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大哥,你不用再往家裏寄錢了◎
眼睛的餘光看到門簾微動,一個熟悉的男子身影從隔間走出。賀玲想轉過頭,但不知道為什麽頸脖似乎被人掐住,半分都動不了。
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林景信一步步走到眼前,賀玲一張面皮紅得似要滴出水來,讷讷無言,眼眶積蓄的淚水緩緩滑落。
林景信定定地看着她,聲音幹澀:“為什麽?”
賀玲到底還是要臉,心中有愧,哽咽道:“我,我也是沒辦法。”
林景信的一顆心已經被撕成碎片,再也無法愈合。再看到這張柔弱的臉,想到她剛才所說的話,一陣惡心感湧上來,讓他差點當場嘔吐。
“你有錢送禮,卻哄我說家中艱難,拿不出錢給母親做手術?”
“你讀了那麽多書、明曉那麽多理,卻對一個陌生男人出賣自己的身體與尊嚴?”
“你不愛我,沒關系,但不能這樣踐踏我的尊嚴。”
“我……錯看了你!”
林景信有無數話想罵,但卻一句也沒有說。
眼前的女人眼中帶淚、面色由紅轉為蒼白、腰肢纖細,仿佛風一吹就會飛走。依然是那麽柔弱、可憐,但看透她的企圖與野心之後,再也無法激起他心底的愛戀。
若是他依然低入塵土,或許內心會悲憤、不甘。但他現在的命運有了極大的轉機——接下楚寒伸來的橄榄枝,他會上大學,會有更美好的前途。
即将高飛的鳥兒,何必在意地面蠅營狗茍的小蚯蚓?
想到這裏,林景明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內心升騰起一股對未來的信心,整個人看着多了幾分精氣神,不再複往日低眉順眼、老實巴交的模樣。
他站得筆直,深深地看了賀玲一眼,一言不發,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時間與精力。
啪!
一聲脆響,将賀玲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楚寒拿起蓋好章的返鄉報告,揚了揚。賀玲知道在劫難逃,只得低下頭,啞聲道:“我……我還錢。”
她哆嗦着從懷裏掏出一塊手表,壓在桌上的一百塊錢上,流淚道:“這塊手表還是新的,就抵一百塊錢,我們,我們兩清了。”
說罷,賀玲拿起返鄉報告,倉皇而出。
林景信目光由憤怒、失望漸漸變為鄙視、漠然,深深地刺痛了賀玲的自尊心,感覺無地自容的她再也沒辦法多待一秒。
林滿慧拿着推薦表格掀簾而出,對楚寒說:“你讓她走了?”
楚寒示意她收好桌上的錢和手表,轉過身望向窗外的老槐樹:“放心,她走不出去。”
林滿慧對這個結果簡直太滿意了。
不得不說,楚寒比林滿慧更懂得男人。如果貿然揭穿賀玲的真面目,哪怕拿回錢來,林景信依然是意難平。但楚寒先送上一份工農兵大學的推薦信,林景信有了更好的前途,那股郁郁不平之氣自然也就消散,降低了情之一字的傷害。
回家的路上,林滿慧嘴角上揚,心情十分愉快,心想着原書中的劇情說林景信被騙錢騙心,自此心中郁結難消。現在,他的命運應該是改變了吧?
轉頭看向林景信,他眉眼舒展、腰背挺直,整個人因為即将上大學而興奮不已。他察覺到林滿慧的目光,伸出手輕輕拉了拉她的小辮子:“小妹放心,我沒事。”
林滿慧趕緊護着頭發,道:“二哥……”
褲子口袋裏厚厚的一百塊錢和手表有些發燙,林景信輕嘆一聲,改拉為撫,摩挲着她的頭頂:“小妹,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陪着我來找楚寒,順利解決所有問題,還為我掙得一份前程。
林景信內心升騰起濃濃的責任感,将手輕輕搭在林滿慧肩膀,用身體遮擋住頭頂漸漸毒辣的太陽。
接下來的時光,過得極為匆匆。
有楚寒開道,林景信的個人關系從林場轉到派出所,成為派出所正式職工,順利辦理完各項手續,八月下旬便要前往省城公安大學讀書。
這個消息一傳開,林場、知青點、糖廠……所有認識林景信的人都驚呆了。
“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林家老二竟然能上大學?”
“他在林場工作了五年才轉正,父母皆亡,哪來的背景拿到這一份好處?”
“前幾天不是還聽說他被一個女知青騙了錢的,怎麽一轉眼就被推薦讀工農兵大學了?”
真心實意的祝福之中,也有疑惑、眼紅、嫉妒、說歪話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當林景信從郵局拿到錄取通知書時,心便定了下來。
林景信站在檐廊之下,展開蓋着學校鋼印的入學通知書,看到上面醒目的“請于1976年8月31日準時報道入學”一行字,笑得像個傻瓜。
吳嬸和其他幾個鄰居擠過來看這通知書,祝福、恭喜之聲不絕于耳,聽得林景信的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不得了哇~景信要上大學了!”
“一家出兩個大學生,要是你爸媽還在世,得多開心呀。”
“景信本來就愛讀書,以前學習成績可好了。如果不是為了養家,景信也不會高中辍學。現在能夠繼續讀書,一定要珍惜呀。”
好不容易送走左鄰右舍,又接待一波曾經的同事,鞭炮放了五、六挂,地坪裏撒滿紅色碎紙,到處彌散着硝煙氣息。
林景勇把飯菜擺在桌上,在屋裏喊:“大哥他們怎麽還沒到?三哥什麽時候把他們接回來?”
林景嚴收拾好屋子,看着遠處被太陽曬得火辣辣的地面,拎着把竹笤帚清掃鞭炮,皺眉道:“今天真熱,大哥大嫂這一路上肯定曬死了。”
農場太大,大哥大嫂過來,先得從縣城坐巴士到臨湖路上總場機關附近的汽車站,再從汽車站走回家,前前後後就是一上午的時間。
明明信上說了今天一早出發,但現在一點多了還沒到,真是急死人。
正說話間,遠處土路傳來林景仁的聲音:“回來了!回來了!”
林景勇與林景信驚喜地沖出來,看着小路上走過來的三大一小,興奮不已,大叫道:“大哥!大嫂!玥玥——”
林景仁将一個三歲多的小姑娘騎在肩頭,雙手擡起握着她的小手,加快腳步跑動起來。
小姑娘頭上兩根細細的小辮子一晃一晃,咧着嘴直樂,她是林景智與孫文嬌的女兒林清玥,小名玥玥。
林景勇與林景信一左一右接過大哥、大嫂的行李,将他們迎進屋。林滿慧端出早已準備好的金銀花涼茶,笑着喚了一聲:“大哥、大嫂。”
林家老大林景智1962年考上省城師範大學,畢業後分配到農場附近的栖梧縣城當一名語文老師。今年剛滿32歲的他,個子不高,戴着黑邊方框眼鏡,面容嚴肅,兩道深深的法令紋讓他看上去有些顯老。
林滿慧出生之時,林景智驚聞母親去世噩耗,悲痛萬分。小妹的出生日便是母親的忌日,從小受母親教誨最多的林景智完全無法承受這份打擊。他盡力給錢,但卻很少回農場,也不太關注林滿慧的成長,所以林滿慧與大哥的關系并不親近。
林景智接過水杯,觸手生涼。看着眉眼與母親越來越相像的林滿慧,他內心一痛,轉過眼睛不肯再看,只輕聲說了句:“小妹長大了,懂事了。”
倒是大嫂比較熱情,笑眯眯地抓着林滿慧的手上下打量着,高興地說:“滿慧身體好了,你大哥收到信之後可高興了。最近一直在忙,好不容易松動一口氣,又接到老二的喜信,真是太好了。”
一家人知道林滿慧身體恢複,都沒有往怪力亂神上想,只認為是袁野大夫藥到病除,贊嘆中醫神奇。袁醫生不是說了嗎?林滿慧體內有一股勃勃生機游走其間,那肯定就是以前吃下的藥材慢慢積累,量變換質變,産生藥效了。
孫文嬌是中專生,在縣城文化局上班,是個爽快人。她家在農村,父母生了七個,她是老大,時不時要補貼娘家。夫妻倆雖然工資收入不錯,每個月加起來八十幾塊錢,但因為兩邊都負擔重,過得很節儉,日子并不寬裕。
林滿慧腦海中關于大哥大嫂的記憶并不多,平時聽幾個哥哥說起,都對大哥頗為畏懼,本着少說少錯的原則,只腼腆一笑,沒有說話。
林景智洗完熱水臉,坐在竹椅上一邊搖扇一邊問林景信:“入學通知書呢?拿來我看看。”
果然,老大一回來,林家的氛圍就變得嚴肅而凝重。林景信老老實實地将入學通知書交給大哥,等着他下一步指示。
林景信看完,滿意地點頭:“不錯、不錯,景信原本就喜歡讀書。現在小妹身體好了,不再拖累你們,努力奔前程吧。”
林景仁有點不樂意了,道:“大哥,小妹一直都不是我們的拖累。”
林景智沒有看林滿慧,嘴角越發向下耷拉,沉聲道:“一家子省吃儉用攢了這麽久的錢,不就是為給她做手術嗎?怎麽不是拖累?”
林景嚴與林滿慧一起上學一起玩耍,感情最好,聽到這話眉毛便皺了起來:“要是沒有小妹,二哥上不了大學,我要被抓起來,她是我們的福星!”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緊張。
孫文嬌忙打圓場,笑着說:“老林這是當老師當慣了,一回來就教訓人。好了,大家等了我們這麽久,一定肚子餓了吧?趕緊吃飯吧。”
林景智還想說什麽,妻子拉着他胳膊責怪了一句:“我看着滿慧現在身體好了,是個有主意的人,你平時回家少,別總擺家長的譜。”
林景智看一眼林滿慧,見她眉眼漸漸長開,秀美中透着股英氣,心中一軟,沒有再繼續那個話題,道:“好,吃飯吧。”
為了迎接大哥大嫂的到來,林景勇找住在西頭的範家買了只自己養的土雞,一大早殺雞拔毛,炖了一大鍋雞湯。雞血、雞腸炒白辣椒,農家小炒肉,再回上自家菜地種的空心菜、黃瓜、絲瓜、西紅柿,滿滿一桌子菜,豐盛得很。
林景智看到這一桌子菜,臉上有了笑意:“這都趕上過年了。”
林景仁道:“二哥上大學,這是大喜事。難得我們一家子團圓,大哥大嫂我給你們倒點酒吧?”
林景智點點頭:“有宴無酒,總差點意境。好!除了老五、小妹,大家都喝一點吧。”
有酒有菜,一家子團圓,聊聊閑事,說說未來,氣氛漸漸熱鬧起來。林清玥也安下心來,捧着雞湯泡飯吃得很歡樂,冒出一句:“外婆家只有過年才吃雞呢。”
孫文嬌笑笑,在一旁補充道:“玥玥在外婆家長大,沒事總愛提那邊的事。”
林滿慧觀察到玥玥有些膽小,便問了一句:“大嫂,玥玥沒上幼兒園嗎?還放在外婆家?”
孫文嬌還沒回話,林景智看了林滿慧一眼,咳嗽一聲:“吃你的飯,小孩子不要插嘴。”
大哥這家長權威可真是厲害!想到書中大哥大嫂的命運,林滿慧暗暗在心裏吐了個槽,沒有與他正面對抗。
按照原本的劇情,大哥性格剛硬,識人不清,在單位混不開。後來被領導調到圖書室當管理員,一怒之下辦了病退,郁郁一生。
大嫂為人熱情、心地善良,是個非常好的女人。只是因為貼補娘家過度,影響家庭和諧,玥玥夾在中間性格也變得內向怯懦。
林景嚴正要幫小妹說句話,林滿慧在桌子底下悄悄扯了扯他衣角,丢了個眼神,示意他閉嘴。
林景智見小妹乖巧,舉起手中酒杯,滿意地說:“小妹現在身體好了,這是好事,來,我們幹一口。”
他酒量淺,也只咂巴了一小口米酒,美滋滋地眯起眼睛。想着自己這些年省吃儉用寄錢回來養弟弟妹妹,看到他們越過越好,真有成就感。
一家人酒足飯飽,合力收拾了桌面,坐在椅中搖扇、喝茶、閑聊。
玥玥來農場來得少,對這裏的一切有些陌生感。林滿慧牽着她的手走到菜地,引她彎腰摘西紅柿和黃瓜。
玥玥在農村長大,天生對菜地有一種親切感。她興奮地瓜棚底下鑽來鑽去,清脆的笑聲回蕩在連脊房前,引來孫文嬌從屋裏探出頭來。
孫文嬌回身對林景智笑着說:“老林,玥玥很喜歡她小姑呢。”
林景智正在細細囑咐林景信入學事項,聽妻子打岔,有些不耐煩地說了句:“小妹是女孩,帶孩子那是天生的。”
孫文嬌被他這觀點氣得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懶得再理睬他,索性拿着蒲扇走到檐廊下看女兒與林滿慧玩耍。
“林景信——”一道柔弱而深情的呼喚聲從遠處傳來。
賀玲?她怎麽還有臉過來找二哥?
林滿慧雙目一眯,将玥玥摘下的西紅柿、黃瓜裝進草簍,彎腰抱起她,柔聲道:“走,帶回家給你爸爸吃。”
林清玥有些怕爸爸,抱着林滿慧的頸脖悄悄說:“不給,爸爸罵人。”
林滿慧忍俊不禁,快步走回屋,邊走邊說:“好好好,留着給玥玥下午吃。”
安頓好孩子,林滿慧返身出來。
賀玲白皙的面頰被太陽曬得發紅,額前劉海被汗水打濕,看着十分狼狽。她看到林滿慧,縮了縮脖子,怯怯地問道:“你二哥在嗎?”
林滿慧非常讨厭賀玲,冷着臉語帶嘲諷:“賀知青不是返鄉了?現在過來做什麽?讨罵?”
賀玲揪着衣角,臉上又羞又愧,讷讷無語。原本一切手續都順利,沒想到被卡在派出所這一關。所有革委會同意的返鄉知青都必須到醫院進行複查,查出她病情證明造假,不僅返鄉報告被打回,還記過處分,全農場通報批評。
賀玲知道自己完了。在這個做什麽都要政審的時代,記一次大過足以讓她前途黯淡。
屋裏門簾一掀,聽到動靜的林家幾兄弟一起走了出來。
賀玲定定地看着林景信,心中又痛又悔。如果早知道他能上大學,自己何苦非要回家鄉?嫁給林景信難道不好嗎?
“林景信,你要上大學?恭喜你。”賀玲低下頭,雙手繞着辮梢不吭聲,一副羞澀難言、含情脈脈的模樣。
林景信沒有說話,想到她在辦公室處心積慮勾搭楚寒的場景,內心泛起一陣惡心。
太陽火熱,正曬在頭頂,頭皮火辣辣地痛,賀玲面色蒼白地看着眸色暗沉的林景信。
林景信迎上她的目光,這一剎那腦中一片清明。這個有着兩張面孔的女人,淚眼婆娑,是眼看着自己要上大學,未來前途可期,所以想過來攀附吧?
何苦呢?難道一定要依靠別人,自己沒手沒腳嗎?
父母雙亡、高中辍學、林場上班五年才轉正,又有優秀的大哥在前面做對照,林景信其實是個極度缺乏自信心的人。賀玲的柔弱、文秀、可憐恰好撐起他的自尊,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男人。
若是沒有上大學一事,面對賀玲的祝福與不舍,林景信恐怕依然會心軟。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有更好的前途,能夠和大哥一樣走出農場看看外面的世界。
這段時間與林場、派出所的領導頻繁打交道,又接受公安大學的嚴格政審,他的自信心在這個過程中漸漸建立起來,他開始明白一個道理——
只有自己立起來,別人才不會欺負你。
想到這裏,林景信看着賀玲,聲音中帶着一絲苦澀:“賀玲,你看不上我,沒關系。騙我的錢,沒關系。用盡手段離開,也沒關系。只是,做人要憑良心,是不是?”
良心?賀玲呆了呆,雙手變得僵硬無比。
強烈的太陽光線從頭頂投下,她的影子只有一點點,全都堆在腳下,看起來笨拙拙的。賀玲擡起眼,衆人的目光裏透着鄙夷、嘲笑、諷刺……唯獨沒有同情與憐憫。
陽光太過刺眼,賀玲感覺內心空落落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慢慢轉身,一步一步地遠離。
有些事,錯了就無法回頭。
賀玲一走,一家人坐在正屋打蒲扇、喝涼茶。
說了會閑話,林景信看着林景智說:“大哥,我這馬上就要去省城讀書,家中就剩下他們四個,不知道為什麽總有點不放心。”
林景仁大大咧咧地來一句:“算了吧,二哥。你在農場的時候也就是一個星期回來一趟,吃頓飯換身衣服就去林場,你去上大學也不會有什麽影響,放心吧。”
林景信臉一紅,不知道應該如何接。
林景勇倒是細心些,他安慰道:“二哥你莫擔心,我和三哥都上班了,只剩下老五、小妹上學,小妹會種菜、我會做飯,家裏也不缺錢,怕什麽。”
林景嚴聽四哥這口氣,自己像是個沒用的,忙表态道:“我來學做飯,将來四哥中午回來吃現成的。”
林景勇感嘆道:“老五也長大了,肯學做飯了。”
想到自己以前一放學就到處亂跑,和一班子好耍的朋友吹牛、惡作劇,林景嚴感覺臉有些發燒。
林景嚴舉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說:“我保證以後一定好好學習,不再亂跑,一定努力為哥哥們分擔家務。”
林景智與孫文姣對視一眼,長籲了一口氣:“好好好。”林家兄弟中,最調皮搗蛋的就是這個老五,他如果能夠乖一點大家都輕省不少。
林滿慧似笑非笑地瞟了林景嚴一眼,沒有吭聲。林景嚴被這一眼激得差點跳了起來:“你,你不信我?”
林滿慧擡頭望向天花板,淡淡地回了一句:“信。”
信,怎麽不信?你若能改好,家中沒有禍事,一切都會好起來。你若不改好,我一樣有辦法讓你安靜下來。
一直沉默的林景勇這個時候說了一段話,氣氛忽然變得嚴肅,有絲絲縷縷的傷感在屋裏流動。
“那個,大哥,咱家存了不少錢。現在小妹身體好轉,不用再做手術,錢都留下來了。以前你省吃儉用地每個月往家裏寄錢,往後就不用再寄。大哥成家了,小玥玥也長大了,我們不能再拖你的後腿。”
林景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中竟然有了淚花。他擺擺手,右手拿起鏡架,左手哆嗦着接過孫文姣遞過來的手帕抹眼淚。一邊抹一邊聲音顫抖地說:“都好了,都好起來了……”
真是不容易啊,剛大學畢業分配到縣城中學的時候,工資只有四十二塊錢。父母雙亡,弟妹尚小,他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自己留十塊錢吃飯,其餘都寄回家來,不然上學的上學、看病的看病,哪裏養得活?
後來老二、老三、老四先後上班,家裏稍微寬裕些,可小妹依然是個無底洞,不斷地要看病、吃藥。
林景智一發工資就往農場寄,到結婚的時候孫文姣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大學生竟然會那麽窮——除了一個好工作、一張文憑,一分錢存款都沒有。
幸好孫文姣也是苦孩子出身,不嫌棄他窮。兩個人一起上班,兩邊家裏要貼補、迎來送往、養孩子都得花錢,只能從牙齒縫裏擠出十塊錢寄回來,到現在為止,家裏連一件像樣的家當都沒有添置。玥玥養到三歲多,除了過年平時連件新衣裳都舍不得買,其他縣城孩子吃糖、餅、蛋糕,她在一旁見了咽口水,不曉得多可憐。
現在忽然聽到老四說:不用再寄錢,不拖累大哥。林景智一顆心被燙到,暖得全身仿佛泡在溫水池裏,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作者有話說:
12:00還有一更。
感謝在2022-01-01 09:57:35~2022-01-01 11:01: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千金一諾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最新評論:
【為什麽很多文裏重生人物都有遇着看到誰的事情就想插手管管】
【
【就這種生日是忌日的事,最痛苦的難道不是過生日的人嗎…家裏做老大的懷恨個懵懵懂懂的孩子太不應當了…】
【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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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