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謠言四起
樓雪色停住腳步,停頓片刻轉回身。
“那我是誰?”
秦先總算有了些動作,撓着頭語無倫次:“也不是說你不是……只是覺得你不像樓清玉,她才沒這麽大膽量呢。不過我覺得你比她漂亮,比她……嗯……還是比她漂亮。”
樓雪色和樓清玉是孿生姐妹,相貌幾乎一模一樣,就連淮良侯都分辨不出差別,秦先一個外人怎麽就能看出哪個漂亮哪個醜陋?虧得她剛才些許震驚,還以為秦先是個輕而易舉瞧出她真實身份的高人。
說到底,不過是個只注意女人容貌的浪蕩之徒罷了。
樓雪色心裏暗笑,面上仍不動聲色:“你這話說得中聽,就是太花俏不實在——我若不是樓清玉,難不成是鬼魅變的嗎?”
秦先尬尴動了動嘴唇,半天也沒想到該如何回答。
“別玩了,說好今天一起去悅仙坊的。”君墨離适時打斷二人對話,似是不經意一眼掠過樓雪色面龐。
那是一種掩藏極好的觀察目光,隐約帶着幾分疏離抵觸,不知為什麽,樓雪色總覺得其中還包含某種她所不理解的複雜視線,敵友難辨。
這又是哪路怪人?
覺察到樓雪色銳利眼神,君墨離微微蹙眉,不輕不重一拳捶在秦先肩頭:“還有半個時辰,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和展俦走了。”
“去,誰說不去了?妙音姑娘一個月就出面這一次,不去看後悔一輩子!”
秦先的注意力似乎被更有趣的事情吸引移開,連禮貌道別都抛到腦後,拖着顧展俦和君墨離匆匆離開。
閑雜人等都已經被淮良侯屏退,大門口就只剩下淮良侯和樓雪色,以及一片混亂鬧劇之後的滿地狼藉。
“你到底想怎麽樣?!”四下無人,淮良侯強忍的怒火郁悶終于爆發,起伏胸口彰顯着此時的極度氣憤,“你說要查明清玉死因為她報仇,看在你們姐妹情深的份上我才答應幫你隐瞞身份偷梁換柱,可是你現在在做什麽?你在把我和這一下老小的性命往火坑裏推!”
樓雪色明白淮良侯是在為與睿親王關系破裂之事抱怨,冷冷一笑,眉眼如霜:“這門親事被我毀了,所以你才生氣?那你有沒有想過,假如被送進睿親王府的人不是我而是清玉,她将要遭受多少欺辱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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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另一回事!”
“我只知道清玉在家裏過得并不好,沒有娘親疼愛,連唯一的親人也不關心她,甚至打算把她送進虎口換取微末利益。清玉背負的那些嘲笑恥辱,我會一點一點洗刷掉,若是你還有一點當爹的覺悟,那就別來給我添亂。”
帶着威脅意味的語氣異常刺耳,淮良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嚅嗫半天卻無話可說,最終只能一聲沉沉長嘆。
與父親之間的裂痕正在一點點加大,樓雪色對此十分清楚,然而她并不打算放棄自己的計劃,于她而言,父女之情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其實根本不重要。
一個曾經想要把親生骨肉遺棄的父親,有必要對他抱有期望麽?
七歲那年,她就已經心死。
“雪色!”見女兒不想繼續交談,淮良侯脫口将她叫住,呆呆發愣半天才憂心忡忡道:“你對帝都這些權力紛争不熟,很容易惹到不該惹的人。下次你再有什麽打算能不能先與我商量一下?像是今天這樣,真是捅出大簍子了!”
樓雪色搖頭:“我所知的事情遠比你想象得多。我要做什麽暫時不能告訴你,你只要知道,至今所發生的事都在我預料之中就夠了,至于之後要如何發展,你也不必過多憂慮,我保證,我的所作所為絕不會牽連你們。”
“我不是這個意思……”
淮良侯話未說完就被樓雪色擺擺手打斷,望着從容離去的背影,淮良侯站在原地孤立許久,一句無可奈何的喃喃低語也不知樓雪色聽沒聽到。
“清玉不在了,連你也不要爹了嗎?雪色,怎麽說你都是我女兒啊……”
淮良侯府的風波暫時歸于安靜,某些并未出現在明面上的波瀾卻未停止。
侯府外百步遠小巷內,一輛遮擋嚴實的馬車安靜挺着,直到某個圍觀者拐進巷子朝馬車行了個禮,車裏才懶懶傳出一聲詢問。
“看清楚了麽?可是樓清玉本人?”
“回大人,的确是樓清玉,屬下看得清清楚楚。”回報的人壓低身子,語氣猶疑不定,“不過她今日表現與原來大相徑庭,像是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屬下也有些拿不準她到底是不是死掉的樓清玉。”
馬車內傳出一陣陰恻冷笑。
“連件小事都辦不明白,要你們何用?聽着,十日內給我查清那女人身份,包括死的人是誰,現在侯府內的又是誰,查不明白的話,那就提着你們的腦袋來見我吧!”
細密冷汗從回報的人額頭緩緩流下,及至馬車走出很遠,那人才敢直起脊背,咕嚕咽了口口水,站在原地自言自語:“沒可能啊,那麽重的傷,就算不死也不會這麽快就恢複吧?她到底是人是鬼?該不會……真的是鬼上身?!”
對樓清玉神秘還魂且性情大變一事,抱有疑問的不止這一人,休夫鬧劇後不過三天,樓清玉可能被裏鬼附身的傳言就在街頭巷尾流傳開來,成了百姓們茶餘飯後樂此不疲的話題。
穎闌國風氣還算比較開放,對于怪力亂神之類傳言沒有太過嚴苛禁忌,雖然偶爾會有窮鄉僻壤中邪的人被虐殺等駭人聽聞的消息流出,但在帝都鳳落城,敢出面指明侯府千金被鬼上身該烈火燒死的,這種人的确不存在。
“雖說沒人敢跳出來說些什麽,可是放任謠言流傳下去,對小姐終歸是不利的。”暖意縮在樓雪色房間裏,一邊收拾屋子一邊唠唠叨叨,“老爺重面子,就因為外面有人傳閑話,現在老爺都不願出出門見客了,府上氣氛也冷清許多。”
樓雪色對着銅鏡不知想些什麽,回答語氣漫不經心。
“侯府面子不是我抹黑的,我想安安靜靜追查真相,偏有人上蹿下跳掀風作浪,看來有必要再警告她一次了。”
暖意一時間沒想明白樓雪色指的是誰,剛要開口發問,屋外傳來重重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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