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

尤然上午有個廣告的拍攝，她起了個大早趕去上海。

今天的機場很熱鬧，擠滿了人，尤然悄悄拉緊了口罩，她擔心了一下被粉絲認出來，但想了一下微博那寥寥可數的粉絲數，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

果然，今天機場圍着的，全都是蘇桃的粉絲。

蘇桃，當紅一線女演員，最好的資源拿到手軟，微博粉絲數好幾千萬，是随便上個節目，播放期間都能有三四個熱搜的大流量。

尤然從人群後匆匆走過，坐上了派來接她的小商務車，人才剛落座，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安姐的電話。

“喂，到拍攝場地了嗎？”

尤然說：“才剛上車，怎麽了？”

“中午出來吃飯。”安姐說，“拍完之後補好妝再來。”

尤然皺了皺眉，問：“怎麽了？”

“哎你先別拍了，我說了這個場景光線不好啊，浪費時間。”安姐那頭開始嘈雜起來，尤然沒睡好，整個人頭都是暈的，她捏了捏太陽穴，把電話給挂掉了。

這個廣告是個群像大廣告，有不少明星都來參演了，其中鎮臺的還有兩個老戲骨，安排了單人的休息室，像尤然這種來湊數的十八線小演員，就跟其他群演用一個休息室。

休息室已經不能稱之為休息室了，全都是寒暄交際的聊天聲，門開開關關，暖氣都跑光了，尤然把自己裹在棉襖裏，等到導演推開門叫人，她才松了一口氣。

這個季節要穿着短裙在校園裏演活潑小女孩，呼出來的氣都是白的，尤然穿着單薄的校服在露天街道凍了兩個多小時，最後饑腸辘辘下了班。

她搭了個車到安姐發來的地址，進去之後有服務員迎上來，尤然看了眼消息，說：“你好，A1。”

服務員點了點頭，把她帶到了頂樓的包間裏。

這地方有點太高檔了，尤然幾不可察皺了一下眉，然後推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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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姐不在，只有一個男人背對着房間門，坐在餐桌前。

尤然下意識往後退，給安姐打了個電話過去。

她有點慌，抓着手機的手都在輕輕顫抖：“喂？安姐，這是什麽意思？”

“你到了啊，跟人家好好吃頓飯。”

尤然皺着眉，看了一眼包間裏的男人背影，皺眉道：“他是誰啊？”

“程氏集團新回來的小少爺，點名要你陪。”安姐淡然說。

尤然更加抗拒了，說：“什麽叫點名讓我陪啊？他是什麽皇帝選妃嗎？我不會去的。”

說着，她正要坐電梯下樓。

“尤然，你知道這頓飯值多少錢嗎？”安姐恨鐵不成鋼問道。

尤然：“……”

“兩個高奢代言，人家擺擺手就歸你了，有什麽不滿足？”

尤然冷哼了一聲，說：“我要是想這樣拿代言，那我早就把別人的床都爬爛了。”

“是，你可以不要新代言，但原本的代言和劇本你要不要？”

安姐知道尤然性子烈，否則也不可能在圈子裏混了這麽久，還是這幅要紅不紅的德性。

尤然呼吸沉沉，握着手機沉默了半晌。

“如果他碰我怎麽辦？”

安姐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尤然，有些東西你躲是躲不掉的，程槜雖然花名在外，但對自己養的金絲雀都很好，別人争破頭皮想上他的床，要不是新鮮，他會對你流連忘返？別高看自己了。”

一席話輕輕敲打在尤然的心頭，要是程槜真只想找個上床對象，以他財力壓根不需要花這麽多錢買自己一頓飯吃，人往那一站，多少比她漂亮的，趨之若鹜。

他之所有還有耐心來跟自己周旋，不過是新鮮感作祟。

“知道了。”她說完就掐了電話。

皇帝正坐在餐桌旁從容等待，尤然緩慢走了過去，目光跟西裝男人對上的時候，尤然瞳孔猛地一縮。

“是你。”

程槜桃花眼漾漾，笑着說：“尤小姐，又見面了。”

紅酒、牛排以及桌上的一束紅玫瑰都沒有給這頓飯增添幾分好氛圍，尤然冷着張臉切着牛排，突然，刀下的盤子被程槜給拿了起來,程槜把切好的牛排遞給她，說：“吃我這個。”

尤然冷着臉接過他遞來的刀叉，問：“為什麽是我？”

程槜輕笑了一聲，他說：“你經紀人說你很犟。”

雖然沒有直言，但尤然還是感覺到了程槜身上那股透着高傲家世蔑視自己的氣息。

也對，自己不過就是個花錢就能買到的小戲子，他自然是瞧不上自己的。

程槜舉起酒杯輕輕晃了晃，然後朝尤然舉了過去。

尤然面色僵硬，也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你很不願意跟我？”程槜問。

尤然擡了擡下巴：“我以為已經明顯到不需要多問了。”

她厭惡的表情讓程槜感到十分新奇，他悠悠道：“你需要資源，我需要人陪，各取所需有什麽問題嗎？”

也就只有這種金字塔頂端的人才能面不改色說出這個圈子裏的真實面貌，尤然抿了一口紅酒，說：“我是需要資源，但不是用自己的身體來交換。”

程槜仿佛聽了什麽好笑的話，盯着尤然。

“不過是因為我沒有地位罷了，如果我跟你一樣出生優渥，你今天來找我的态度就不是包養，而是誠心誠意來追了吧？”尤然冷靜道。

程槜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

“我只是覺得追人很麻煩。”

程槜多少任女朋友，都是在貼上來之中，他選對胃口的，草草談了幾個月就換下一個，這麽說起來他還真沒追過誰。

尤然昂着下巴喝了一口紅酒，安姐肯定叮囑她要好好打扮來了，但尤然頭發都有些亂糟糟的，鼻尖和臉頰都被凍得坨紅，倒是多了幾分可愛。

程槜盯着她看了一會，輕輕晃了晃酒杯，說：“先通過我的微信申請吧。”

他的申請是尤然今天早上看到的，尤然急着趕車，沒仔細看就劃出去了，尤然拿出手機，把他從好友申請裏放了出來。

“不說這麽多了，先吃飯吧。”程槜又跟她碰了一下杯。

一頓飯吃的很是沉默，尤然都想問他，花這麽多心思非跟自己這難啃的木頭一起吃飯，到底是有什麽想不開，她吃了五分飽就放了叉子。

“不多吃點？”程槜問。

“再吃得挨罵了。”尤然理了理衣服，說，“我去補個妝。”

程槜：“原來你在我面前也是在意形象的啊。”

尤然瞥了他一眼，說：“我只是怕被認出來的時候很沒有氣色而已。”

尤然在廁所待了十多分鐘，走回包間的時候，程槜正在跟他昨天在酒吧碰到的辣妹聊天，這辣妹很熱情，一個中午沒看手機，就彈了十多條消息，程槜覺着沒意思，擡頭剛好跟補完妝出來的尤然撞上了視線。

程槜輕輕彎了唇。

這個才有意思。

她生在泥潭裏，卻拼命昂着頭想保持清高的樣子特別吸引人。

“謝謝你請我吃飯，那個代言也不用給我了。”尤然裹緊了身上的棉襖，說。

程槜挑了挑眉，說：“你不會回去之後，我的微信都不回了吧？”

尤然沉默了。

“還真打算不回了？”程槜問，“那我只能去找你們公司老板了，讓他把你的行程表發我一份。”

尤然瞪了他一眼，說：“會回的。”

程槜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拿起鑰匙：“走吧，送你回片場。”

程槜命令的語氣應該是他與生俱來的身世養成的，尤然也沒有過多推辭，跟他一起下了樓。

一輛高調的邁巴赫停在地下室裏，程槜開鎖之後上了駕駛座，他插上鑰匙，遲遲沒見副駕駛有人上來，還狐疑地看了一眼，結果後座的門突然被人拉開了。

“不用送到片場，隔遠一點就讓我下車。”

這人都把他當司機了，還是個會讓她丢人的司機。

外頭溫度很低，尤然怕冷，一下車就皺了眉，心情煩躁。

“尤然。”程槜拉開車窗，叫住她。

尤然面色淡漠，扭頭看着他：“怎麽了？”

程槜輕笑了一聲，漂亮的桃花眼裏醞釀着能把人醉倒的情緒。

“我希望你能一直記得你今天說的話。”他說。

尤然臉色瞬間一頓。

程槜這是不打算放過她。

車揚着尾氣離開，尤然站在原地，渾身發抖，不知道是凍得還是氣得。

這個圈子裏很難有人幹淨，就算有，也不是她這樣毫無背景的人。

尤然沒空找安姐發脾氣，她們都是金字塔低端的人，誰也怪不上誰。

這段時間忙完，尤然有兩天假，她趕不及回去，就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然然，最近忙嗎？”她媽媽握着電話，小聲說。

“你還在醫院呢？”尤然問。

“對啊，我正準備回家了，今天弟弟睡得早，我回去洗個澡再來。”

尤然輕輕嘆了口氣，問：“錢還夠用嗎？”

“你別再打錢了，昨天你弟問我錢哪來的，我支支吾吾，他就猜出是你給的了，生了好大的氣。”

尤然輕哼了一聲，說：“他倒是硬氣。”

“行了，別跟你弟置氣，他不想拖着你也過苦日子，下次別打錢了。”

尤然雙眼血紅，盯着窗外繁華的北京城，她沉默半晌，無聲伸手擦掉了臉頰的淚，說：“你別跟我弟一樣住在單純的伊甸園好嗎？我不打錢，你們哪來的錢給他治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後傳來了低聲的啜泣。

尤然死死咬着下唇，說：“就這樣吧，我還有事，不跟你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