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争鬥
田全不敢在夏侯虞面前多嘴,就私底下去找杜慧,想讓杜慧幫着勸勸夏侯虞:“……我看那尹平孔武有力,想必也是個武藝高強的。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萬一沖撞了大将軍,我們死不足惜,怎麽對得起文宣皇後臨終前的托付?”
言下之意是擔心夏侯虞意氣用事,要刺殺盧淵。
杜慧嘴角微抽,覺得田全想多了。
夏侯虞有勇有謀,就算是要刺殺盧淵,也不會用這麽簡單粗暴的辦法。
但夏侯虞到底有什麽打算,她也猜不透。
杜慧安撫了田全幾句,去見了夏侯虞。
夏侯虞沒有理會杜慧等人的擔憂。
夏侯有道頭七的那天,她白衣素顏,去聽政殿。
按照夏侯虞的意思,盧淵請了萬乘寺的高僧進宮,連着為夏侯有道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道場,逢七的時候會更隆重。香燭袅袅,佛誦聲聲,一片端莊肅穆之色。
可在場的這些人裏又有多少人真心為阿弟的病逝而傷心難過呢?
夏侯虞視若無睹,面無表情地穿過法事的會場,像往常那樣給夏侯有道上了三炷香。
新君還沒有登基,盧淵不敢出宮,他已經連着幾天都沒有好好地睡過一覺,眉宇間皆是疲憊。
看見夏侯虞上前,他上前和夏侯虞打招呼:“長公主!”
态度比平時還要溫和。
這是因為馬上要心想事成了嗎?
夏侯虞在心裏冷笑。
她冷漠地朝着盧淵點了點頭,退到了一旁,準備繼續給夏侯有道抄寫經文。
盧淵欲言又止,随後不免松了口氣。
夏侯虞自夏侯有道病逝後就給人種陰陽怪氣的感覺,她能遵守承諾不參與到立儲之事裏去就行了,其他的,等新君登基了再說。
盧淵出了大殿。
謝丹陽看着卻暗中直皺眉。
他派了人守在城門口,蕭桓到現在也沒有動靜。
夏侯虞的舅舅鄭芬倒是得了信正往京城趕,但最少也得半個月才能回來,到時候花黃菜都涼了……夏侯虞到底靠不靠譜啊?
謝丹陽撓了撓腦袋。
兩個時辰之後,文武大臣都到齊了。夏侯虞被請了出去,衆臣在盧淵的帶領之下祭拜了夏侯有道。随後盧淵請衆臣到偏殿說話:“天子駕崩已經七天了,新君卻還沒有确立。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們得盡快把新君确定下來才是。”
他站在龍椅旁,居高臨下的望着滿殿的大臣,目光閃爍着幽暗的光芒。
謝丹陽不同意天子剛剛大殓就宣布新君的人選,他就如謝丹陽之意推遲了四天。可這四天他也沒有閑着,一直在和來祭拜的臣子們說話,确定這些人的立場。他已經很肯定,今天他的提議會很順利地被大家認可并通過。
正如盧淵所料,他的話音剛落,立刻有人附和。
盧淵微微地笑。
有人朝謝丹陽望去。
謝丹陽垂着眼睑,看不出憂喜。
沒有蕭桓支援,他和夏侯虞是不可能得逞的,而他也按照夏侯虞的要求,把擁立新君的決定推遲了四天,接下來,就看夏侯虞的了。
他是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挺身而出和盧淵一較高下的。
那些望向謝丹陽的人不免面露失望。
盧淵躊躇志滿,笑道:“若是諸君沒有其他的話說,那就請禮部公布新君待選名單好了。”
皇位的傳承是有規矩的。
父亡子繼,兄終弟及。是兩條最基本的守則。
現在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東海王夏侯有義和琅玡王夏侯有福。
衆臣們議論紛紛,有人推舉夏侯有義,有人推舉夏侯有福。
受了盧淵叮囑的兩位大臣對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就走了出來,高聲道:“我反對立東海王和琅玡王。”
聞者一震,俱都愕然地望着那位大臣。
大殿裏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那位大臣高聲道:“雖說兄終弟及,可不管是東海王還是琅玡王都年紀太小,能不能立得住還兩說。”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夏侯有道的棺椁,暗示衆臣夏侯有道當了四年的皇帝,最終還是沒能活過十四歲,“諸君可別忘了北涼文帝時發生的事。”
北涼文帝在繼承皇位之前,曾經死了兩位兄長,而且這兩位兄長都只做了短短的兩、三年皇帝就病逝了,若不是有顧炎撐着,差點就被北齊滅了國。
有臣子表示贊同,并說起顧炎被北涼文帝任命為大司馬之事。
一時間朝中議論紛紛,話題從立帝偏到了怎麽抵抗北方的入侵。
盧淵朝着另一個臣子使了個眼色。
這個臣子站了出來,道:“我覺得應該立西海王。”
西海王既不在年齡也不在血統上占什麽優勢,立馬就有人反對。
那臣子就和反對的人争辯起來。
最後還是盧淮一聲喝斥讓兩人都安靜下來。
盧淮道:“我也覺得應該立西海王。”
很多人都朝謝丹陽望去。
盧淮可是盧淵的胞弟,很多時候他說出來的話就代表了盧淵的意思。
蕭桓怎麽還沒有到?
謝丹陽心急如焚,神色間卻不可以流露半分。他更不能在這個時候表示贊同——在這種場合,他說出來的話是要擲地有聲,不能反悔的。就算是等會蕭桓趕了過來,他也不能臨陣反悔的。
這是做人的信諾!
盧淵和謝丹陽幾乎是鬥了幾十年,謝丹陽的不甘心和被迫無奈,此時盧淵看得清清楚楚。他又怎麽會給謝丹陽反悔的機會呢?
“那就立西海王吧!”他冷冷地瞥了謝丹陽一眼,沉聲道,“西海王雖然年紀也不大,卻是除去東海王和琅玡王之外,和武宗血統最近之人,加之他長在宮外,身強體壯……”
“我不同意!”原本應該在偏殿休息的夏侯虞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殿門口。
正午的陽光直直地落在屋頂,她的面孔被隐藏在陰暗的殿檐下,看不清楚表情。
可她筆挺的站姿、铿锵的聲音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的決心。
“我不同意立西海王為帝。”夏侯虞再次道,“沒有舍棄嫡支立旁支的道理。我決不會同意的!”
盧淵皺着眉頭,眼底頭過一絲怒火。
他道:“晉陵長公主,這是廟堂之事。還請長公主回避!”
夏侯虞擡頭望着盧淵,淡然的眉目突然變得鋒利起來:“天子無家事卻有宗族,我怎麽就不能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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