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紙黃書

屏風後走出一人,身長玉立。

見到那人,楚玉仁的眸子閃了閃,“你可都聽見了?”

“聽見了。”莊翼淡笑着拱手。

“總覺得皇叔的表現與他往日的性子不符。”他一雙眼緊鎖在莊翼臉上,似乎想要從他的笑容裏看出些破綻。

“軒王殿下一向如此,只是那一戰後變了性情,這陛下不是很清楚嗎?”莊翼面不改色,朝前緩緩邁出一步,“他從前不喜歡被人束縛,即便是先皇,也不敢對他苛求太多,何況是陛下賜婚。”

楚玉仁睨着他,忽然冷笑了起來,“你說的對,我在他眼裏哪裏比得上父皇。”

莊翼仍舊只是淡笑,不再過多評論,他深知楚玉仁對楚念桓的忌憚,也知他因自己曾經是楚念桓的謀士,而心生芥蒂。

關于軒王的事情,他管的太多,無論是對他,對楚念桓,還是楚玉仁都沒有好處。

皇宮內另一處宮殿內,聽得下人來報說軒王和林莫風離開的消息,芸太妃保養極好的面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那個被送去官府的人處理幹淨了沒?”她側首,問着身後跟随她多年的嬷嬷。

那嬷嬷看向一側的另一個看似機靈的小丫頭,小丫頭盈盈一笑,回答着,“回太妃,都處理好了,沒留下活口。”話裏有些邀功的意味。

“等聖旨下來了,自己去領賞吧。”芸太妃掩住眼底一閃而逝地淩厲,悠然地擺擺手。

那丫頭嘴角忍不住上揚,跪下磕了禮,施施然退下。

“到底是将帥家的閨女,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端過嬷嬷遞來的茶水,芸太妃輕吹了口氣,淡淡地道。

“只可惜,如今的軒王,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軒王了。”

她身後的嬷嬷連忙應承,“太妃所言極是,這軒王,哪裏比得上襄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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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芸太妃睨了她一眼,不以為然,“當年軒王若是早日回了朝,今日坐在乾明殿的那位還不一定是誰呢。”

嬷嬷聞言大驚失色,惶恐地四下望了望,才壓低聲音勸道:“太妃說這話可要當心,小心……”

她說着,眼神往殿中伺候的一行宮女身上瞟去。

“無妨。”芸太妃放下杯盞,眼中冷光乍現,“本宮不過是說了句人盡皆知的實話,若這都要傳到皇上耳中拿來問罪,那未免會讓人覺得陛下如今對軒王還在忌憚着。”

“所以這次要賜婚的是林樓還是岚清?”悄悄觀察了一番宮內衆人的神色,發現并無異樣,才跟底下候着的人詢問。

“不出太妃所料,是林三小姐。”那人垂拱着手,恭敬地回答。

“是誰都不打緊,只要不是林夕月便好。”嬷嬷連忙附和道。

芸太妃點點頭,對底下那報信之人笑了笑,“辛苦公公走這一趟了,日後必定不會少了公公的好處。”

那公公揚了揚唇,顯出幾分謙遜,卻也掩不住他眼底的貪婪之光,“太妃言重了,若是無事,雜家就先行告辭了,陛下殿中還差人呢。”

“公公慢走。”芸太妃跟他客套了一番,讓人将他送到門外。

人一走,她身後的嬷嬷就冷笑了起來,“不過是個外殿倒夜壺的,還敢裝得這麽神氣,當真覺得太妃沒了他不行嗎?”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用處。”芸太妃話中藏着深意,臉上的笑意不減反增。

那嬷嬷連忙話鋒一轉,拍起了馬屁,“太妃英明。”

林莫風回府沒多久,宮裏的聖旨就到了,林樓正看着書,聽到來了消息,理了理衣裳,就來到正廳。

林夕月此刻已經回了府,起初聽說林莫風進宮,心中便在思索所為何事。

她是極為聰明的一個女子,林樓能夠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等來聖旨的那一刻,她的心情無比複雜,臉色看起來也不大好。

林樓見狀在心中暗暗一嘆,跟在林莫風身後跪下,等着來人宣讀。

那人環視過底下跪着的衆人,确保主要人物已經到齊了,才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護國府林樓聽旨!”

林樓朝前挪了兩步,挪到與林莫風平齊的位置,才高舉着雙手答道:“林樓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護國候林莫風有女林樓年十六,待字閨中,賢良淑德,恭謹端敏,與戰神齊軒王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許配齊軒王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鹹使聞之。”

他說着,長長托着音,聲音高亢嘹亮,“欽此——”

“林樓接旨。”林樓恭謹一拜,雙手捧住他遞來的聖旨,皺眉悄悄看向林夕月的方向,卻可惜這個角度什麽也瞧不見。

林夕月強忍着內心的波瀾繃緊身子,可她長而濃密的睫毛卻止不住的顫抖,緊咬的下唇微微發白。

原本靈動睿智的雙眸,也登時變成一汪死水。

“恭喜林樓姑娘,哦!馬上就該改叫軒王妃了。”那宣旨太監和善一笑,說了幾句客套的話,收了嬷嬷遞過去的荷包,與林莫風點頭示意後,帶着一衆人浩浩蕩蕩離去。

林樓握着手中明黃色的布帛,心頭沉悶,朝林夕月看去,剛巧她也在看自己。

兩人四目相對,她先是頓了頓,随即微微展顏,柔聲開口,“恭喜妹妹了。”

林樓聽得心裏一陣發堵,眉頭微擰,垂眸盯着那所謂的“聖旨”,只覺一陣厭惡。

“王爺,府門口有人。”楚念桓的馬車駛到府門,車夫在街道口停下,過來彙報。

“什麽人?”楚念桓輕阖的眸子睜開,眼底一片平靜,仿佛剛才激烈的争吵都是幻覺。

“看車馬和打扮,應該是西參的。”那車夫猜測道。

說到西參,他擰了擰眉頓了頓,讓車夫掉頭,“去行宮。”

車夫為他服務了幾年,早就摸清了這王爺的脾性,絲毫不敢耽擱,立即拐了個彎,往另一條街趕去。

阿諾蕾從林府出來沒多久,就到了軒王府,送了拜帖,在門口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回應。好不容易有人答話了,卻道軒王不在府中。

準格目陪在她身邊,聽到回話,學着北翼的禮儀問道:“敢問小哥,軒王殿下去了哪裏?幾時能回來?”

那答話的人大概是楚念桓專門挑出來的守門人,眼神狡黠,一看便是個機靈的角色。

他聞言上下仔細将打量他們一番,才道:“皇上請王爺進宮喝茶去了,不知幾時能回來。”

“那我們便在此等着好了。”準格目無視他語中隐含的驅逐之意,側身對阿諾蕾行了禮,“公主且上車休息一下吧。”

阿諾蕾搖了搖頭,餘光卻瞥見街角一閃而過的一個馬車尾,眼神一凜,“那是不是王爺的馬車?”

那小哥早就瞧見了,假意順着她的視線方向眺望了一眼,“公主說笑了,哪裏來的馬車?”

阿諾蕾眼神微凜,想要辯解,被準格目攔下。

“再說那邊是偏門,王爺回府,哪有不走正門的道理。”

看門小哥嘿嘿一笑,一點不怕得罪人,“小的也知道兩位從西參遠道而來,将人擋在門外不合規矩,可我家王爺吩咐了,沒有他的話,一只蒼蠅都不能進府。實在是得罪了!”

阿諾蕾聽出了他話中的貶低之意,深吸了口氣平複心情,露出一個甜美和善的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只有在此等候王爺歸來了,還望小哥行個方便。”

她說着,對身後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不慌不忙地從袖間取出一個荷包,遞過去。

看門人瞥了眼,接過颠了颠,收好塞入腰包,樂呵地拱了拱手道:“那幾位等好,王爺回家鐵定是走正門的。興許一會兒就回來了,不要着急,慢慢等就好了。”

他說着,朝幾人哈了哈腰,開了條門縫,擠進門內,然後飛快地合上,像是防着幾人強行破門一般。

那送錢的丫頭見狀,登時怒了,“公主你瞧!這人怎麽這樣?!拿了錢還不給開門,分明是在欺負我們嘛!”

“不得無禮!”阿諾蕾低聲訓斥了一句,盯着面前緊閉的大門,滿臉狠戾。

準格目哼了哼,“這軒王果然不賴,連府中看門的都這般有膽識。”

阿諾蕾聞言瞬間散了戾氣,得意一笑,眼裏閃爍着勢在必得的光,“本公主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會錯。”

“公主所言極是。”準格目彎了彎腰獻上贊美,聽着一旁傳來“隆隆”地車轍聲,神色一喜,“來了!”

阿諾蕾趕忙回頭,滿臉期待地等着馬車駛近。

車內莊翼看着門口伫立的幾個西參人,尤其是其中還有一位貌美的女子,大概猜到些眉目。

車子在門口停下,駕車的人扶着他下轎,走到幾人跟前,莊翼拱了拱手,“見過阿諾蕾公主,見過準格目大人。”

“你是……”随行的衆女子,在他下車的一瞬間都被驚豔到,待到跟前,聽得阿諾蕾的問話,才回神,原來這位不是軒王……

“在下是來宣讀聖旨的。”莊翼只簡單點名自己的身份,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

準格目鷹眸微眯,語氣中帶着幾分刺探,“軒王殿下不是在宮中嗎?”

莊翼淡淡一笑,不以為意,“旨意稍後就會昭示全國,殿下也已同意,這道黃書不過是走個形式罷了。”

衆人聞言心底皆驚,紛紛對莊翼的真實身份做起了猜測。

敢說聖旨只是形式的,定是大有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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