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整肅門戶

君墨離望向酒樓之外,半天沒有說話。

“我會查清一切,沒有人可以阻攔我,你也不行。”樓雪色起身,不再等待君墨離的回答,丢下幾個銅板在桌上滴溜溜打轉。

時辰已晚,酒樓裏本就沒什麽客人,樓雪色走後就只剩下君墨離獨自在大堂坐着。小二見君墨離一動不動,遲疑少頃,輕手輕腳收走銅板,打了個哈欠後伏在櫃臺上漸漸睡去。

君墨離垂下眼睑,指尖有意無意敲了下桌面,一道黑影迅速從酒樓門外閃入,鬼魅一般停在君墨離身側。

“少主,不用跟着她麽?”

“不必,她很警惕,跟蹤太久容易被她發現。”君墨離擺擺手,微微眯起眼眸,“殇,這幾天你多在外面轉轉,注意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順便打聽下城中百姓鬧怪病的詳細消息。”

殇點了點頭,一身黑衣勁裝将年輕面龐襯托得愈發白皙,卻帶着幾分猶豫:“少主,我總覺得那女人怪怪的,看起來鬼氣森森,您還是別太靠近她為好。”

“她哪裏鬼氣森森了?”聽了殇的話,君墨離失聲輕笑,“剛才你也看見了吧,跟我鬥嘴鬥得精神十足,沒見過這麽争強好勝的女鬼,難怪秦先着了魔似的對她感興趣。我還得多敲打敲打那笨蛋才好,這種要命的女人,他根本喜歡不得。”

殇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有話難說的表情盡數落在君墨離眼中。

“說,別吊胃口。”

“哦,那我說了,少主可別生氣。”低低一聲輕咳,殇小心翼翼後退半步,“我覺得……少主對她好像也很感興趣啊!”

數百步外,剛剛點起油燈的空蕩店鋪內,樓雪色打了一個響亮噴嚏。

沒有床鋪沒有被褥,樓雪色就伏在冰冷八仙桌上睡了一晚,早上起來時脖子酸痛。昨夜那杯烈酒尚有餘力,一直不勝酒力的樓雪色渾身倦怠酸軟,要不是外面房門敲得砰砰響,也許她還要睡上兩個時辰。

“小姐,快,快跟我回府!老爺回來了,正在家裏大發雷霆呢!”

剛一開門,暖意就慌慌張張往外拖樓雪色,一臉急得要哭的表情。

樓雪色揉着微痛額角,語氣有些煩悶:“你先讓我先洗把臉,這樣子出去非被人當成遭劫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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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良侯一早回到家中就看見雞飛狗跳的吵鬧場面,詢問下得知前因後果,氣得臉色鐵青;再一看樓雪色托暖意轉交的信,更是怒不可遏。蔣氏哭得幾度昏死過去,唐氏就在一旁添油加醋,慫恿淮良侯報官,整個侯府一片混亂。

深宅大院裏嫡庶之間的恩恩怨怨,一旦鬧到官府就等于家醜外揚。另一方面說,樓雪色打昏樓清兮塞進花轎,如果沒有人能證明樓清兮與朱大戶之間早有陰謀勾搭,那麽官府斷樓雪色有罪是很有可能的。

暖意到這時才想到,事情正往不可挽回的糟糕地步發展,情急之下只能來長寧街找樓雪色回去。

這一次鬧騰,淮良侯吃一塹長一智,選擇了把所有人都限制在內堂,縱是鬧開了鍋也不會被侯府外的人聽見。

樓雪色踏着不急不緩的步伐走進內堂時,哭喊聲、氣罵聲一剎中止。

樓清兮顯然已經換過衣衫,并非被打昏送走時那一套,但脖頸間隐約露出的紅印與面上淤青傷痕,清楚地記錄着她曾遭遇暴行。

見樓雪色露面,樓清兮滿臉淚痕化作瘋狂猙獰,猛地跳起身朝樓雪色撲去:“樓雪色!你這賤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略一側身,樓雪色躲開攻擊,樓清兮受不住慣性,狼狽地摔到地上。

“都很閑麽?大白天的不用幹活?”淡然目光掃過圍觀的下人們,衆人一凜,立刻作鳥獸散。樓雪色敷衍地朝淮良侯躬了躬身:“雪色見過爹爹。一大清早就這麽熱鬧,可是有什麽喜事?”

淮良侯早就氣得發抖,看樓雪色一副沒事人模樣,怒極反笑:“好你個叛女,害人害到自己家裏來了!枉我處處忍讓你……我樓淵到底是做了什麽孽,竟會有你這般蛇蠍心腸的女兒?!”

樓雪色眉眼低垂,慢慢坐到椅中,看也不看淮良侯。

不知為什麽,心口一絲微痛。

“蛇蠍心腸都是被逼出來的。爹爹質問我之前不妨問問長姐和二娘,為什麽朱家的花轎會擡到咱們府後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早說過,但有敢欺辱我者,我必十倍償還。”

“朱家的花轎不是你找來的?”樓淵倒吸口氣冷靜下來,狐疑反問。

樓雪色目光投向樓清兮母女,唇角弧度冰冷。

樓清玉死前在府中備受排擠,這些事淮良侯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過長女樓清兮的厭恨程度會有多深。一早回來聽說樓清兮被打昏送去朱家,還以為一切都是樓雪色主動報複,如今聽樓雪色回應,馬上覺察出其中另有隐情。

猛一拍桌子扭頭瞪向蔣氏,淮良侯疾聲厲色:“到底怎麽回事?給我原原本本說個明白!”

蔣氏心虛,吓得一抖,立刻止住哭聲蒼白了臉色:“我、我也不清楚……”

“長姐之前來找我,口口聲聲說這門親事是她和二娘為我選定的。現在二娘卻說推說毫不知情,究竟是二娘在說謊,還是長姐騙人?”

過于從容态度讓樓雪色看起來胸有成竹,相比之下,心中有鬼的樓清兮一時間找不到話為自己辯解,滿腦子只剩憎恨;蔣氏更是一團窩囊,根本不敢還口,另一個了解實情的唐氏,索性閉上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細想之下,淮良侯愈發覺得不對勁兒。

樓雪色比樓清玉強勢許多,的确有足夠能力收拾掀風作浪總不安穩的樓清兮母女,但自她冒充妹妹回府後,一直沒有主動挑起事端,沒理由在他外出時突然發難。

“清兮,你來說,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和你娘先搞得鬼?”淮良侯面色一沉,一腳将椅子踢翻,“再敢有半句謊話,你們母女兩個就給我滾出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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