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賞識

羅文章陪着人等火車的時候, 長纓正揮汗如雨的掰玉米。

掰玉米這個活不算多重,就是特別費胳膊。

她昨天掰了一天,臉上被玉米葉劃了一道道不說, 胳膊酸疼的幾乎擡不起來。

問了苗花,人家跟沒事人似的。

長纓咬着牙繼續幹, 說什麽這次要把整個秋收季給幹完才是。

沒有基層工作經驗,就算日後有更好的工作崗位那也很難做出成績來。

梅花香自苦寒來這話雖然有點雞湯,可也是事實。

當然, 眼下的事實是整個秋收季的磨砺讓長纓花了臉,哪怕是拿毛巾包住了腦袋,她還是不可避免的被鋒利的玉米葉劃傷。

雖然不是啥大毛病,過幾天這些很淺的傷口就會愈合, 甚至連疤都不會留下。

但還是吓着了苗花,“村長都說不讓你幹了, 你咋這麽犟呢。”

她在蒜臼把那草藥砸碎,連帶着藥汁抹在了長纓臉上, “怎麽樣?”

臉上糊了一層黏糊糊的東西,長纓倒吸了一口涼氣,“一陣清涼, 爽。”

話音剛落, 被苗花彈了個腦瓜崩。

“還好意思笑,這要是真的花了臉, 往後還怎麽跟人處對象?”

玉米掰完了,剩下的就是脫粒。

這件事暫時還不着急, 畢竟還得先晾曬。鄉下地方一般都是等到冬天再脫粒, 那會子大雪封村,沒啥要做的, 在家慢悠悠的脫玉米粒倒是打發時間的活計。

目前來說還剩下的活就是摔黃豆拾棉花,相對來說這兩個農活不算那麽累。

長纓可以暫時松一口氣,“人活一輩子又不是為了處對象,苗花姐你這思想境界可不行,有點落後,得學習提升下。再說了,處對象哪光看臉啊,雖然人是視覺動物,看臉屬于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想要過日子還得看三觀。”

苗花就知道說起大道理來,長纓頭頭是道自己說過她,“那也不胡來。”她有心給長纓一點教訓,手稍稍用力在臉上一摁,登時聽到一陣求饒聲。

“我錯了我錯了,苗花姐你別生氣啊,咱們晚上吃玉米碴粥好不好?”

長纓喜歡吃這個,挑選些老玉米,嫩的不行太老的也不行,用蘿蔔擦把玉米粒弄碎脫下來,然後攪和一點面在鍋裏煮。

粘稠的玉米碴粥不要太香。

忙活了好些天的長纓就需要這麽個碳水炸`彈來解解嘴饞。

“好,我過會兒給你弄點餅子吃。”

“謝謝苗花姐。”

苗花看着被草藥糊了臉的人,“躺着吧,過會兒好了我喊你吃飯。”

長纓這會兒是真不想動彈,餘光送人出去,“辛苦啦。”

她就知道,一說自己肚子餓準有用。

十月農忙告一段落後,長纓跟着牛書記在各個村子跑,主要是去了解各個村子裏的秋收情況。

“看來你們那玉米種倒是不錯,這樣等回頭咱們在公社裏普及一下,多打點糧食總歸是好的。”

自家留着吃也好,喂豬牛羊也罷,家裏有糧心中不慌啊。

“行,回頭我跟村長說,讓他來幫忙倒換下。”

牛書記看着跟在自己身邊的人,“對了,那個牛奶廠現在怎麽樣?”

“生産線需要的電量大,那邊沼氣池和發電機組還沒弄好,大概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也不要太着急上火,按部就班的來就成。”

“我也是這麽想的。”長纓跟着牛書記一塊回去,兩人剛到公社大院那邊,辦公室裏就出來了人,“書記,剛才市裏頭打電話過來,說讓長纓去市裏頭一趟,去下面的公社開展社教運動。”

社教運動。

長纓倒是也不陌生,不過讓她去搞這個。

牛書記眼角抽了抽,“市裏來的電話?”

“對,就市裏的電話,還讓長纓先給回個電話呢。”

越過縣裏直接找長纓去搞什麽社教運動。

牛書記心裏多少明白了幾分,“成,你先去回電話,等說完了咱們再商量事。”

市裏頭直接來電,長纓又不傻,只不過她沒想到電話竟然直接回到了那個吳副市長的辦公室。

領導聲音透着幾分笑吟吟的寬容,“怎麽樣,不來幫這個忙?”

人家領導說是幫忙,實際上對她而言就是命令。

換個好聽點的說法而已。

“是您擡舉我給我這個機會,我就怕搞不好,回頭讓您臉上沒光彩。”

吳副市長樂呵呵道:“放手去做就是了,搞不好就從失敗中汲取教訓嘛。”

“那成,您都這麽說了,我也大着膽子應下,不過我明天下午才過去,這邊的工作還得再安排下。”

“行,到時候你先來我這邊一趟,我還有點別的事要跟你說。”

挂斷電話,長纓愣神了好一會兒。

“長纓,你真要去搞什麽社教運動呀,那你得弄多久?”

長纓苦笑,“不好說,可需要個十天半個月吧。”

“那麽久的嗎?”

這還是往少了說呢。

熟悉環境,不說對當地做到知根知底,但也得盡可的調查,這就需要好些時間,然後再開展教育活動,十天半個月壓根不夠用。

長纓把這件事和盤托出。

牛書記嘆了口氣,山窩窩裏到底留不住金鳳凰,他摸出了自己的煙鬥,習慣性的磕了下,其實也磕不出什麽,“成,那你把手頭上的工作交代下去忙吧,公社裏的事情我會留意着,你不用擔心。”

“那成,對了書記您說要跟我商量什麽事。”

“也沒啥。”牛書記本來想着,這次去下面村子檢查秋收情況後,回來再開個公社的會議,讨論把長纓提成公社的二把手,這樣一來她去下面的生産隊、村子辦事就名正言順的多。

只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市裏頭把人喊走,指不定什麽時候回來呢。

“等你回來再說也不遲,去忙吧,好好幹,別給領導丢人。”

牛書記不想點破,長纓也沒再糾結,她利落地應下,“知道,那書記我先回去了,等回頭我在那邊落了腳就給您打電話,有什麽事咱們再聯系。”

瞧着這辦事利落又妥帖的人,牛書記是一萬個舍不得。

可再舍不得也不強留人呀。

從公社大院離開,長纓往學校那邊去。

今年秋收季,洪山公社小學的孩子們并沒有像往年那樣去幫家長們幹活,而是老老實實的待在學校裏上課。

既然要正規辦學,那就得認真上課,當學生就好好的當學生,哪總一心二用呢?

長纓過去的時候,艾紅梅正在那裏和幾個老師準備出考卷,想着過些天進行期中考試,方便查缺補漏。

許知是先一步看到長纓過來,年輕的臉龐上頓時揚起笑容,“長纓你怎麽過來了?”

“我來喊一下秦老師。”

要說一點不好奇那肯定是騙人,不過秦樂是蘭東公社的知青,算是調到這邊過來幫忙的。

哪調查人的底細呀。

可這人好像真有些來頭,不然吳副市長怎麽點名要他跟自己一塊去搞什麽社教運動呢。

“秦樂還在上課,長纓你找他有什麽事?”許知是好奇地問了句,“他沒闖什麽禍吧?”

“沒有,就是領導指示要我帶着小秦老師去市裏一趟,等他下課吧,我也不着急。”

看了下辦公室裏唯一的座鐘,長纓無聊的翻起了書櫃裏的書冊,那是從知青們那裏“搜刮”來的書。

大家的書聚在一起就五花八門的多,也構成了學校的臨時圖書館,知青們在藏書這件事上做到了互通有無。

許知是殷勤的像是小蜜蜂,“長纓你有什麽喜歡看的書嗎?這裏書借出去了不少,借書名冊在這裏,你看看。”

艾紅梅着實看不下去了,“許知是你過來出你的題,長纓看的書多了去了,這裏面沒什麽她喜歡的書。”

虧的之前還說什麽秦樂崇拜長纓,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都快伸出舌頭當哈巴狗了。

許知是臉蹭的一下就紅了,連忙回去忙活。

“咱們小艾老師現在嗓門都亮了,不過你們當老師的一定要注意保護好嗓子。”

咽喉炎那可是老師的職業病。

“知道,前些天還有村民送來了一個蜂巢呢,說是裏面好多蜂蜜,讓我們挖蜂蜜泡水喝,對嗓子好。”

蜂蜜。

這倒是讓長纓猛然間有了新想法,“是對嗓子好,對了誰給你們的蜂巢呀?”

她回頭去問問看。

“那我可不知道,就一大早放學校門口了,也沒看到是誰,留了個字條。”艾紅梅還留着字條呢,上面的字寫的歪歪扭扭——

老師,你們切開這個泡水喝。

字醜但情真意切。

長纓想了想,“那你回頭再打聽下,看不找到這送蜂巢的人。”

她正說着下課鈴聲響起,沒多大會兒秦樂過了來。

長纓簡單的說了下去市裏的事情,秦樂有點懵,“可我還有課。”

這話讓辦公室裏的人都笑了起來,艾紅梅更是哭笑不得,“你的課我們幾個幫你上,該去忙就去忙,市裏頭的命令你不聽成嗎?”

秦樂恍惚了下,“也是。”

長纓直接帶人離開,其實她就是懶得蹬自行車,給自己找個車夫罷了。

一路上長纓想着事,也看不到臨時車夫一臉的糾結。

到了村子裏,長纓做出安排,“你今天先去知青大院那邊湊合下,明天中午咱們去市裏頭。”

秦樂連忙應下,看着轉身就走的人,“那自行車怎麽辦?”

“留在知青大院讓羅文章他們用就行了。”

總不蹬自行車去市裏吧。

長纓簡單把這事給村長一說,徐長富傻了眼,“咋讓你去呀?”

“領導重視我呗,我想了下咱們大隊暫時也沒啥事,就是我今天在學校那邊看到公社裏的人送給老師們蜂巢,村長咱們公社有養蜂手嗎?”

“養蜂手?有啊,你認識的啊,就汪為民家,聽說他之前那個本家可是厲害呢,建國前養蜂種的蜂蜜都出口到國外去。”

國外是個敏感詞。

長纓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原來是他家,那等我回來再去找他聊,我想回頭咱們搞一個養蜂場,有專家就好說了。”

村長還有些遲疑,“可長纓這成嗎?之前汪家就是因為這個,沒少被批。”

“咱們辦集體經濟你怕什麽?就當雇他來給養蜂場幹活了。”

村長還有問題,“可長纓咱們這又不種花,沒有那麽多蜂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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