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知道什麽?

雲無恙還沒來得及問出這句話,裴折就沖進了房間裏,他甩手關上門,發出劇烈的響聲,吓得雲無恙連忙往旁邊跳開。

鐘離昧從院外走過來,目光中帶着一絲詢問。

雲無恙攤攤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兩人等了沒多久,收拾好的裴折就推開門出來了,他換了一身衣服,剛才的激動神色已經消失不見,整個人又變回了以往從容冷靜的模樣。

雲無恙已經習慣了他這般變臉,選擇性失憶,忘記了剛才的小插曲,跟着裴折往外走:“公子,去吃東西嗎,林驚空說廚房做了解酒湯,給你們備着呢……啊啊啊!”

裴折被他突然的一嗓子嚎精神了,頭也不疼了,手也有勁了,拿着扇子打人的時候動作可利索了:“說沒說過要穩重點,整天毛毛躁躁的,丢我的臉!”

他教訓完雲無恙之後收回手,對着目瞪口呆的鐘離昧微微颔首:“見笑了。”

鐘離昧:“……”不,不敢笑。

裴折也就意思意思,給雲無恙那幾扇子都沒用力,雲無恙又是個從小習武的,皮實得很,這扇子落在他身上跟撓癢癢似的:“噫,公子,怎麽感覺不太對,是不是你沒吃飯的緣故?”

鐘離昧震驚的目光從裴折身上轉移到雲無恙身上,心裏只剩下兩個念頭:一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确實該打。二是,雲無恙,真是個狠人!

裴折習慣了自家書童缺根筋的發言,手腕一轉,将折扇展開:“換了把新的,趕明兒多打你兩下,好讓你熟悉熟悉。”

雲無恙讪笑:“這就不必了,這扇子上有公子的絕世好字,打我浪費了,我不配。”

裴折氣笑了,逗他:“……你可以配。”

雲無恙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一臉嚴肅道:“我不可以,這我真不可以,非是絕世大美人,配不上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墨寶。”

這馬屁拍的太誇張了,裴折笑着踹了他一腳:“出息!”

一路走到吃飯的地方,坐下之後,裴折客氣道:“鐘離先生,吃過飯了嗎,一起吃點不?”

鐘離昧來之前吃過東西了,只接了茶,婉拒道:“先前去品香樓吃了早點,多謝裴大人。”

“品香樓啊……”裴折低頭掃了眼桌上的小鹹菜,攪了攪面前的白粥,突然沒胃口了,做人吶,真的切記不能攀比,這一比,就要受到傷害了。

雲無恙騰的一聲站起身:“啊啊啊!”

“嘶。”裴折倒吸一口涼氣,“你今早上撒癔症呢?沒完沒了了是吧?”

雲無恙像是完全聽不到他的編排,目光炯炯:“公子,聽說你昨晚和金陵九一起睡的,是嗎?”

“噗,咳咳——”

鐘離昧被茶水嗆着了,猛咳個不停,衣袖上濺了點點斑駁的水痕,但他現在沒空管這個,咳嗽歸咳嗽,他的心思已經飄遠了,全飄到雲無恙剛才那句話上了。

什麽叫“一起睡的”?鐘離昧用自己讀過的幾籮筐聖賢書發誓,是這話說得有問題,絕不是他想歪了。

城內流言喧嚣塵上,鐘離昧權當是笑話看的,樂過便抛之腦後了,沒想到今日一時不察,這笑話從他腦後跑出來,将他變成了個笑話,鐘離昧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懷疑之中。

裴折瞥了眼神游天外的鐘離昧,伸出一根手指,隔空點了點雲無恙,警告道:“有事沒事別瞎說,再有下次,就讓你跟着林驚空一起去翻垃圾堆!”

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湧上心頭,鼻翼間仿佛還能聞到垃圾的臭味,雲無恙腦海中浮現出他和林驚空各拿着一根木棍,攜手共進垃圾堆的場景,禁不住渾身一抖,無法接受:“……我錯了。”

裴折意味不明地哼了聲:“打哪兒聽來的假消息,誰告訴你金陵九和我睡一起?”

他喝了勺子粥,熱乎乎的感覺盈滿胸膛,舒服得他眯了眯眼,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雲無恙想也沒想,直接把人供出來了:“是林驚空,他說昨晚金陵九喝醉了,沒走,和你住同一間房。”

“聽他個碎嘴子瞎說。”裴折掀了掀眼皮,那股歡喜勁兒突然又淡下來,“小九,九,啧,他昨晚就回客棧了。”

“小九兒”不好讓外人聽到,“九公子”又讓裴折想起昨晚莫名其妙的冷戰,最後說出口的,竟然是最普通最常見最不起眼的一個“他”。

林驚空和裴折兩個人,雲無恙自然更信裴折:“沒錯,林驚空個碎嘴子貫會造謠,竟然連公子都敢編排,下次見了他,一定得給他個教訓!不過公子,小九九是什麽意思?”

裴折:“……沒什麽,你聽錯了。”

雲無恙是個沒腦子的,裴折随便敷衍兩句,就将話題忽悠過去了,一旁的鐘離昧顯然和雲無恙不同,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裴折,又在腦海中搜索今早見到金陵九的畫面,心下一驚,暗自将這兩人關系不一般的事記在了心裏。

裴折心裏惦記着有關更夫的線索,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到衙門去,吃過飯就急忙找林驚空去了,臨走前吩咐雲無恙好好招待鐘離昧,等到自己回來。

鐘離昧一早就來了統領府,專程來找裴折的,沒想到一句話都沒說,裴折就跑沒影了,他對着一桌子早點,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

雲無恙樂呵呵地招呼鐘離昧坐下:“站着多累啊,公子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鐘離先生坐着等吧。”

人是一種容易受到影響的種族,有的影響是正向的,有的影響是反向的,就比如現在,鐘離昧看着雲無恙那副悠閑的表情就難受,心裏更急躁了:“裴大人什麽時候能回來?”

雲無恙:“不知道衙門今天忙不忙,如果像昨天那樣的話,大概要晚上了。”

鐘離昧不想枯坐一天,掉頭就想走,結果被雲無恙從後面拉住了:“公子說了,要鐘離先生等他回來。”

雲無恙捏着鐘離昧的腕骨,輕輕環了一圈,他是習武之人,看上去只是随便一拉,實際上力道大得不容掙脫。

另一邊,裴折徑直去了衙門。

到的時候,林驚空正在處理酒莊與更夫之間的事,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筆爛賬他娘的比家務事還難斷。林驚空一個頭兩個大,一見裴折跟見了親人一樣,怎麽看都覺得裴折那張臉洋溢着活菩薩般慈祥的笑意,他連忙甩下唠叨個不停的雙方迎上前,看不出一點剛和裴折鬧過不愉快的樣子。

林驚空将裴大菩薩介紹給雙方:“你們有什麽事都和裴大人說,他比我官大,定能給你們雙方一個滿意的交代。”

裴折:“……”大可不必吧!

“大人,您可要為草民做主啊!”

“大人,你一定要幫我……”

裴折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沒仔細聽雙方的呼天搶地,他隐約記得雲無恙之前簡述的巧合,現在又鬧起來,無非是價錢談不攏。

于是乎,在興致勃勃看熱鬧的林統領的注視下,裴折随意地擺了擺手:“這點小事還來衙門鬧事,有沒有點出息,酒莊的損失衙門賠了,你去找林統領拿錢就好,”

林驚空:“……”淦!

今天林統領罵裴探花了嗎?

罵了。

林驚空咬着牙,将賬房剛開的單據拍在桌上:“裴大人真是一把揮霍的好手,剛來過衙門幾次,就開始敗家了。”

裴折自知理虧,他也沒想到,那酒莊竟然敢要那麽多,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咳咳,這下咱們也算是有目标了,等案子結束閑下來,我們就去好好敲那酒莊一筆。”

林驚空翻了個白眼,滿臉就四個字:你就吹吧!

裴折摸了摸鼻子,想起正事來,忙道:“林統領,趕緊調兩隊人馬,一隊去找知府大人府上被遣散的妾室,一隊跟着我們走一趟。”

林驚空想問去幹什麽,突然想起裴折昨晚的警告,又閉上嘴,乖乖聽從指揮,畢竟這位大人有皇命在身,所到之處,官員都要配合他的行動。

衙門裏有一隊統領軍,兩人可以直接帶走,林驚空點了其中一個人出來,讓他去統領軍駐紮地傳令,着人調查知府大人的小妾們。

林驚空安排的時候,裴折叫住了還未離開的更夫:“你還有時間嗎,能不能帶我們去另一個更夫的住處看看?”

如此一來,他們就不用花時間去找另一個更夫的住址了。

裴折剛才做主解決了酒莊的事,更夫心裏對他感激不已,聞言連連點頭:“有時間有時間,大人需要我做什麽,盡管吩咐就是。”

裴折無奈笑笑:“好。”

衆人從衙門出發,還未踏出大門,就被人攔住了。

那人着一身玄色衣衫,站在衙門東側的鳴冤鼓前,長發用玉冠束起,肩寬腰細,他一只手背在身後,擡頭看過來,微揚的脖頸暴露在陽光下,更顯出一種病态的白。

讓人想起落在霜上的冷月光,和鬓邊偶然招惹的碎雪片。

是無害的,脆弱的,美麗的。

裴折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他抿緊了唇,不知在思索什麽,唯有眸底灼燎,燒出一片遮不住的驚豔之色。

林驚空擡手讓統領軍停下,看着沒有一點讓開意思的金陵九,餘光瞥見默不作聲的裴折,主動問道:“九公子,有什麽事嗎?”

金陵九掀起眼皮,輕飄飄的目光從林驚空臉上劃過,落到裴折身上,緩慢而放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意味深長道:“沒什麽事,關于知府大人的案子,剛得到一點線索,迫不及待備下薄酒,想和裴大人聊聊。”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你們昨晚睡了,是嗎?

小探花:?

小九兒:?

林驚空:對對對!

這是一個明明我沒上車,卻被逼着買票的悲慘故事,讓我們恭喜林統領喜提【碎嘴子】稱號。

來晚了來晚了,明天夾子,更新時間推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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