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地牢

與林莫風談完話,林樓回到自己房中,桌上的書仍舊放着,兩個丫頭不知道去了哪裏。

她坐下後拿起書,臉色卻忽然變了,這頁數,不太對……

她環顧了下屋內,發現放置阿鹂的鳥籠被打開了,小家夥在裏頭蹦跶着,睜着眼瞅着自己。

林樓将栓子落好,又關好門窗,才拿了書走向裏間。

屋裏沒人,林樓卻總覺得有人來過。

她仔細打量起每一個角落,終于在床頭內側,發現了一個小瓷瓶。

熟悉的手感,熟悉的款式,不是楚辭,還能是誰?

可他卻不現身……林樓淡淡地想着,眸子又在屋裏掃了一圈,确定人已經不在了,才将瓶子緩緩收起來,拿了燭火,靠在床邊看書。

第二日清晨,她照例起來練功,收拾好以後,就與林府衆人一齊進宮,繼續今天的端午交流會。

林莫風本來負責今日校場的安全,該早些過去的,可因着昨日林樓解決南度的事情有功,特許他晚些時候到。

本還不放心林樓,看着她氣色紅潤,擔憂的心徹底落下,“沒落下禍根吧?”

林樓搖頭,半開玩笑地道:“這樣耗一耗或許是好的,能存更多貨了。”

林莫風一下子被逗笑了,假意責罵道:“哪個兔崽子同你講的?!有這麽個折騰法嗎?!”

林樓故意癟嘴,嘴角卻還是止不住上翹,顯然不以為意。

韓氏看着這父女倆的互動,又看着身邊被父親冷落的兩個女兒,心中泛起了嘀咕,卻也不好明說,板着臉上了馬車。

林樓觀察敏銳,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未免她多想,忙推着林莫風與她同乘一輛,自己往後面的馬車走去,與前日一樣跟林岚清和林夕月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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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岚清見狀,不屑地哼了哼,“連阿諾蕾都打不過,真是丢我們帥府的臉!”

林樓冷笑不語,掃向她的眼神卻帶了幾分警告。

林岚清被這一眼瞧得心驚,想到她是會武功的,也讪讪地閉了嘴,蹬蹬蹬地踏着腳蹬上了車,留給林樓一個白眼。

林夕月随着上了車,沒有多看林樓,也沒有多言。

林樓只當她仍舊不甘心她與楚念桓的婚事,可又想着昨日的猜測,心底為這位二姐狠狠惋惜了一把。

今日上午主要是武鬥,一早起來都是活力滿滿,城外早早地布好了鬥技場,先比試的是擂臺賽,主要切磋武藝。

三國中,數北翼的男子身材最為高大魁梧,武士們更是一個個雄姿挺拔,站在面前就像一堵牆,堅硬而厚實。

依舊按照西、北、東、南的順序出場,第一場由西參對戰北翼,雙方的武士都很健壯,站在臺上,配合底下的吶喊聲,霸氣而威武。

楚玉冶坐在底下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跟身邊人讨論,可他身邊的随從像是都很慫,說不上幾句話,被他惱怒地拍了幾下腦袋,就縮着脖子徹底不敢講話了。

林樓看在眼裏,不自覺笑了一下。

楚玉冶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的聲音,猛地一回頭,一雙眼憤怒還沒收起來,就巴巴地瞪向林樓。

她斂了唇,淡淡地點頭回應。

楚玉冶這才收回眼神裏的兇狠,卻是從座上起了身,颠颠地跑了過來,路過林莫風的時候,還縮了下脖子。

“這比試打得可真有勁!”他一來,就跟林樓評價道。

林樓點點頭,表示認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他叫了起來。

“哎呀!這一拳不該這麽出的!啧!你看!挨打了吧!”

他盯着場內看得出神,時不時地指手畫腳,看到失手時,不掩自己的惱怒,不時爆一句粗口,看到激動時,也高興地眉飛色舞,活脫脫一個天真的頑童。

林樓靜靜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經的一個夥伴,神色一凜,才想起昨日被關入大牢的安麗斯。

“昨日那個女子審得怎麽樣了?”

她忽然提問,讓楚玉冶怔愣了下,“你說什麽?”

“南度一案。”林樓半眯着眸子,盯着他,“陛下不是讓你負責審理此案嗎?”

楚玉冶尴尬地摸了摸腦袋,幹笑了兩聲,錯開眼有些心虛地道:“這事兒本王不會判啊!讓那些當官的看着辦就好了呗!”

“好歹是皇上欽點的,”林樓幽幽地抛出話題,“你連樣子都不做一做,只怕到時審判結果未必服衆。”

楚玉冶一聽亮了眼,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她,讨好地笑道:“你有什麽法子?”

林樓神秘一笑,“你帶我去牢裏走一趟。”

她這一笑,登時讓他警惕了起來,女子去牢房,說出來對聲譽并不好,可她露出這種神情,卻又着實讓他動心。

左右看着旁邊沒人,思索了下,才點頭應下,“你準備一下,一會兒我找人來接你。”

說着,他就匆匆回了自己席位,與身邊的人不知說了些什麽,還瞧瞧朝自己的方向看了幾眼。

那人就是剛才挨了打的随從,此刻連連點頭,點得跟啄米小雞一樣,得了吩咐就喜滋滋地下去準備了,好像得到楚玉冶的認可,是件十分榮耀的事情。

林樓又是一陣發笑,又見他走到楚玉仁身前請示了一番,才起身離開。

沒過多久,果真有人來叫林樓,林樓讓綠袖和流尚留了下來,自己帶着阿莺離開。

一上車,就見楚玉冶一臉正經地坐在正位,嚴肅地看着自己。

“你可別騙我。”他一字一字地确認。

林樓淡笑,“自然不會。”

他才松了口氣,也不知為何,聽她保證不會騙自己,也就真的信了。

林樓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南度那邊的反應如何?”

楚玉冶摸了摸下巴,回憶了片刻,道:“沒什麽反應,看起來挺淡定的,不知道會怎麽來應對。”

想到南度那群人的“良苦用心”,不會沒想到不留後手,這官場之人常用的手段,大抵就是随便推一個人出來頂罪,不過她可不會讓他們如意。

馬車一路急行,很快就來到刑部門口。

随從拿了令牌進去通報,刑部尚書很快出來迎接,一來看到不僅有楚玉冶,還有林樓在。

神色變得尴尬起來,他的兒子企圖調戲林樓,結果卻反被人刺傷了喉嚨險些喪命。

這事說來也是孽緣,她如今又将成為軒王的王妃,這等身份……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可比襄王妃還要讓人忌憚。

好在林樓雖然對他兒子不待見,對自己卻沒有什麽多餘的表現,神情一直淡淡。

楚玉冶自然也知道這其中的糾結,見當事人沒反應,也沒多說,只讓人帶路,一行人來到了地牢。

地牢比普通牢房還要陰暗,裏頭兩壁有放火把的鈎子,平日裏卻是不點火的,有人來時才臨時點上。

楚玉冶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一邊捂着鼻,一邊四下打量。

林樓前世見過大大小小各種牢獄,對這種地方不陌生,雖然有些異味,卻連眉頭也曾皺過一下。

刑部尚書邢洋在前頭走着,不時将視線瞥向林樓,昏暗中看不太清她的神情,卻不見她表現出一絲不适。

想到邢文濤被送回家時的情形,在這來去頻繁的地牢中,他心底竟然生出一絲寒意,不敢想若是當時她手再狠一分,結果會是如何。

“這裏味道怎麽這麽重?”楚玉冶捏着鼻子,另一手擡袖掩面,無不嫌棄地說道。

“這裏關押的都是一些窮兇極惡的罪犯,平時不會有人來,審問也有用刑的時候,有點味道是正常的。”邢洋拱了拱手,指着一側的一道門,道,“這裏就是二位要找的人了。”

“嗯,你們在外面等着。”楚玉冶說着,讓人将門開了,看向林樓。

她神色淡漠,一雙眸子在暗處看不清情緒,卻平白折出幾道冷光,看得他一愣。

“你也在外面等着吧。”平淡的話語脫口,不等他回應,林樓已經邁入牢房。

那開門的人看着楚玉冶,與邢洋面面相觑。

“等着。”楚玉冶回了神,擺手讓他将門帶上,又命人退出一定距離,自己在門口候着,神色也嚴肅了下來。

這位年輕的王爺看着不着調,可這般板下臉來,也有幾分生人勿近的威嚴。

幾人拱了拱手,照着他的吩咐站好,時刻警惕着牢房中的動靜。

楚玉冶一雙眸子閃了又閃,情緒複雜,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虛掩的重門。

安麗斯一早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和談話聲,心頭一跳,猜測着是不是自己的人來了。

昨天過來了一個北翼朝臣,說是會想辦法救她,如今莫不是已經想到辦法了?!

她按捺住心底的狂喜,調整好神情,擡眼看到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渾身一震,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安麗斯,別來無恙?”

熟悉的語調,熟悉的步調,不同的聲線,來人緩緩朝自己靠近。

安麗斯方才內心的欣喜全部被恐懼所替代,聽到那個稱呼,她已經完全能夠确定,眼前之人就是當年的林樓!

她不敢保證林樓是否知道那場爆炸的真相,可她分明地感受到林樓對自己的不友善。

與當年的她完全不一樣的氣質……

不,或許并沒有不一樣……只是對待自己的方式變了……

她絕望地縮起了脖子,本能地蜷縮着身子,往後挪移着想要遠離她,艱難地吞了幾下口水,終于還是顫巍巍地開了口,“樓姐……”

“看來真的是你。”

來人忽然輕笑了一下,讓她一驚,林樓以前從不笑的……

然而這變化卻沒能讓她欣喜起來,她這一笑包含的意味太複雜,讓她越發覺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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