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床下有人

“啊?”

“你出去!”

“啊。”

高妍摸着牆角,溜了。

他這是不高興了,攆她走的意思嗎?高妍事先設想過很多和他鬥智鬥勇的場景,可那都是紙上談兵。她把自己想得很機智,可剛剛那才幾句話呀,她就吓得跑出來了。

這也不能全怪他,這個人不太正常,行事作風當然和普通人套路不一樣。這麽一想,高妍又給自己尋回了一些自信。

不行,今天他拒絕配合的事兒,她得跟姜麗娜說明一下。她起碼也有授課的性質,被他這麽一鬧,威嚴都沒了。

高妍跟廚房的阿姨打聽了一下,姜麗娜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于是她就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正襟危坐。左等右等,姜麗娜沒回來,倒是把宋嘉和等出來了。一見着他,高妍立刻汗毛倒豎。

他站得位置很遠,“你怎麽還不進來?”

“……”

一會兒攆她走,一會兒又讓她回去。他到底是什麽意思?高妍自認琢磨不明白宋嘉和的心理世界。算了,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他不為難她,那她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吧。

跟在宋嘉和後頭,高妍不由自主地又開始琢磨他。他穿了一身白,看着像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一樣。這會兒,高妍才後知後覺轉過勁兒來。他剛才攆她出去是因為要穿衣服吧。啊,原來如此。是她想多了。

高妍暗自松了一口長氣,罵自己小題大做,白白把兩只手給吓得冰涼。然而,接下來的事情證明,她把一切想得太樂觀了。

宋嘉和的房間挺大,鋼琴擺在裏頭,旁邊有個書架,書架裏塞着好多琴譜。高妍抽出《拜厄》翻了翻,書還挺新,一點标記都沒有。

高妍想,應該先了解一下他的基礎再決定從哪裏開始練習。此時只聽咚一聲響,一回頭,宋嘉和趴在地上,四下裏找。

高妍也四處看看,“你找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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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

高妍有些無語地撓撓腦袋,“來,我們該彈琴了。”

然而宋嘉和并不想聽她的,“我要先找蘋果,你幫我找。”

高妍随手從果盤裏拿了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獻寶似的遞給他,“蘋果在這裏。”

宋嘉和站起來,一副“你把我當傻子嗎”的表情,倒是搞得高妍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費勁巴拉地想了想,誇起這個蘋果,“你看這個蘋果多大呀,來,你拿着。我們到這邊來彈琴好嗎?”

宋嘉和無動于衷地看着她,讓她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傻子。她頹然松掉肩膀,把蘋果放回果盤。

“好吧,你想要個什麽樣的蘋果呢?”

“我自己的。”

“在哪兒?”

“掉了。”

“掉了?掉哪兒了?”

宋嘉和往床底下一指,“好像在這裏。”

高妍懷疑他是在整她,不過一看他那雙眼睛,立刻打消了念頭。

宋嘉和的大床是歐式的,床較高,床下不帶床箱,空的。高妍在這個時候有些痛恨這個設計。

高妍撸起袖子與他頭頂頭地往地上一趴。床下果然有一個蘋果,當不當正不正地就在中間兒。

“你,幫我拿。”

這是給誰下命令呢?高妍不痛快地瞧他一眼。可一看他的眼睛,她又沒法兒拒絕了。她猶豫了一會兒,萌生出一種看護幼兒的感覺,事情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幫我拿。”他又說了一次。

高妍在道義和自尊之間掙紮了一會兒,硬着頭皮鑽了進去。然而,等她千辛萬苦趴着倒退的時候,宋嘉和又不幹了。

他在外頭堵住她不讓她出來,高妍想回頭看看怎麽回事,一不小心頭擡高了,後腦勺狠狠地撞在床板上。

“哎喲!”

宋嘉和彎着腰往裏看,竟然還問她怎麽了,“你怎麽了?”

高妍實在懶得解釋,“你堵着我幹什麽?”

“蘋果。”

高妍拿着蘋果給他看,“我拿到了。”

她又要往外爬,宋嘉和還是不幹。這回不但不幹,還鑽了進來。

宋嘉和爬到她身旁,拿過蘋果,咬了一口。

什麽情況?把她騙到床底下來吃東西?高妍幾乎是目瞪口呆了,“宋嘉和——”

“——你這樣不禮貌。”

“……”

“我媽叫我嘉和還有寶貝。”

高妍渾身打了一個冷戰,不與他較真,“我記住了,以後我就叫你‘嘉和’。”

“哎。”他回答了一聲。

高妍臉上的肌肉是僵的,她連笑都不會了。

“你叫什麽名字?”

“……高妍,我們出去說吧。”

“不。”

宋嘉和忽然摁住她的後背,一下把她拍在了地板上。宋嘉和畢竟是個男人,力氣比她大出去好幾倍。他這一拍,高妍就像張紙片似的趴嚴實了,整張臉差點拍成平面。

“那我就叫你‘妍妍’怎麽樣?”

高妍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忍着一股火,擡起頭來,“随便。”

“好,妍妍。”

宋嘉和嚼着蘋果,不知道從哪裏抓過來一本書、一個手電筒,一并塞給她。

真是開了眼界。看來與他在一起,什麽事兒都有可能發生。高妍翻了翻手裏的語文書,“你的?”

“我的。”

“你拿給我幹什麽?”

“念。”

“念書啊?你讓我念書給你聽?”

“嗯。”

高妍窩在床底下做了最後一次掙紮,她清了清嗓子,“我們……我們出去念好不好?”

宋嘉和停下咀嚼的動作,定睛看着她。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高妍放棄了。

她發誓,她這輩子都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她發誓,這是她打工以來最難忘的經歷,沒有之一。

從床底下爬出來的時候,她腰酸背痛,萬分艱難。如果從外面看,一定像是爬累了的貞子。

頭發亂了,衣服髒了。頹然看着琴鍵,高妍認清了一個事實。她是來陪宋嘉和彈琴的,看書的,玩兒的。重要的點是陪,和玩兒。她的作用也就僅限在這裏了。她真是天真,竟然幻想要通過努力喚醒他。

這亂糟糟的第一天,不知道算是失敗還是成功。

回學校的時候,高妍已經累得一動都不想動。一進屋就睡了,連晚飯都沒吃。

不知道睡到幾點,高妍被人推醒了。艾靈神神秘秘地說:“妍妍,有人找你。”

“別叫我……我困死了。”

艾靈不讓她睡,又給她搖醒,“男的,男的,他說他叫林周。”

高妍立刻醒透了。

看着牆壁,她的身體和思維僵住了。

“你剛才說誰?”

“林周。”

高妍坐起來,像個幽靈似的看着白茫茫的牆。

艾靈看着她從上鋪爬下來,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哎,哎,下雨了,拿把傘啊!”艾靈拎了一把傘追出去。

這是第二場春雨,空氣裏有一股好聞的淡香。晚上六點半了,大家都吃完了飯從雨裏往回趕,或者幹脆留在雨裏談情說愛。

高妍站在女生宿舍門口,看着站在她對面,距離她不足十米遠的人。

“林周?”

“我收到你的信息了。”

“……你,收到了。”

“收到了。”

“……”高妍一時無話可說了。

林周是她一直在暗戀的人,他是她的高中同學,兩個人都考到了這個城市上大學。那天她喝多了,跟人家鬧起來說要跟暗戀的人表白,于是她就酒後吐真言了,她先打的電話,電話沒人接,她才換成了短信。想不到,林周竟然會來找她。當面拒絕也太尴尬了吧,想想馬上要面對的事情,還不如窩到宋嘉和的床底下。

高妍咬着嘴唇,有千言萬語說不出口,“那你……”

“你帶我走走吧,看看你們學校。”

“……那,好吧。”

高妍走進他的雨傘下,與他共同擠在這個不算大的雨傘裏,心跳如鼓。身後的艾靈笑嘻嘻地又把傘給收起來了。

高妍走在林周身邊,又怕太近又怕太遠,全然不知道自己把他領到了何處。

林周停下了腳步,“你要帶我去洗澡嗎?”

“啊?”

天吶!她把他帶到了學校的公共浴池門口。

“不是不是……我……我……”高妍連連擺手,“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到……這裏了。”

林周笑了,他一笑,高妍更是臉紅了。

“我沒想到你會來。”她轉開目光說。

“你給我發信息不是讓我來找你的意思嗎?”

“我……”

她支支吾吾的,林周想起什麽來,“哦,你是不是跟人家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他的表情很微妙,他又點了點頭,“可能我搞錯了。”

高妍亂了陣腳,擋住他的去路,“……沒有沒有,你沒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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