一名真正的,可以被|操控的“主播”。

他們讓苗芯打開直播在卧室裏換衣服,也讓她逃了晚自習去街上搭讪陌生人。還讓她去天橋下和流浪漢擠作一堆。

一個尚未正式成年的女孩子,去和一群男人待在一起,那些人的用心之險惡。

田芳看得火氣蹭蹭地往上冒,而且無論苗芯做得好或者不好,回頭都是一頓挨打。

這些人打人很有講究,從來不讓傷痕留在衣服之外。加上苗芯刻意隐藏,她的父母一直沒有發現。

再後來,他們開始了靈異直播,逼着苗芯在夜裏摸出家門,穿着睡衣躺在墳地裏。

女孩被吓哭後,他們會興奮地打賞,這些錢進不了主播的腰包,而是進了房主的口袋。

大家覺得無所謂,本來就是為了視覺刺激才來觀看的,而且譚麗思作為房主和APP的開發者、提供者,回本一部分錢不是應該的嗎。

【這是xx墓園吧,我老婆就埋在那裏的,小姑娘叔叔給你錢,很多錢,你在那裏等我好不好】

【下次給小姑娘換條白裙子,每次都是校服,看膩了。】

一些語氣和說法方式明顯區別于學生的彈幕從屏幕上閃過,說明觀衆裏除了驕陽學校的人之外,還有社會人士。

之前他的猜測沒錯,“至暗時刻”牽扯的範圍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廣。陳隊走到譚婷面前:“你平時給譚麗思的零花錢大概多少?”

譚婷收回落在鏡面上的視線,聲音略微緊繃,“不一定。”

“不一定是什麽意思?”陳隊問得尖銳,“難道是她想要多少,你就給多少?”

譚婷張了張嘴,半晌才道:“我和她母女情分不算很深,但總歸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沒辦法時時刻刻陪着她,給她很多關愛,只能在金錢上滿足她。”

“你倒是個慷慨的母親。”陳隊譏諷,話鋒突轉,“你說是兩個月前知道了‘至暗時刻’,在這之前,你和譚麗思之間是否有過什麽大的資金轉賬?”

“最近兩年沒有,前幾年有過一次很高額的轉賬,當時麗思在美國參加夏令營,她問我要錢的時候,我還問過她用來幹什麽,她說是捐給一個孤兒院。”

陳隊盯着眼前的臉,“轉了過少?”

譚婷說了一個巨額數字,陳隊聽得想發笑,是不可思議,匪夷所思的想笑,“這麽大一筆錢,你讓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去操作?譚女士,你不覺得這件事很難令人信服?”

“麗思很獨立,我相信她不會亂花錢。所以才……”譚婷的眼睛又濕了,“我沒想到她會騙我,拿錢去做那種事。”

“哪種事情?”陳隊肅然道,“我可沒說,‘至暗時刻’已經存在幾年了。”

“你是沒說,但我回憶了下給麗思的轉賬,的确只有幾年前的那筆錢最可疑……”

“是嗎,只能說譚女士的直覺很準,這款軟件至今為止,至少已經存在四年了。”陳隊發現這個女人不但會演戲,而且在觀看過苗芯被欺負往事後,一改之前,心理素質穩定了許多。

他頓了頓,視線重新投放到正對面的碎鏡上,“看到自己的女兒掌控全局,唆使他人對一個無辜女孩做出這種事,你作何感想。”

“正如麗思說的,她有錯,但錯的不只是她,那些順應她暴力同學的孩子們有錯,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有錯。”譚婷情緒适時激動,完美表現出一個合格的母親,在這種時候該有的憤怒和自責。

陳隊有些煩躁,如果說之前譚婷的軀殼上有一條縫隙,那麽現在,縫隙合攏了。

“你不覺得苗芯可憐嗎?”他問。

譚婷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緒。從陳隊的角度看過去,女人似乎在笑,但他很清楚,譚婷的嘴唇一直抿地很直。

“可憐啊,非常可憐。”譚婷語氣輕緩道,“所以我雖然擔心麗思的安危,但我不會怪罪苗芯。”

“你真的擔心譚麗思嗎?”陳隊反問。

“當然。”譚婷說完這句,轉身走到了沙發旁,一個距離陳隊較遠的位置,她在防備。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白天早就過去了,留下漆黑的夜空與世人作伴。

鏡子裏,無數個苗芯跪在房間裏,從書桌上取出早就藏好的水果刀。

她正對着鏡子,手指描摹着自己的臉,脖子,肩膀,手指上的汗液和熱氣,在鏡子上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苗芯對着鏡子笑了笑,刀鋒刺穿衣服,插|入肉|體。

無數張嘴因為疼痛而張開,發出尖銳而嘈雜的聲音,“這是結束,又是開始。”

田芳用力捂住耳朵,覺得耳膜都要被刺破了。其他人也都不太好受,唯有譚婷,雕像一樣釘在地上,仿佛在享受這種噪音。

鏡子再次陷入了漆黑,但很快,黑暗褪去,鏡子恢複到正常狀态。

譚婷走到電視牆前,手指觸上其中一塊,“麗思,我是媽媽,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我是媽媽啊。”

“麗思,你現在安全嗎?”

“苗芯,我知道你恨麗思,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因為恨做出傻事,殺了人,魂飛魄散的時候會很痛苦,不值得。”

她分明是在替女兒說情,可大家聽在耳朵裏卻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就在這時候,整間屋子裏傳出譚麗思凄厲的尖叫上,一直血糊糊的手,突然從內部拍到鏡面上,随後擠上來的,是譚麗思五感扭曲的臉。

“好痛,我好痛……媽媽救我……”

啪。

啪。

啪。

手掌拍擊鏡面的聲音自四周響起,好幾個警察吓得臉色蒼白,譚婷的臉上也浮現出退怯之意。

如鏡頭拉遠一般,譚麗思的身體漸漸完整的顯露出來。

她就像當初的苗芯那樣,躺在一片墳地中,身上完整的衣服被撕扯得很短,無數只長着黑色指甲的手從墓地裏伸出來,用力抓扯她的皮膚。

“不要,走開!”譚麗思喊得嗓音嘶啞。

鏡子的另一面就是警察和媽媽,可他們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受折磨。

她不懂,苗芯為什麽還不肯放過自己!

她明明已經把自己最醜陋,最可怕的一面展示給了所有人看。

那一道道帶着譴責和厭惡的眼神,刀子一樣紮在譚麗思心上,這種讨厭和她當時對苗芯的讨厭不同,這是從道德層面發出的情緒,讓她感覺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社會渣滓。

好在,母親沒有流露出那種眼神。

剛才在黑暗中,她看見母親眼中有淺淺的愉悅和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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