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礦土
怎麽還這麽咬牙切齒的?
順着曹盼軍的視線看了過去,“那男人誰呀?”沒見過,也不是村裏人,公社的幹部嗎?
看着不太像。
個頭挺高的,身材挺拔,單看側臉長得還挺方正。
是啊,那男人誰啊。
傅長纓平日裏跟他們說話三兩句就不耐煩,可怎麽就跟那男人聊得這麽開心。
呵呵。
曹盼軍瞥了一眼,腳已經往那邊挪了過去。
長纓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到向武。
她多少有些意外,“公社出了什麽事嗎?”
向武他鄉遇故知也挺驚訝的,人比上次見到時精神頭足多了,他多少放下心來,畢竟看到過前一秒還冷靜沉着的人在眼前暈倒幾乎不能呼吸傅長纓。
這觸及到他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好在結果沒有當初那麽糟糕。
“沒有,我只是來這邊看看。”
傅長纓忍不住玩笑,“這是來人口普查嗎?”
這讓兩人都笑了起來。
氣氛正融洽,冷不丁的就聽到曹盼軍的聲音,“傅長纓,這是誰呀,不介紹認識下?”
“縣公安局的向武同志。”傅長纓的介紹極為簡單,她也沒想着還能再見面,加上要去打電話,提了一嘴就往公社那邊去,壓根沒想着再說什麽。
倒是留下曹盼軍有些郁悶,這什麽人啊。
剛想要開口,只見那向公安點了點頭,也離開了。
曹盼軍:“……”他就是冷場王對吧?
偏生高建設還不知道舍友的心思,“那是公安啊,長纓還真可以,認識的人不是革委會的就是公安局的。”
有這人脈,起碼不用擔心被欺負。
他們也能跟着沾沾光。
曹盼軍沒搭腔,看着那向公安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說道:“你不覺得這人口音有點耳熟嗎?”
“有嗎?”
有。
曹盼軍很肯定,剛才他聽到那個向武跟傅長纓說“那你去忙”,就這麽幾個字,他覺得有點過于熟悉。
“同鄉?”
這個詞蹦出來時,曹盼軍都有些不相信。
“不是吧,五大三粗的看着不像啊。”高建設持懷疑态度,不過這個公安到底哪裏人是很重要的事情嗎?
“集上挺熱鬧的,我們去逛逛。”
高建設不認識向武,對這人到底是不是老鄉也沒什麽興趣。
他對集市上的東西興趣更濃厚。
曹盼軍跟着一塊過去,等兩人溜達一圈再過來,發現傅長纓不見了蹤影。
公社大院的人倒是爽快,“大灣村的那個女知青啊,她回去了。怎麽可能走回去,縣裏頭的公安同志騎車捎帶一程。為啥?我說你們這倆小同志打聽那麽清楚幹什麽?”
高建設也覺得這跟審賊似的,剛想要打個馬虎眼,就聽到曹盼軍開口,“我們都是大灣村的知青。”
“這樣啊,就你們那個女知青打電話到市裏,說是有什麽省地質局的人過來,她就回去了。”
曹盼軍心不在焉的說了句謝謝,拉着高建設往回走。
“咱們不是說在集上吃點東西嗎?”
“就知道吃,省地質局的人來了你不知道?”
高建設有些犯嘀咕,“不是之前去市局了嗎?”
“縣裏辦不了去市裏,市裏辦不來去省裏,這點道理都不懂嗎?”曹盼軍十分嫌棄,不過傅長纓的能耐越來越大了,竟然能把省地質局的人招來。
“本事不小嘛。”
“你這是臊我的吧?”傅長纓坐在後面,看不清蹬自行車的人到底什麽樣表情,“不過省裏來人也挺好,說明我們這裏有寶藏。”
“寶藏?”向武略有些奇怪,“你們這裏有什麽重要的陵墓嗎?”
“不是陵墓。”這人怎麽想的,咋還能扯到陵墓上去?“省裏特地來人表明很重視眼下的情況,或許我們村的那幾個山上有重要的礦石物質呢?要真有重要的礦藏,村子裏的人說不定還能在礦上工作,這年頭當工人總比當農民好些嘛。”
向武聽到這話笑了下,語氣略有些嚴肅,“這話不要胡說,工農都很光榮。”
“哎呀我也只是跟你說一下嘛,公安同志你總不至于舉報我吧?”
女孩子撒嬌而不自知,向武覺得略棘手,好在背對着傅長纓倒也不用擔心什麽。
“注意着些才是。”
聽到公安同志語氣松動,長纓松了口氣,“知道知道,謝謝向武同志提醒,往後一定注意。”
因為這小小插曲,傅長纓也沒再多話,搭着順風車到了大灣村,跟向武致謝後這才小跑着去村委大院。
看着停在那裏的汽車,傅長纓有些羨慕,等回頭拉着村民們掙了錢,她也要弄輛小汽車,出門辦事也方便。
正想着,幾個人從裏面出來。
“長纓回來了呀,正好,這是咱們省地質局的沈正存研究員,這是市局的蕭芳同志。”
村長介紹了一番,“沈同志和蕭芳同志正打算去山裏。”
傅長纓的猜測沒錯。
市裏送到省地質局檢測的結果讓局裏的研究員們十分感興趣。
“我們發現你送去的土裏面富含鋁矽酸鹽成分……”
“沈研究員說的矽鋁酸鹽有個別名叫高嶺石。”蕭芳解釋道:“咱們南邊的窯廠最喜歡的陶瓷黏土。”
竟然是高嶺石!
長纓興奮起來,“那咱們這是不是也能搞個窯廠來燒陶瓷器具?”
瓷都景德鎮有個高嶺村,盛産高嶺土。後來被地質學家李希霍芬翻譯到礦物學界。
傅長纓大學舍友來自瓷都,家裏有個窯廠,畢業後舍友回家繼承窯廠去了,知道長纓去扶貧,還送過她一些陶瓷禮物。
長纓雖然家裏沒窯廠,不過聽舍友說過還真不陌生。
她第一念頭就是搞個窯廠。
“窯廠還得需要工藝,咱們哪做得來呀。”
村長的反調讓傅長纓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于興奮,“也是,沈同志、蕭芳同志,你們有什麽建議沒?”
沈正存覺得這人跟瘋子似的,他稍有些遲疑道:“這個我得去看看這裏的高嶺土有多少。”
長纓反應過來,“應該的應該的,不過我們這邊山區地形複雜,我找個熟悉地形的帶着咱們一起去。”
正在家裏洗衣服的徐立川打了個噴嚏。
年輕人揉了揉鼻子,“誰在念叨我?”
……
曹盼軍沒想到傅長纓進山去了,“她自己去的?”
“怎麽可能,除了那倆地質專家,還有立川。立川是咱們村最機靈的年輕人,他在肯定能保護長纓。”
高建設看着村長拍着胸脯打包票也附和道:“就是,徐立川跟傅長纓關系可好了,你就別瞎擔心了。”
“我擔心她?”曹盼軍聲音怪異,“就她那能把天捅破的性子,還用得着人擔心?”
“行行行,都知道你鐵石心腸行了吧?”
“你說誰鐵石心腸?”
高建設:“……”你這人,還講不講點道理了?
他懶的搭理這神經病。
然而一個屋檐下住着,怎麽可能躲避得了?
高建設找了本書看,眼前卻是曹盼軍晃來晃去的,“你天天看書,真打算當記者?”
省報那個來采訪的記者已經走了,能在省城呆着,誰樂意下來做采訪呀。
鄉下又不是什麽好地方。
高建設被他走的眼睛疼,“不行嗎?我覺得傅長纓一個女孩子家去山裏是不是不安全,要不老曹你問下村長,去找找看?人多了有個照應嘛。”
曹盼軍愣在了那裏,看着沖自己擠眉弄眼的高建設,“你覺得我很閑嗎?”
說着人跑了。
高建設看着被他帶動的房門直搖頭,“裝吧。”
看能裝到什麽時候!
……
傅長纓跟着省地質局的兩個專家去山裏頭搞勘測,一去就是一星期,要不是因為正好遇到了去山裏頭追擊犯罪分子的向武一行人,估摸着還要再多待兩天。
“犯罪分子?”
向武倒是沒隐瞞,“倒賣文物。”
文物?
傅長纓還奇怪呢,沈正存問了句,“沂縣有古墓?”
“沒有,這是跨省作案,我們追查到這邊。沂縣有個窯廠,藏匿了不少文物。”專案組的同志想起那些被火燒了的文物就氣得牙癢癢。
被查到頭上慌了,開始消滅證據。
那些可都是文物呀!
他們當時為了搶救文物,沒顧得第一時間抓人,等到撲滅了火這才來這邊追蹤。
也虧得傅長纓一行人運氣好,不然就跟那群人碰上了,指不定就要做人質呢。
向武多說了句,“山裏天氣變化快,注意安全。”
傅長纓有些沒聽進去,等人走了之後問徐立川,“你們這有窯廠?”
“不知道啊。”徐立川撓了撓頭,他是真不知道。
倒是沈正存好心解釋,“應該是磚窯廠,沒想到沂縣竟然有這麽豐富的高嶺土礦藏,不過燒制瓷器就別想了,這得好手藝。”
沒有景德鎮那工藝,就別攬這瓷器活。
傅長纓含蓄一笑,“不做瓷器,咱可以做點別的嘛。”
高嶺土的用途多着呢。
燒制陶瓷那是最常見的,實際上還可以用來造紙、做耐火材料呢。
當初同學就跟傅長纓抱怨過這事。
宿舍裏的人還覺得稀奇,怎麽土就能用來造紙了。
這還真不是胡鬧。
高嶺土造紙工藝流程傅長纓大概還記得幾分,只不過想要造紙那需要很多機器,比如說搗漿機、分級機還有什麽壓濾機、幹燥機。
這些設備,統統沒有。
村長徐長富頭大了,原本以為能搞出點東西來,誰知道想要搞個廠子竟然這麽難。
“沒機器的話也沒事,蔡倫造紙也沒見得用機器嘛。”
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
“我想去造紙廠打聽下,看這造紙具體是怎麽個流程,咱們能不能搞出來個土法來造紙。”
村長覺得這想法是好的,但問題又來了……
“咱們真要是造出紙來,賣到哪裏去呀?”
有生産就得有銷售,依照傅長纓說的,這紙品質量這麽好,國內的老百姓肯定用不起。
“國內用不起咱就賣到國外嘛,咱們窮,總有富裕的人。”
其實國內也有消費市場,但實在太小了些。
傅長纓打開格局,籌謀着賺外彙。
她咬着筆杆子思索再三,寫了一份《關于開采高嶺土用于造紙的可行性報告》,洋洋灑灑寫了二十幾頁。
一式三份,謄錄好。
正好高建設要去縣郵政局寄信,傅長纓叮囑再三讓他把這個給自己寄出去。
辦廠是個大事,燙手的山芋有時候就得丢出去。
丢給他那便宜老爹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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