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徐庭一手捧着月餅,一手端着手機站在寝室的陽臺上。
這個號碼,真是有太久沒聯系了,都不太記得以前是怎麽說話的了。
要是電話再打過來,該如何會話,若是不打過來,又該如何開場。好頭疼……
呃,手機還是主動響了。
“回來了?”他的話音從那邊傳來。
想過無數的開場,卻沒想過第一句話會是這三個字。
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嗯,回來了。”
回來了,從D市回來了,從考場上回來了,吧聚也回來了。他的電話也回來了。
是啊,回來了。
深藍色天幕裏,一塊亮黃色的水晶大月餅在雲層裏穿穿梭梭,像被薄紗輕輕拂過。從未覺得手中的月餅如此美味,隔着塑料包裝都能聞到香甜陣陣襲來。
心情指數上升了一個level,話也跟着多了起來。
短暫的停頓後,她把白天食堂哄搶月餅的盛狀極其誇張地描繪一番,又把吧聚時候黑皮鼠發月餅的各種烏龍全倒了出來:“……嘿嘿,此時我捧着月餅站在月光下許下願望……”
“許了什麽願望?” 安靜許久的那頭突然傳來聲音。
願望,徐庭心裏跟着念。他的聲音好聽,一直都知道的,但是簡潔又嚴肅,所以才會抱着電話胡說八道逗他一笑,可是經常總是簡單的“嗯”“哦”“然後呢”,簡直太失敗了。
至于……許下願望……後面是什麽來着……好像是句歌詞?貌似還串詞兒了?哎哎,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根本沒許什麽願啊,她也只是話趕話順口說到這兒了。而且,直接問別人許什麽願望這樣子也不太對吧。
“呃……就是吃了這個月餅會不會變出另外三個,然後每個月餅又可以拿來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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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又接着滿嘴跑火車。
“為什麽是三個?”
“嘿嘿,我直覺是三個。”徐庭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
“阿拉丁神燈?”
“是啊——是啊——”她狂點頭。
“國慶假期有沒有安排?”
“沒有沒有哎!”她繼續屁颠屁颠地點頭。
可是,咦,話題怎麽突然轉到這裏了?
二人迅速敲定國慶期間一起去二靈的老家——張家界。
突然又安靜下來了,沉默的場景持續了一會,有點尴尬,接下來說什麽呢,幾個暖場話題飛快地從腦際閃過,又一一pass掉。
她想問問他這一個月是不是非常忙,比平常還要忙,所以太忙了,就忘了。
耳朵貼近話筒,呼吸聲跟自己心跳聲幾乎重合,她有點緊張地攥拳,指甲切着手心,提醒自己不管是什麽話題,先要出聲。
三,二,一!
“那到時候見?”
陳進進不容人商量的疑問句把她即将出口的話噎了回去。
也好。“好,到時候見。”
随後,幹脆利落地傳來了嘟聲。
徐庭看着“通話結束”四個字,呼了口氣,這樣也算是恢複正常了吧。
又想到剛剛商定的事情,突然又有點小興奮。
“流水賬”:哇哈哈哈哈!哦也!——361樓 XT深井冰
***
30號傍晚,校園小道上多的是拉着箱子出行的學生。
陳進進雙手插兜,右膝微彎,面朝女生公寓樓,靠着體育館門口的欄杆。
那時候她明顯的回避和疏遠,也不是沒有感覺的。這一個月他刻意不去主動聯系,最開始是有點窩氣,後來也想趁此機會冷靜一下,自己好好想想,也看看她的動作。可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每天都過得很開心。也想過就這樣算了吧,但聽到寝室幾個人國慶要去玩的時候,就特別想帶上徐庭一起。
還好,這次她沒有找借口。
幸好。
徐庭背着包從臺階上跳着下來的時候,看到眼前突然出現皺着眉的陳進進,神情一晃,差點踩空了。
“呃——人吓人會吓掉魂哎!”她搓了搓手上蹭到的扶欄的水泥砂子,擡手到耳,招財貓似的揮了兩下,“Hello~酷狗。”
頭頂上的人似乎被她的脫線囧到了,慢了一拍低聲呵斥:“走路就要好好看路啊!”
呵斥什麽的,她只覺得心頭一漾,陽光明媚:“金秋十月哦,丹桂飄香哦,桂花兒~我來了!”
***
靠着一尊雕塑低頭正擺弄着手機,感覺到面前有黑影壓了下來,她剛想問學長你打完電話了,就發現面前是三只腦袋,嘿嘿嘿,笑得詭異又意味深長。
她覺得自己就像實習課上被擺在桌子上等待觀測的岩石樣本一樣,學生們好奇又興奮:跟書上說的一樣哎,就是這個礦物光澤!就是這種晶體結構!那用指甲掐一下會不會真的有留痕?用小刀劃一下會不會出現白色粉末?
一個是門長,另外兩個究竟是誰啊?明明沒有見過,他們卻又好像老早就認識自己,要是身旁的花崗岩美女醒過來肯定會非常懂她。徐庭一邊僵着臉陪笑,一邊胡亂猜。
難道是馬甲掉了?
“你們幹嘛呢?”陳進進用胳膊揮開橫亘在徐庭頭頂的三顆腦袋,問向徐庭,嗓音似乎有點緊,“他們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你來的那麽快,我們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問呢,”二靈親昵地搭上他的膀子,對着徐庭,輕咳兩聲後,嘴角彎出很大的弧度,“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李靈越,他們都叫我二靈,貼吧ID你知道的。哈集枚馬西得衣!”
說着,來了個幾乎九十度的鞠躬,“哎呦,我的老腰啊,島國人民是怎麽練的啊。”
瘦高的身形匹配着一張娃娃臉,再配上半框的眼鏡,怎麽看怎麽斯文,任誰都聯想不到他就是網上自稱摳腳大漢的土肥圓門長,明明就是小清新!難怪吧友們直到山寨Z-CUP都沒扒出來他真人來。
徐庭學着二靈也微微欠了個身:“門長好!我叫徐庭,正馬是,額,XT……你懂的。喲羅西庫,哦內噶以西馬斯!”
另外兩個室友,阿旭和老袁也挨個兒自我介紹,打招呼。老袁還熱情地硬塞了一包薯片給她。
接見重要嘉賓的開場儀式結束後,她便被他拉到一邊。
二靈提了提挎在右肩的書包,朝着校門內側,大力地揮着胳膊,向她解釋:“還有一個美女,快到了,目測半分鐘腳程。”
徐庭順着目光看去,一個淺綠色的人影腳步輕盈,在人群中顯得特別出衆。過肩的長發随着步伐蕩逸,連衣裙的裙擺打着褶垂至腳踝,腳上是一雙鑲鑽的平底涼拖,個子不算矮,眼睛圓圓的,臉也圓圓的,笑起來酒窩也圓圓的,連她都覺得非常可愛。
“季禾,我們系花哦,是跟你同級的小學妹。”二靈如此介紹。
“怕你一個女孩子不方便,所以就多叫了一個人。”陳進進皺眉補充。
徐庭點點頭:“嗨,你好!”
點點頭,就算是點頭之交了。可季禾自來熟親昵地拉過她的手腕,邊說邊搖。
先是表達了對Z山濃濃的興趣,這使得徐庭情感上接受了她,後來她又拎出她的貼吧馬甲——袋鼠,求小吧主籠罩。
幾何代數,季禾袋鼠,這倒是好記。
“你就是袋鼠啊,我好像還真見過你馬甲呢,哈哈哈~”
于是二人貼在一起,相互挽起了胳膊。
陳進進默默地跟在後面,二靈搭着他的肩嘿嘿的笑。
其實,徐庭并不習慣這樣一見面就如膠似漆地挽在一起,她更喜歡循序漸進地接觸了解之後,再肆無忌憚的一起鬧,或者各自讓步慢慢融入,但這麽熱情的打招呼方式,她雖不适應,但是無法拒絕。
本來以為張家界起碼算個市,又是知名的旅游城市,交通便利四通八達,卻沒想到二靈所說的家住在附近,是火車下來轉汽車,汽車下來轉人力車,鑽過隧道又爬坡,過了橋還得翻一座山,兩個女生虛弱地靠在一起都沒力氣吐槽了。
衆人到達二靈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
“折騰死了,你這是住得很近?只是郊區?都出湖南省了吧。”老袁倚在門框上喘氣。
“你用手機定個位,這裏真的是張家界。”二靈笑嘻嘻,在包裏掏了半天,真的要找手機定位似的。
最終,二靈搗鼓出一把鑰匙,打開門的一瞬間,恍然塵土飛揚。
緊跟着二靈身後的老袁指着一溜蓋着白洋布的沙發、茶幾、櫃子,目瞪口呆:“這,這。”
二靈啪啪兩下拍在老袁的背上:“嘿嘿,不是鬼屋,爸媽常年不在家,家具蓋了布而已,沒事兒,大丈夫不拘小節。”
“你是想說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吧。”陳進進跟着吐槽。
“我們晚上吃啥呢。”阿旭從廚房裏出來,顯然已經做個最初的勘察,“調料倒還湊合能用,食材統統沒有。”
“最近的超市還得走二裏地吧!神吶!都一天沒好好吃飯了,火車上沒吃完的幹糧也都被你們幹掉了,你看我都餓瘦了。”老袁把書包摔地上,坐在上面按着肚子撒起嬌來,“你們愛誰去,反正我不去。”
阿旭眼疾手快地及時抓住老袁即将要撩起下擺的手:“注意點形象,有女生呢。”又轉向跟季禾迅速眼神交流後留下一句“那我跟季禾去看看能買點什麽吃的”奪門而出。
“我們也去吧?”陳進進轉向徐庭,帶着她也逃離了這個詭異的地方。
夕陽斜照,天空像是被一個油畫新手當作了畫布,點點的暖色系鋪占了半個天空,兩邊的矮屋映着橘紅,拉出長長的影子,路也很長。
陳進進始終領先半個身形走在徐庭的前面。
歷史總是重複出現,當時在校園裏偶然碰見陳大教授一是因為本能的敬畏,二是因為人多,怕影響不好。可現在大家都混熟了,又只有兩個人,她還是默默地跟在後面。從出門開始就籠罩着一種怪異,就好像打破這個沉默咒,就會出現難以預料的結果一樣。所以,她沒有追,也沒有開口。
安靜的環境總能讓人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可為什麽會喜歡回憶呢,大概是回憶是既定的,不用太動腦筋。
鞋子踩在開裂的水泥小道上,一下一下,左前方的胳膊,随着腳步聲擺來擺去。徐庭想到了外婆家老式的落地鐘,小時候總是死盯着鐘擺,模仿電視劇裏的情節練習催眠術,卻經常被突然響起的準點報時吓一跳。而現在,鐘擺照樣在擺,時間卻像是被無限拉長了一樣,自己一直在走,卻總是差那麽一步,追不上,原來這就是自己想要的催眠術麽?好像感覺也不是太好,那解除咒術的鐘聲還要等多久。
自從記憶中的老鐘停止在某個時刻後,她很少想起催眠術的事情了。
感官和實際的不同步,真是,見鬼的開普勒效應!
科學真是一點都不浪漫。
路上的房子越來越少,徐庭終于忍不住快走兩步:“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衣服停住,先前擺動的胳膊轉到了另一邊,片刻:“你終于開口了。”
徐庭看看他,又低頭盯着那條胳膊。沒說話。
時間好像被拉得更長了。彈性極限呢?
作者有話要說: 常用日語課堂~~
哈集枚馬西得衣,(都奏,)喲羅西庫,(哦內噶以西馬斯!)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初めまして。どうぞ よろしく お願いします
ha ji me ma shi te.do u zo, yo ro shi ku, o ne ga i shi ma 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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