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變成狗的第二十五天

郁汀以前覺得異地網戀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雖然他們沒有再見面，他甚至連她的真名、長大後的模樣都不清楚，但每日超過三百頁的聊天記錄足以證明兩人精神交流的默契。

被之前的家庭遣送回來後他仍然住在孤兒院。

只有每周六下午有短暫的兩個小時可以打電話。

那會還沒有智能手機。

他就提前好幾天寫了長長的稿子，用錄音錄給對方。

女孩家有座機。

他知道她肯定能第一時間聽到。

但是要等到對方的回複，卻得到第二周了。

她話也少，對他叽裏咕嚕的長篇大論，往往只有三言兩語的回複。

可就這麽幾句話，郁汀反複地投幣重聽。

他很喜歡她的聲音。

大抵在變聲期的緣故，有些沙啞尖嫩，偏向中性化。

與她本人稍顯英氣的漂亮五官很相符。

然而到小學六年級左右，她就不肯再給他打電話了。

兩人主要靠書信來往，時不時登個企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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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汀那時便知道女孩是一個外冷內熱，不善于言語表達的人。

她雖然在電話裏對他少言寡語，但是寫起信來紙張能厚到信封都裝不下。

她的字跡很清秀，一筆一劃非常用力，透着幾分稚嫩感。

郁汀把她的信收集起來，兩年攢滿了四個大紙箱。

他們什麽都聊。

上到天南海北，名著小說漫畫，下到今天吃了什麽、幹了什麽。

女孩跟他抱怨無趣呆板的家教老師，郁汀會跟她吐槽經常把襪子穿反的地中海孤兒院長。

女孩在回信說她早上起來好像也會經常穿錯襪子。

郁汀就立馬改口：[你這樣很可愛]

又一次郁汀在信裏念叨今年冬天好冷，叫她多穿點。

那年孤兒院經費不足又沒有發冬衣，他手上都生凍瘡了，字寫得有些歪歪扭扭。

女孩不知道是看出了什麽，在回信中給他捎來一個包裹。

裏面有一件黑色長至腳踝的羽絨服，一件羊毛絨大衣，一條圍巾，一雙手套和三件秋衣秋褲。

郁汀的自尊心讓他不好意思收小女友贈送的東西，可這些衣物又無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時候郁汀的夢想很簡單。他根本沒想過做什麽明星，他只想賺錢，賺大錢，賺很多很多錢。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和女孩的差距。

他們最初相識就如同電視劇裏演的那樣，非常離奇。

郁汀那時被一個富有的家庭領養，據說他長得很像那戶人家死去的女兒，所以一過去受到的待遇、寵愛就好像他是那家裏真正的孩子。

那戶人家姓白，有一天帶他去附近親友家拜訪。

郁汀人生中第一次見到如此豪華的房子，就是女孩家的。

他們一起出去玩，在路上買糖的時候被綁匪帶走。

綁匪誤以為他們是一對兄妹，想要敲詐女孩家裏一筆巨款。

後來兩人一起成功逃出去，增進了感情。

郁汀卻由于這件事被白家遣送回了孤兒院。

他知道女孩家很有錢。

她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千金，而他只是一個被爸媽抛棄的窮小子。

郁汀想讓自己能配得上女孩。

但那時候，他還沒有能力。

郁汀只好次日給對方寫了一篇長信，用近十張的篇幅感謝了她，并說自己以後一定會努力賺錢娶她，加倍對她好。

這封信似乎開啓了女孩的某個奇怪開關。

從那天開始，她源源不斷地給他寄東西。

有零食、護手霜、護膚品，進口巧克力、書、地球儀、棉被……

她知道他再孤兒院過得是什麽生活，因此總會給他寄一些很實用的物品。

以至于讓郁汀有一種錯覺。

他好像被她包養了。

別的孤兒去往領養家庭往往只帶一箱衣服，或是生活用品。最誇張的也就帶走了一個一米五長的大娃娃。只有他，別的可以不帶，每次一定要背上幾箱書信和一大堆女孩送的東西，否則就不願意離開。

期間他輾轉被四個家庭收養，但總是沒過多久又會被退回來。

最後郁汀幹脆就不想帶了。

他怕搬來搬去會有東西弄丢，就把它們藏在了孤兒院裏。

但是中途有一次孤兒院起火。

把這些他視作人生中最珍貴的東西都燒沒了。

他傷心了很長時間，在女孩的安慰下才漸漸走出來。

再到後來。

她出國留學，郁汀被杭家收養，打工賺錢有了一臺屬于自己的手機。

他們基本就用企鵝聯絡交流。

近十年戀愛談下來，郁汀依舊不知道她的本名和真實身份。

他雖然好奇，但沒死纏爛打地追問。

因為Hazlitt中的H，他以為她姓何，總是叫她小何。

郁汀語文很爛，不知道具體該如何形容。

但她就像他人生中的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前半生。

她是他的救贖。

郁汀真的想娶她。他因此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她長大變醜了，就算滿臉麻子，是個胖子，他也想娶她。

被離譜的理由分手，他就拼了命地站上舞臺，全年無休跑各種通告。就算是一些爛戲，只要能賺錢他也願意接。

他想有一天混出頭了，再去找她。

然而他的努力在顧荊芥的成就下一無是處。

他曾經很讨厭顧荊芥。

那種感情非常複雜，介于羨慕嫉妒和恨意之間。

所以郁汀不能相信自己印象中這樣溫柔可愛的初戀，會是個男人，會是顧荊芥。

是誰都行。

就不能是顧荊芥。

……

顧荊芥洗漱完，抽了張洗臉巾在擦臉。

他餘光掃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我是你爹”，眉角一跳。

現在詐騙都這麽拽的嗎？

他眉頭緊皺，冷臉回複：[你嘴巴放幹淨點]

劇組時間比較緊張。

顧荊芥來不及遛狗，提着小李買來的早餐就匆匆去片場了。

他在化妝間的時候，看到手機彈出的新消息：

[你狂什麽？你覺得你盜用別人號很拽是吧]

顧荊芥都被氣笑了。

這年頭就連騙子都賊喊捉賊。

Hazlitt&.：[有病就去精神醫院，別耽誤了治療]

郁汀在卧室裏看到這條消息時差點氣死。

他發了一長串準備罵回去，結果剛點擊發送，對話框就顯示：

[您與他（她）已不是好友]

郁汀：“…………”

這人居然敢删他？！

因為這事，郁汀郁悶了一整天。

他想不出答案，一點不想搭理顧荊芥。

演戲時他配合，一下場就溜沒影。

片場衆人也發現了哈士奇今天脾氣似乎不太好。

羅高義擔心影響拍攝效果，朝顧荊芥努努嘴道：

“要不你去哄哄？”

顧荊芥無奈，只能拿了一盒炸雞去哄狗狗。

沒想到哈士奇依舊無動于衷，氣呼呼地轉過臉。

整只狗渾身上下都在散發着：別管我。

顧荊芥也不知道怎麽惹得這位大爺生氣了，只能溫言細語地哄着：

“晚上帶你去吃大餐好不好？你是不是想出去玩了？還是覺得拍攝無聊……”

羅高義感嘆：“養只狗也不容易啊，瞧顧老師，跟哄女朋友似的費勁。”

副導演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兩個女工作人員看着這一幕，像地下線人般鬼祟地交頭接耳：

“操！磕到了。”

“對不起我不是人，我居然連顧老師和一只狗都能磕得動……”

顧荊芥以為哈士奇只待在片場太無聊才生悶氣，便跟羅導交涉讓它暫停拍攝一天，由小榮領着出去玩。

小榮開車帶狗狗去了附近的寵物公園，把狗放進去，就去附近買奶茶了。

這個狗公園是門票制，有專人看守，不用擔心狗狗會跑丢。

也許是工作日的緣故，公園裏的狗非常少。

郁汀一只狗寥寥地在荒蕪草地上站着，感覺莫名有些凄涼。

幸好這時化作人形喬裝打扮的藍巴和淋巴走過來，稍稍緩解了他的尴尬。

兩人的狼性體貌特征雖然比較強，但通過化妝、帽子、衣物遮掩還是可以緩解的。

因為相貌輪廓較深，高大的身形看起來像是外國人。

郁汀打量着兩狼，好奇道：“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藍巴老實回答說：“其實我們一直在跟蹤你。”

郁汀：“……”

淋巴悄悄擰了一把藍巴的臀肱肉。

見郁汀一臉“你是大變.态”的表情，淋巴只能解釋道：

“幼崽受詛咒的這段時間比較危險，我們族內有規定，所有成年獸人族都必須幫助幼崽順利度過成年期。”

郁汀幹巴巴道：“好吧。”

兩人一狗找了個比較偏僻的角落坐下來聊天。

藍巴問：“你的感情現在有進展了嗎？”

淋巴也關切道：“崽崽，你之前不是說要聯系初戀嗎，怎麽樣了？”

“別提了。”郁汀面無表情：“黃了。”

得知事情經過，兩狼面面相觑，又是一番安慰。

郁汀：“我能提一個要求嗎？”

藍巴&淋巴異口同聲：“你說。”

郁汀：“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崽崽了。”

都一把年紀了，再被這麽稱呼郁汀真的有感到很羞恥。

兩狼趕緊改口。

它們提出想給郁汀介紹對象。

詛咒期實在刻不容緩。

如果三個月內沒破解，幼崽的智商就會逐漸退化，變成正常動物。

在它們的科普下。郁汀打了個寒顫。

他想象不出自己變成哈士奇吃屎的樣子。

但他還是堅持拒絕了狼們的相親計劃。

藍巴想了想，道：“那要不你和他妹妹，那個叫顧莎的女孩發展一下？我們幫你去會會她，打聽一下她到底是不是你以前認識的你那個人。”

郁汀：“行吧。”

雖然他對顧莎沒啥那方面意思。

之前見面，只是覺得親切。

不過現在這情況，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他想着嘆了口氣。

這時淋巴提議：“你為啥不考慮直接跟顧先生談戀愛呢？反正他也喜歡你，破解詛咒應該會更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

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