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被嫌棄了

“嘶~”林樓一頭撞上門板,半個身子飛出車簾,趴在駕車的板上,疼得倒抽了口涼氣。

見她摔了個狗啃泥,楚念桓眉頭一緊,坐在輪椅上死死地盯着她。

剛才那輛馬車壞時,林樓雖然沒有傷到,但還是磕着了膝蓋,此刻一跌,不僅膝蓋破了皮,額頭也裂了道口子。

林岚清下車瞧見這一幕,心底一陣暗爽,捏着手帕笑盈盈地走來。

“妹妹你這可是在幹什麽呢?”

“摔着了。”林樓坐起來,瞥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答道。

剛那一下摔得可真不輕,這具身體皮膚很薄,容易受傷,對疼痛的感知也更加敏銳。

她掃了眼自己裙上一片髒污,扶着車站了起來,膝蓋處立即傳來一道鑽心的疼。

“小姐我扶您下來。”綠袖正林樓這方走來,見她摔着了,心裏一緊,忙走近了輕聲說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車。

林岚清見她無視自己,又有些不忿,礙于這麽多人,又不得不做足了表面功夫。

于是上前,挽住林樓的另一只手,“妹妹小心點,這船上也颠簸,一會兒可別再摔着了。”

林樓不着痕跡地将手抽出,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淡然一笑,“姐姐放心,我定會活到你出嫁的那一天。”

林岚清臉色一僵,匆匆錯開了眼,蓋住其中的心虛,這丫頭忽然說到出嫁,是不是發現了她的計劃?

林樓默默地打量她,視線掠過她緩緩絞緊的手帕,對于這個大姐也放松了警惕。

這麽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思,注定只能被人利用。

今日的邀請,分明是個鴻門宴,那青蓮公主據說與襄王關系極好,也是個刁蠻驕縱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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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雖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在坊間總歸是有了不好的流言,對襄王的名聲多少有些折辱。

原本想着此事算是揭過去了,可韓氏跟林岚清似乎并不打算放過她。

果真是古代的人太清閑了,才會整日想着勾心鬥角,無論如何都要搞點事情嗎?

她不由得冷笑了下,不想楚念桓到了身邊,還開了口,“本來就醜,如今破了相更是難看了。”

林樓忽然想要翻他個白眼,嘴角微微一抽,扯出一個笑,盡量表現得乖巧,低聲細語地道,“王爺教訓的是。”

楚念桓聞言也不好再刁難,斜睨了她一眼,在黑衣少年的推動下,緩緩上了船。

游船華貴,船身約長十米,甲板上正站了一排女眷,還有不少男子。

見了楚念桓與楚玉冶,皆是躬身行禮。

一位身穿綠衣裳的女子蹦跳着出來,臉上笑顏如花,見到楚玉冶先是一怔,随即一喜,甜甜地叫了聲“皇兄”,就往跳板上望去。

見到緩緩駛來的楚念桓,整個人一僵,有些畏縮地往楚玉冶身後躲去。

這位皇叔自從那日戰敗回城後,脾氣就變得有些反複無常,本來容貌俊朗,冷着臉也覺得有種別樣的帥氣,卻不想毀了容,還廢了武功。

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皇叔,也成了現在最害怕的存在。

林樓一眼看出她的不同,猜測這位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青蓮公主,可她看楚念桓的眼神,怎麽那麽驚懼?

“岚清見過公主。”林岚清上了船,恭敬地行禮。

青蓮咽了咽口水,胡亂點頭算是應了禮,眼神裏卻分明寫着“你怎麽把皇叔給帶來了”的埋怨之意。

這船上的衆人顯然也沒想到會見到楚念桓,他不常出門,更是不與京中的權貴來往。

出了事後,還正常交往的也就只有這個沒心沒肺的十七爺了。

不過現在既然十七爺來了,那會捎上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因為他一人的出現,現場的氣氛都跟着凝重了起來。

林樓默默地看戲,不知當着這個冷面王爺的面,她們那些手段還會不會使出來。

學着林岚清的樣子,對青蓮行了禮,就聽楚玉冶道:“快去找個大夫給林姑娘瞧瞧,剛下車不小心磕了頭,若是破了相可就不好了。”

衆人聞言,齊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林樓,林樓前額不留發,這麽大個腦門上挂着紅印,一眼就能見到,只是當時沒提,也就沒人吭聲。

此刻楚玉冶開了頭,也就有人開始搭腔,“林三姑娘怎得下車還磕着了,船上備着藥箱,我帶姑娘去上藥吧。”

林樓順聲望去,是個身着紫衫的年輕公子,束着高冠,顯然已經及冠。

不過他的容貌可真是不敢恭維,馬臉上長滿了麻子,一對龅牙突兀地挂在唇間,眉毛一長一短,随着說話而上下跳動,格外的滑稽。

林樓雖不是個看臉的人,可瞧見他難免心中抵觸,錯開眼正要拒絕,另一人走了出來。

“還是讓在下帶姑娘進去吧。”

此人容貌端正,說話也斯文,倒是個正人君子的模樣。

林樓點了點頭,帶着綠袖随他入了船舫。

楚念桓的目光一直緊跟着他,楚玉冶見狀笑了起來,附耳低聲道:“怎麽?還擔心小娘子跟人跑了啊?”

楚念桓橫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沒錯,林樓被退婚那日,楚玉仁将他叫入宮中,講的就是這件事。

林家是北翼國的功臣,世代為國,這一代到此家中沒有男丁,只有三個女兒。雖不能上戰場,卻也不影響林家在朝中的威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女眷被退了婚,說來于女子的聲譽有損,而朝中這一輩中,除了襄王,其他幾位不是已有婚配,就是太渾,又或者是早就領了封底不在京城。

說來能夠配得上林樓的,也只有這位昔日的戰神,如今喜怒無常的軒王爺。

聖旨還沒頒布,這事知情的也就幾人,當然聰明些的,大概也能夠猜到一些,不過也是不能明說的。

林樓見那公子拿了藥,交給綠袖,就不再多留,拱了拱手告辭。

“公子貴姓?”想着對這世界上的事還是多了解些的好,林樓及時叫住他。

莊冀邁出的步子頓了下,轉身緩緩道:“在下姓莊名冀,是江南船舫的次子,這船就是在下家中所造。”

林樓單手撐着腦袋,斜看着他,淡淡地開口,“你該知道我叫林樓。”

“在下知道。”莊冀依舊拱着手,卻沒有擡頭看她。

林樓心中暗道此人未免過于拘謹了,沉默了片刻,才淡笑一聲,“謝謝你的藥。”

聽到那聲輕笑,莊冀的身體顯然僵硬了下,點了點頭,轉身出了船艙。

“小姐你……”綠袖皺眉看了眼莊冀離開的方向,猶豫了下,還是勸道,“你以後可別這樣了。”

“如何?”林樓眼裏閃過一抹玩味,眯着眼看向她。

綠袖看她這樣,有些心慌,但還是壯着膽子解釋道:“若是旁人瞧見了,難免又要說小姐輕浮了。前幾日退婚的事……”

“讓他們說去吧。”林樓閉了閉眼,話雖如此,心中卻記下了。

這關乎的不僅僅是她個人,還有林府、林莫風的顏面。

綠袖見她閉了眼,也不敢再說。她家小姐雖然對于許多事都比較随意,可也不代表沒有脾氣,威嚴還是有的。

林岚清幾人在甲板上呆了一會兒,見莊冀都出來了,林樓還不見人影,心裏有些着急。

本來楚念桓二人的出現就壞了計劃,若是林樓不中計的話,那這一切她不就白準備了?!

心裏算計了一陣,捏着手帕,對衆人輕聲道:“我進去瞧瞧樓兒,她身邊的丫頭剛從鄉下過來,我怕她不懂規矩。”

她容貌清麗,身段妖嬈,聲音若清風般沁人,聽得許多男子一陣心神蕩漾。可想來此女是帥府的嫡女,恐怕是要嫁入皇室的人,心中又是一陣遺憾。

楚玉冶深知她的本性,聽聞又與楚念桓咬起了耳朵,“這女人蔫兒壞的,你不跟進去瞧瞧?”

楚念桓冷哼了聲,語氣淡漠,“她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說着,推着輪椅往人少的地方移去。

楚玉冶見狀只好撇撇嘴,對于這樁強塞的婚事,他不滿意也是正常的。

說來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打壓,将退了婚的女子賜給昔日的戰神……啧啧!這其中還真是有些說不得的事情。

當年一戰,先皇病死沙場,楚念桓十八歲,一人撐起了整個局面。他的才華與能力,即便是當新皇也沒有人會反對,可惜偏偏是那場大戰,受了重傷,從此無法正常行走。

楚玉仁的年紀與他相仿,還要略小一歲,對于這位鋒芒過剩的皇叔,自然是十分忌憚。

也不知楚念桓這所謂的傷……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無心權利争鬥,雖然才十六歲,但心裏透亮,這些事懂一些,也要裝作不懂。仗着年紀小肆無忌憚,流連于市井,倒是免了許多麻煩事。

林樓剛上完藥打算出來,林岚清便進了來,眼見綠袖收好盒子,走過去在林樓身邊坐下。

素手輕揚,捏起桌上的茶壺,斟了一杯茶,遞到林樓面前,“妹妹真是太不小心了,前幾日剛傷了手,今天又傷了頭,可有跟爹爹好好學功夫?”

說話間,又替自己倒了杯水,杯蓋輕輕滑過水面,輕呼口氣,待茶涼些,才輕抿了口。

林樓将她的動作瞧得仔細,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還能将藥下得這麽隐蔽。

若是換了旁人肯定中招了,可她曾經好歹是個殺手,雖然在營中排名不怎樣。

學着她的樣子,一掀一吹一撩,再緩緩遞到唇邊。

林岚清停下動作,緊緊地盯着她,眼裏帶着幾抹難以壓制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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