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36分貝
◎離開有你的季節◎
036.
姜梵的作品成功獲獎, 來年的個人作品展也順利開始走籌備流程了。
這次姜梵交上去的作品很多,大大小小的獎項都有獲得,蘇芒珥作為模特的那幅作品也獲了獎。
作為感謝, 姜梵邀請她周六晚上來參加聚會。
姜梵熱情難卻,蘇芒珥只得答應下來。
蘇芒珥上床躺下, 舒服地輕嘆一聲。
盯着眼前的床簾頂棚,她想起前兩天。
聶凜在電影院對她說的那些話。
“你把我搞定了, 我的就是你的,自然不存在什麽欠賬。”
“蘇芒珥,我之前說早就不惦記你了,是假話。”
他鮮少認真的語氣和那壓低的磁性嗓音,如今一回想好似還回蕩在耳邊。
蘇芒珥騰地從床上坐起來, 嘆了口氣。
結果是,她沒有回應。
在瞬間的悸動散去後, 壓在心底萬萬千千的悲哀和難過沖上心頭。
在那之前她甚至覺得他不喜歡自己, 對自己沒感覺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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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将那層窗戶紙捅破。
從那窟窿裏飛進來的更多的卻是惶恐和失措。
那時聽完他說完後,自己躲躲閃閃的神色被他捕捉到。
蘇芒珥還記得餘光瞥見他的表情。
有些陰沉, 有些落寞。
他在壓抑着自己沒有被回應而産生的憋悶心情,還故作平時那副滿不在乎的态度, 跟她說着:“看電影吧。”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怎麽回應都是錯的。
手指抓着被子的力度逐漸增大,她雙臂支着膝蓋,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手指尖微微顫動, 悲愁越發濃郁。
又是那股無力感, 就像藤蔓一樣把她渾身纏繞, 怎麽甩都掙脫不開。
【你覺得我現在的情況, 适合與別人認真的談感情麽?】
【像我這種随時可能會成為殘障的人, 與誰談感情都是不負責的,會給別人添麻煩。】
【還拖着一筆債。】
聶凜自始至終都是最好的。
少年時他于同齡人之中鶴立,倨傲又不羁,最普通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好像會發光。
青年時他優秀出衆,同齡人早已高攀不上,學會收斂狂妄後愈發露出鋒芒氣場,在他身上有數不清的未來和可能性。
是那個就算知道自己出生就在繁盛羅馬,卻依舊要走出去,靠着自己不斷走遠,去游肆世界的人。
他是最好的。
站在他身邊的人,也該是最好的。
蘇芒珥眼底一陣幹澀,眼眶酸脹,悲哀到連眼淚都擠不出,擺不脫渾身的乏力感。
而不該是她這樣生活勉強,繞成死結的過去一團接着一團拖在身後,有時候連體面都做不到的人。
唯獨對他,她覺得自己不配。
她環抱住自己,心裏如針紮似的,後背總覺得無依無靠的發涼。
一夜難眠。
到了周六晚上,她按照約定參加姜梵的慶功會。
慶功會找了一個很文藝的藝術酒吧,姜梵在裏面包了一個很大的房間,屋子裏放着浪漫的布魯斯爵士音樂,缱绻氣氛濃郁。
來的都是姜梵的朋友,男男女女十幾個人,見到就能迅速熟悉成為朋友,三兩坐在一塊喝酒聊天。
這間酒吧無論裏外都比較安靜,人聲和音樂搭配着所造成的噪音音量是她可以接受的。
找對房間號,她推門進去。
蘇芒珥一進屋,幾個人紛紛看過來,姜梵眼見着她來了,起身熱情歡迎,帶着她向朋友們介紹:“我的缪斯來了!”
“美女啊!”
“歡迎歡迎,仙女妹妹過來坐!”
蘇芒珥微微笑,颔首示意,然後跟着姜梵坐在他那一桌。
“那邊有自助,學妹自便,想吃什麽喝什麽就和服務員點,別跟我客氣。”姜梵笑呵呵的。
她莞爾:“好,謝謝學長。”
蘇芒珥去吃東西,姜梵拍拍身邊人,問:“聶凜呢?”
“凜哥...剛剛是不是出去打電話了?”
“行行行。”姜梵接着和旁邊朋友聊別的。
吃了一點東西,她端着杯果汁回到姜梵身邊,整個包間這麽多人,她誰也不認識,只好坐到最熟悉的人旁邊。
聽他們聊天,天南海北什麽話題都聊,蘇芒珥還覺得挺有意思。
“玩游戲不啊!”一直在別的桌玩的幾個男女生跑過來拉小皮凳圍着桌子坐,“喝酒喝酒,真心話大冒險玩不玩?!”
“又真心話大冒險?沒點新鮮的?”
“慫,又慫了這傻逼。”
“哈哈哈哈我看也是。”
“玩就玩,來!”
姜梵見蘇芒珥一直沒怎麽說話,也帶着她玩,“學妹也來,玩呗。”
“但是我不太能喝酒。”蘇芒珥困擾道。
“沒事沒事仙女妹妹!”一個女生搭話:“喝不了酒就喝果汁!這都随便!”
蘇芒珥和姜梵對了下視線,最後笑了:“那好。”
雖然姜梵的朋友們能看出來都是很愛玩的那群人,但是卻很有分寸,他們彼此比較熟,遇到真心話大冒險就玩得比較開。對于不太熟或者第一次認識的同學,就會收一點,卡在不會冒犯的界限上。
和這樣有趣又禮貌的人在一塊聚會,蘇芒珥感覺心情放松很多。
正想着這些,酒瓶子的瓶口兜兜轉轉最後轉向了自己。
桌上的年輕人們一陣起哄:“美女美女!到你了。”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蘇芒珥思忖了下,覺得自己似乎沒什麽秘密,就選了:“真心話吧。”
“我來我來出!”一個陰柔又藝術範的男生舉手,他含着有些揶揄的視線在蘇芒珥臉上掃了掃,“我想想啊,哎,咱們這最帥的都誰。”
“那肯定是姜梵和凜哥啊!”
“凜哥怎麽還不回來。”
蘇芒珥聽到聶凜也在,不免心裏一怔。
“學妹也是聶凜的朋友,你們想幹嘛啊。”姜梵笑他們。
“問題來了!”男生忽然想到,然後笑着問蘇芒珥,開玩笑似的:“妹子,如果有一天姜梵和聶凜同時跟你表白,你選誰?不考慮別的,咱們純純說着玩,我想知道妹子理想型是哪種的。”
“對诶,這倆人确實風格完全不同。”
蘇芒珥凝滞片刻,微笑挂在唇角,忽然難以迅速回答。
如果是姜梵和別人,她倒是可以玩笑般的說過去。
可是聶凜。
...
聶凜從外面接完鋒彙那邊電話,同事在加班,打電話問他電腦的密碼,順便聊了點別的,耽誤時間有些長。
他回到包房,一推門就看見蘇芒珥坐在人群裏,笑着跟他們聊天。
不知道說着什麽話題了。
他只聽見她笑着說。
“當然是姜梵學長了,像聶凜那樣的...”
“應該沒人受得了吧。”
聶凜搭在金屬質感的門把手上的手指禁不住擡動幾分。
仿佛被什麽瞬間擊中後背般,他擰了下眉,臉色冷下去幾分。
那雙蕭疏藏鋒的瑞鳳眸仿佛投進一池墨,變得深邃又渾濁。
蘇芒珥坐在原位,餘光裏的聶凜杵在門口。
她剛剛看見他了。
她想接着這個機會,把該說的殘忍的話,用另一種的方式傳遞出去。
“凜哥回來了?”有人注意到門口的聶凜,笑他:“你的美女朋友可是狠心‘拒絕’你了啊!”
別人跟着笑。
姜梵看着這倆人,總覺得哪有點不對勁。
聶凜帶上門,身姿依舊挺拔,若有若無,不屑一顧地輕哂一聲。
似乎對他們說的沒興趣,對她也沒興趣。
蘇芒珥心口一滞。
因為他也再沒有看她一眼。
...
接下來的聚會于她而言百般折磨,沒了原來的趣味。
她看着依舊談笑的大家,只怕自己再耷拉着一張臉在這坐着會掃興,就跟姜梵打了一聲招呼,說要先走。
姜梵很會搭線:“我讓聶凜送你一趟吧?”
蘇芒珥幹笑了一下,搖搖頭,“不用了。”
她背着包跟大家告別,離開了包間。
姜梵轉頭看向依舊坐在吧臺自己喝酒的聶凜,只給他們一個剛硬的背影。
心裏直納悶。
蘇芒珥緩慢地往門口走,還沒走出包間區域,身後猛然出現腳步聲。
她還沒轉頭反應,瞳孔因為驚吓猛然放大。
一股強勁的力度攫住她的手腕。
眼前天旋地轉,她被人帶進旁邊空蕩的昏暗包間。
砰!
包間的門被甩上。
她被聶凜抵向包間裏的牆壁上。
後背磕到硬邦邦的牆壁,有些生疼。
等蘇芒珥再擡眼,正撞進他壓下來的陰鸷眼神。
到嗓子的話語忽然就卡住了。
她唇瓣蠕蠕,沒說出話來,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包間裏沒有人使用,燈就沒有全開,只有角落的壁燈開着,整個房間昏暗渾濁。
在灰暗中,他的黑眸亮得吓人,平時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态盡數褪去,此刻滿是侵略性極強的野性和愠意。
仿佛一個眼神就能被他生吞。
蘇芒珥有些害怕,剛開口:“你...”
他擡手直接捏住她的後頸,将人被迫往自己面前帶,不許她後退。
聶凜俯首,呼吸有些沉重,就這麽盯着她。
他的氣息些許噴灑在她的臉頰上,有些癢,有些熱。
蘇芒珥二度閉嘴。
聶凜眉頭緊鎖,手上的力度禁不住加大,意識到後又馬上松勁。
真他媽想仔細看看她眼裏都容得下什麽。
離這麽近,都看不透她。
兩人就這麽在寂靜中對視了很久。
他的眼神太過炙熱,橫沖直撞地探尋她藏匿的所有自卑,蘇芒珥就快守不住自己的防線,只得垂下眼簾躲避。
半晌。
聶凜荒唐地笑出一聲,“合着,你這幾個月,都在忍着我。”
他此話一出,蘇芒珥的心裏猛烈地顫動了下。
聶凜借着絲絲縷縷的光,看見了她眼角的緋色。
心口連着腦子都嗡嗡作痛。
盡管翻湧的情緒被他使勁壓抑着,卻依舊有幾乎崩潰的東西從話語裏鑽出,聶凜的嗓音已然有些沙啞:“我追你兩次。”
“你就說什麽都瞧不上我是麽。”
他二十多年來從未對誰卑微,她蘇芒珥是唯一一個。
蘇芒珥的眼前倏地模糊,嗓子心髒勾着疼。
唇內的柔軟幾乎要被自己咬破,味蕾被些許清淡的鐵鏽味充斥。
眼前的女孩低着頭,淚眼灼灼幾乎要奪眶而出,不知在隐忍什麽咬着下唇,就是不肯回應。
不肯看他,不肯說話,好像受了萬般委屈。
真有勁。
他才是他媽的被甩了兩次的那個人不是麽。
聶凜松開她,整個人瞬間多了許多頹疲。
喉結滾動,他自嘲般的嗤笑一聲,後退幾步。
“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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