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南黎長澤的石鸾山上有一個石鸾山莊。

石鸾山莊的主人姓莫,是許多年前聞名江湖的刀客莫天揚之女莫韌香。

三十多年前,伊赫人馬踏中原,當時莫韌香帶領莫家莊的一衆人随黎軍北上阻止伊赫人繼續深入中原腹地。

但因昌宗昏聩,朝中奸佞只顧眼前小利而棄天下大義于不顧,前方幾番用人不當,加之當初領兵入關的呼延勇頗有雄心,用兵更是極為厲害,致使大黎幾戰皆敗。

莫韌香一介女流,在當年卻是聲名響徹天下的巾帼英雄,但甘源之戰後,大黎南遷,她便帶領莫家莊剩下的人到了長澤的石鸾山上,至此三十多年間,石鸾山莊的聲名雖為天下人所熟知,但卻很少再有人聽聞石鸾山莊莊主莫韌香的消息。

這樣的人物,戚寸心從前都是在書上看到過關于她的字句。

一如周靖豐,她以前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他的學生。

更湊巧的是,這兩個傳奇人物竟會是一對夫妻。

戚寸心只是從子意與子茹口中得知師母身份,卻連過幾日都沒見到師母其人。

“我師母用的冰魄刀真的很重嗎?我聽說,刀刃上有很多透明的石頭?”

又是一日黃昏,戚寸心提起裙擺上岸,不由又去問身後的兩名侍女。

“莊主的刀重到尋常人,哪怕是男子也提不動,那上面鑲嵌的透明石頭,實則是極為堅硬的金剛石。”

子意頗為英氣的眉宇間猶帶幾分笑意,恭敬地答。

當年莫韌香的一把冰魄刀不知殺了多少伊赫人,那刀刃上鑲嵌的金剛石棱角尖銳,不知刺破多少蠻夷的血肉,但在烈日驕陽下,沾血的金剛石仍舊晶瑩剔透,如同冰晶一般凜冽生寒。

“冰魄”之名,最初是從戰場上傳出去的,莫韌香喂了它許多伊赫人的血,它才從無名之刃變成人盡皆知的冰魄刀。

便是如今的北魏皇室提及莫韌香,也不得不承認她實為不世女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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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師母什麽時候回來……”

戚寸心滿懷期待,跑入玉昆門內,“子意子茹你們快點,到飯點了!”

長長宮巷內,

夕陽餘晖灑在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彩,戚寸心擡頭望見那一行人簇擁着一人車辇緩緩而來。

那頭戴瓊花寶冠,一身绫羅錦衣的貴妃吳氏風姿儀态皆可入畫,她細長微彎的黛眉猶如柳葉,一雙美目眼波依舊動人。

“太子妃,是貴妃娘娘。”柳絮在戚寸心身後輕聲提點。

話音落,貴妃車辇已至身畔,吳氏在上面垂眸瞧見底下那個身着藕荷色宮裝的年輕姑娘,她烏黑發髻間一支鲛珠金步搖尤為惹眼。

曾幾何時,吳氏在謝宜澄的母親頭上見過那鲛珠步搖,也在後來謝繁青的生母鬓邊瞧見過,無論謝敏朝是當初的齊王,還是如今的新帝,鲛珠步搖都是謝家皇室子弟正妻才有的東西。

能工巧匠耗時三年集齊各類精巧技法造出的一定瓊花冠,珠光滿墜,蝶翅花蕊早已比過那鲛珠步搖的金貴程度,但于吳氏而言,瓊花冠終究不是鳳冠霞帔,她的鬓邊可以有無數珍奇珠寶,卻終究難得一顆正妻的鲛珠。

失之毫厘差之千裏,譬如此刻,這小姑娘不但不必向她行任何大禮,她反要面含幾分笑意,喚一聲,“太子妃。”

儲君之妻,終究好過她這帝王之妾。

“吳貴妃。”

戚寸心早已放下裙擺,颔首道。

“太子妃這是要回東宮?”吳氏眉目清冷,淺薄的幾分溫和并不達眼底,她只是兀自打量眼前這年紀尚輕的小姑娘。

此前她只聽其人,今日方才得見此女一雙秋水橫波的杏眼,一張面容生得更是靈秀脫俗,此刻單論這一身氣度,竟也與她印象中的燒火丫頭相去甚遠。

“嗯,太子還在宮中等我用飯,便不與貴妃多談了。”戚寸心記得仙翁江上那場刺殺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這位貴妃吳氏,她也心知自謝缈歸來南黎之後所遇之事大約也與這吳氏脫不開幹系,故而她并不願意與吳氏多寒暄些什麽。

吳氏卻叫住她,待戚寸心轉過頭來,她那張素來冷淡的面容上牽扯出一絲的笑意,“明日宗廟之行,陛下命妾與太子妃同行。”

今晨謝敏朝的旨意傳至東宮,太子妃的敕封金冊要放入謝氏宗廟之中,若要舉行儲君大婚之儀,非入宗廟拜見謝氏先祖不可。

而眼下太子謝繁青被禁足東宮,去宗廟一事,便只能由太子妃一人前往。

“勞煩貴妃。”

戚寸心點點頭,也不多看她,轉身便走了。

子意和子茹亦步亦趨跟上去,柳絮與剩下的一衆宮人朝吳氏行了禮,便也匆匆跟上太子妃的步子,往宮巷盡頭去了。

吳氏坐在車辇上,看着那被一行人簇擁而去的纖瘦身影,她面無表情,一雙眼睛甚至泛着冷意。

“窦大人說,貴妃若與太子妃同去宗廟,這路上他們便不能動手了,若有生變,唯恐牽連貴妃。”

繡屏走上前來,小聲說出方才收到的消息。

“即便本宮不動手,自有人會動手,”

吳氏冷冷一笑,“李适成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丘林铎也不會,其他或有什麽人,也不一定呢。”

想要她戚寸心性命的人,何止這些人。

雲層裏流霞纏裹,金紅兩色灼燒半邊天,此間盛大的光影更襯得這綠瓦紅牆有種不太真實的巍峨之美。

東宮紫央殿內,身着鴉青錦袍的少年百無聊賴地将一條小魚幹丢出去,漆黑的毛團便一躍而起,嘴巴一張,喵嗚一聲精準地咬住魚幹。

它在地上打滾兒,咬着魚幹玩兒,而徐允嘉适時從殿外進來,對謝缈行禮道:“殿下,丹玉已在回月童的路上。”

“丘林铎是誰叫來的?”謝缈沒擡眼。

“是北魏樞密院樞密使吾魯圖。”

徐允嘉答道。

“是他啊。”

謝缈扯唇,興致缺缺,“丘林铎既然來了,那就不要讓他有機會回北魏。”

“臣已命人四處搜尋丘林铎,”

徐允嘉拱手,停頓了一下才又道:“但似乎還有人在尋他。”

“李适成?”

謝缈終于擡眸。

“是,但這兩日月童城中又來了些新面孔。”徐允嘉垂下頭,“明日太子妃宗廟之行,怕是不太平。”

“各路人蠢蠢欲動,都盯着我娘子一個人。”謝缈唇角微彎,晚秋拂面的風已見幾分凜冽,“依照之前的計劃,你布置下去。”

徐允嘉領命應聲,便聽殿外有清脆的鈴铛聲越來越近。

“臣告退。”

徐允嘉當即行了禮,轉身便走出殿外去,見戚寸心快步走來,他才下了階梯,便朝她拱手,“太子妃。”

“徐大人。”戚寸心朝他點頭。

徐允嘉低首,說了聲“告退”便往前走去。

夕陽西沉,諸般耀眼的光影都開始逐漸變得黯淡,戚寸心走上臺階,便見窗棂內,少年正在望她。

他的面龐仍有幾分蒼白,在殘留的夕陽餘晖裏,他一雙眸子澄澈剔透,或見她看過來,他便朝她笑了一下。

“缈缈今日在做什麽?”

戚寸心走到窗前,去看他案上。

鎮紙壓着一卷灑金生宣,其上洋洋灑灑數行字,一筆一劃皆筋骨清峻,她忍不住贊嘆,“真好看。”

少年被她誇贊,像是有點羞怯,睫毛眨動一下,他又伸手指向殿門,“進來,我教你。”

戚寸心眼睛一亮,但随即目光落在他的衣袖,“可是你手臂……”

他的傷在右臂,所以這些天她并沒有讓他教自己習字。

“不礙事。”

少年搖頭。

戚寸心側過身便從殿門跑進去,子茹下意識地要步上階梯,卻被子意攔住。

“姐姐?”子茹有點茫然。

“正值姑娘和殿下談情說愛的好時機,你進去做什麽?”子意說着,便拉着自家這個遲鈍的妹妹往另一邊的月洞門去。

“可以先寫你的名字嗎?寫缈缈。”戚寸心望着身側的少年,說。

他輕應一聲,走到她身後,伸手握住她捏着毛筆的那只手,墨色鋪陳于雪白的生宣上,赫然便是一個缈字。

“我聽舅舅說,缈字是你師父給你取的,這個字有什麽緣由嗎?”戚寸心歪着腦袋審視宣紙上的那個字,好奇地問道。

“意為缥缈不定,難見也難得。”他的嗓音清澈。

“是說你很聰慧,在這世上很難得有你這樣的徒兒的意思嗎?”戚寸心仰頭去望身後的他。

她的話逗笑了謝缈,他輕彎眼睛,抿唇笑了一下,輕輕搖頭,“不是。”

“那是什麽意思?”

“不是說我聰慧,而是可憐。”

謝缈的聲音平淡許多。

戚寸心一瞬愣住。

缥缈不定,少年颠沛,再不會有人像他一樣,生在皇家宗室卻如無根浮萍,餘生渺茫。

她忽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戚寸心擱下毛筆,轉身抱住他纖細的腰,仰面望着他,“你就是聰慧,也最厲害。”

“我如今正被禁足東宮,這已是棋差一招。”

少年眼睫微動,輕聲提醒。

“難道不是你順勢而為嗎?”戚寸心卻問了聲。

随後她又道:“你父皇這個時候将你禁足,對你百益而無一害。”

他垂着眼簾,定定地看着她的面龐,隔了片刻,他彎唇,“娘子現在越來越看得清我身邊的局勢了。”

“先生可沒白教我。”

戚寸心被他一誇,就忍不住翹起嘴角。

“明日去宗廟,路上也許會遇上許多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戚寸心抱着他不撒手,“現在想殺我的人可多了,我好不容易出趟宮,沒人會放過這個機會。”

“娘子怕嗎?可以不去。”

他認真地說。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總不能當小烏龜吧。”

戚寸心伸手去捧他的臉,“我現在不但是太子妃,還是周先生的學生,我得勇敢。”

夜幕降臨時,天邊又添雷聲。

半夜雨勢漸盛,嘈嘈切切的聲音好似數不清的碎玉珠子落了滿窗,直至翌日天蒙蒙亮,這一場雨仍未收勢。

“姑娘,該出發去宗廟了。”

子意在外頭敲門。

時值十一月,天氣已經轉冷許多,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更襯得屋內寂靜,被窩裏暖意融融。

戚寸心在被子裏翻來覆去,惹得身畔的少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娘子?”

他睡眼惺忪,聲音有幾分軟。

小姑娘卻将腦袋埋進他懷裏,磨蹭了好一會兒,攜滿睡意的聲音聽着有些發悶:“缈缈。”

“要不然我還是當小烏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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