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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湄。

顧憶湄失眠一夜,面色蒼白、容顏憔悴,對鏡化妝,拿着口紅的手不住顫抖。傅冬平見狀,上前從她手裏拿過口紅,替她塗抹在唇上,讓她的臉色看起來好看一點。

“最壞也不過如此了,眉豆,還有我在。”傅冬平像小時候那樣,握住顧憶湄的手,把她拉起來。

“你吃了嗎?”傅冬平關切地問。

“我吃不下。”顧憶湄心情沉重。

兩人去顧太太房間,顧憶湄走到母親床前,強自鎮定,“媽,我跟冬平去公司問問情況,您不要擔心,一切我會安排。”顧太太無力地點點頭。

他們出門的時候,正遇上匆匆趕來的蔡佳。顧憶湄鼻子一酸,上前道:“我媽情緒不太好,還請你看着她,別讓她胡思亂想。”

蔡佳點點頭,讓顧憶湄放心。

兄妹倆到公司時,公司人心惶惶,很多股東一早便到公司來坐等,看誰會出面來主持大局,職員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沒有人還能安心處理事情。

法務部辦公室,兩人和法律顧問對坐。

法律顧問道:“律師已經和警方聯系過,希望替顧董辦理取保候審,但是警方不同意,案件涉及金額巨大,他們怕顧董和傅董棄保潛逃。”

“我能見我爸爸嗎?”顧憶湄問。法律顧問搖頭,“不能,目前除了律師,誰也不能跟顧董接觸。”

“公司這邊情況如何?”傅冬平問。

法律顧問道:“董事長和副董事長都不在,董事們照例會召開董事會推選一名執行董事處理集團各項事務,這倒也罷了,最難應付的是股東和債權人,他們聽說了顧董和傅董被警方帶走的事,都到公司來要求撤股還錢,顧小姐,我想,你要代表你父親出面和這些人談談了。”

沒等顧憶湄說話,傅冬平道:“我妹妹對生意上的事一竅不通,又是女孩子,讓她跟那些股東和債權人接觸,她一個人肯定不行,如果有律師在,應該會好一點。”

法律顧問道:“說起律師,我倒有個建議,不知道你們聽說過邢栎陽沒有,他是這幾年鷺島風頭最勁的大律師,尤其擅長處理經濟案,公司內部的事我會協助顧小姐協調各方,但是對外的話,雖然公司有律師團,我還是建議你們替顧董和傅董聘請一位經驗豐富的首席大律師。”

“邢栎陽?他不便宜啊,我聽說他替人打官司,最高收取标的款的百分之十。”傅冬平心有顧慮。如今顧家還能付得起高額律師費嗎?

“他就是這個價,從不打折扣,法律圈都知道他名聲壞,為了打贏官司不擇手段,人人都不服他,可誰都得承認,他戰無不勝。”法律顧問拿起煙盒,想抽一支出來點上,看到眼皮紅腫的顧憶湄,又作罷。

“為什麽你不出面當我爸爸的代表律師?”顧憶湄不解地問。

法律顧問笑笑,“大小姐,我也是顧氏的股東之一,雖然是幹股,但在法律上等同間接參與經營,我不能在這個案子上出面。”

顧憶湄讪讪的,對公司股權這些事,她是真的一點也不在行,只得擡起頭,“怎麽才能聯系到邢律師?”

法律顧問道:“我可以替你們聯系,跟他約個時間,到時候,你和傅先生可以一起去見他面談,我這邊也會把資料提交給他,但是他會不會接下這案子,我不能保證。”

三人商量完事情,法律顧問陪着顧憶湄見股東和債權人,向他們做出保證,一定會配合警察調查,給他們一個交代。

公司損失巨大,股東和債權人早就群情激奮,會議室裏氣氛很不好,顧憶湄心力交瘁,不知該怎麽應付他們,只能不斷道歉,可還是無法平息那些忍的怒火,到最後,傅冬平實在看不下去,把顧憶湄帶離會議室。

“這裏還是交給董事和法律顧問去處理吧,你跟我回家。”傅冬平帶顧憶湄下樓。

“我們能不能現在就去找邢栎陽?”顧憶湄問。傅冬平擺擺手:“他很忙,沒有預約,你不可能見到他,先等消息吧,他應該不會不見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 邢律師會接下這個案子嗎?拭目以待。

親愛的們,說明一下,JJ的長評标準是1000字,低于這個字數的都不會出現在長評攔裏。麽麽噠。

☆、第 4 章

回到家裏,慘慘淡淡,傅冬平要趕回自家的建築師事務所處理事情,顧憶湄送他離開,在花園裏站了好久,只覺一陣暈眩,這才想起來,從昨晚到現在,她什麽都沒吃。

上樓推開母親房門,看到蔡佳坐在床邊安慰顧太太,顧憶湄上前道:“媽,您吃了早飯沒有?”

“吃過了,眉豆,你吃了沒有?”顧太太關切地看着女兒,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怎麽才一天時間,這孩子就瘦了一大圈?

“我已經讓保姆去做了。”顧憶湄無精打采,看看蔡佳,“蔡佳姐,你吃了沒有,沒吃的話,一起下樓吃點吧。”

“我吃過了,你去吃吧。”蔡佳見顧憶湄眼睛都熬紅了,心裏嘆息,這大小姐以後可怎麽辦?

顧憶湄下樓的時候心神恍惚,不小心踩空了樓梯,跌坐在牆角,腳踝處劇痛不已,強忍着想站起來,卻怎麽也站不起來,只得叫人。

管家扶着顧憶湄在客廳沙發坐下,觀察她傷勢,見沒有明顯外傷,仍不放心,“讓司機送你去醫院吧?萬一傷到骨頭,得及早治療。”

“不用去醫院,我不要緊,應該沒傷到骨頭。”顧憶湄強忍疼痛瑟瑟發抖,在管家攙扶下到餐桌旁坐下吃飯。家裏的情況已經夠糟了,她不想再讓母親擔心。

管家讓保姆準備冰袋替顧憶湄冷敷,确認她的腳沒事才放心。顧憶湄木然地吃着早點,味同嚼蠟,到後來,幾乎要嘔吐出來,索性丢下碗筷。

“王阿姨,勞煩你替我爸爸收拾些換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我一會兒送到看守所。”顧憶湄過了很久才想起這事。

管家一聽她的話就知道她父親一時半會回不來了,默默點頭。

下午,傅冬平到顧家來告訴顧憶湄,已經跟邢栎陽約好了時間,次日上午,他們就能去律師行見他。

“他會接下這個案子嗎?”顧憶湄急切地問。

“不好說。”傅冬平沉吟着,告訴她:“我找了一些朋友打聽,都說他接案子非常謹慎,而且只替有錢人打官司。”

“我還有錢,我和我媽都有不少首飾,哥,明天去見他,務必請他接手,只要能替我爸爸和舅舅減輕罪責,賣房子我們要打這場官司。”顧憶湄決定豁出去了,只要親人能平安歸來,一切都在所不惜。

“眉豆,這已經不是錢的事,你知道嗎?一旦案件進入訴訟程序,姑父的一切動産和不動産都會被查封拍賣,承認詐騙宣告破産,一樣要在破産清算時退賠。”傅冬平把情況跟顧憶湄說清楚。

顧憶湄不出聲,走路顫顫巍巍險些跌倒。

傅冬平趕緊扶住她,“你的腿怎麽了?摔了?”“下樓梯時不小心扭了,不要緊,我沒事。”顧憶湄跟傅冬平一起上樓看望顧太太。

還以為她已經長大了,如今看,也不過是個孩子,傅冬平無奈輕嘆。

看到女兒一瘸一拐,顧太太關切地詢問情況。

顧憶湄不想她跟着擔心,強忍疼痛,“沒事的,媽,我下樓時不小心扭了一下。冬平來告訴我,我們要找的那位大律師已經同意和我們見面,明天我會去見他,争取讓他接下爸爸的案子。”

“有用嗎?”顧太太對此持懷疑态度,她心裏明白,丈夫和弟弟這回罪責不輕,已經不是律師出面就能解決的了。

顧憶湄寬慰她,“媽,您不要太悲觀,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為爸爸争取任何一點機會。”顧太太疲乏地長長嘆息一聲。

離開母親卧室,顧憶湄和傅冬平一起下樓。

“謝謝你這兩天一直陪着我。”顧憶湄由衷地說。傅冬平回頭看她,停下,扯扯她頭發,“說什麽傻話,我是你哥哥。”

“蔡佳說,我媽打電話給我爸那些朋友打聽情況,他們不是關機就是拿話搪塞,沒有人願意談及這件事。”顧憶湄此時才知世态炎涼,竟如此直接。

“事不關己,自然沒人願意提。你多照顧姑媽,別讓她胡思亂想。”傅冬平拍了拍顧憶湄胳膊,也就離去。

顧憶湄一直送他到門口,看着他,忽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感,遇到這麽大的事,幸好有他在,将來若是連他都不在,自己該怎麽辦?他是哥哥,注定不可能陪伴一輩子。

次日,傅冬平來接顧憶湄的時候,顧憶湄已經打扮好坐在客廳裏等她。一改前一天的慌亂不堪,此刻她打扮得非常動人,身上的裙子質地高檔,非常貼合她身材。

傅冬平帶着欣賞,半開玩笑道:“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打算去色~誘他接下姑父的官司。”

明知他是開玩笑,顧憶湄仍然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有何不可,只要真能幫到我爸爸,我什麽都不在乎。”

“眉豆,這不像你。”

“你先開的玩笑,反倒來怪我。”

邢栎陽所在的律師事務所位于城市中心區某棟高層建築裏,辦公區很氣派,兩人剛走進辦公室,顧憶湄就被熟人叫住。

“顧憶湄,怎麽會是你?”一個長相文靜、妝容得體的女孩從格子間過來,跟顧憶湄打招呼。

顧憶湄看到她也驚喜不已,這女孩是她同學,名叫蘇芷汐,兩人上學時關系很不錯,後來顧憶湄去美國留學,兩人才漸漸斷了聯系。

寒暄過後,顧憶湄這才知道,蘇芷汐大學學的是法律系,現在是律師助理。

顧憶湄心事重重,沒心情繼續交談,問她:“我有點事情來找邢律師,他在嗎?”“在的,我帶你去。”蘇芷汐非常熱心地帶領顧憶湄和傅冬平去律師辦公室。

走進邢栎陽辦公室,顧憶湄看到他站在書架旁翻閱資料,他們推門進來,他聽到聲音才放下手裏的案卷。

和在飛機上那天一樣,他仍是一身清冷的黑色,黑色襯衣的長袖卷起,身材颀長的他給人一種俊逸出塵之感。

“請坐。”邢栎陽示意蘇芷汐倒茶給客人。蘇芷汐退了出去。

盡管法律顧問之前和邢栎陽接洽過,傅冬平還是主動說明來意,邢栎陽一直耐心聆聽,半天也沒有說一句話。

顧憶湄見他不動聲色,有些沉不住氣,主動問:“邢律師,您願不願意接下我父親和舅舅的這樁案子?”

邢栎陽目光投向她,劍眉微擰,凝視她幾秒鐘,上次見面到現在不過幾天時間,這個女孩子憔悴了不少,樣貌依然動人,可眼睛裏那種飛揚的神采已經不見了。

可以想見,她也深知自己處境堪憂,然而,面對她眼中的企盼,邢栎陽還是緩緩搖頭,“對不起,我接不了令尊的案子。”

顧憶湄滿懷希望而來,哪知道遭遇當頭一棒,着急道:“為什麽?我們非常有誠意,懇請您出面當我父親的代表律師。”

“令尊有本市一流的律師團,我相信他們會盡力。我目前手頭已經有三個案子,其中兩起是跨國經濟糾紛,還有一家集團公司的紐交所IPO(首次公開募集)符規核查,實在是分身乏術。”

盡管邢栎陽訴說的理由聽起來很合理,顧憶湄還想說話,傅冬平悄悄按住她手,“無法轉圜?酬金好商量。”

邢栎陽淡淡掃了他倆一眼,“非常抱歉,我是真的沒有精力再接手顧先生的案子,行內都知道我開價高,我得對我的委托人負責。”

“那好吧,我們雙方都再考慮考慮,你先忙。”傅冬平站起身拉了拉顧憶湄衣角。邢栎陽起身送他們。

顧憶湄一臉愁容,走到門口又不甘心地扭頭看了邢栎陽一眼,卻見他已經點起一支煙,低頭看桌上的案卷,很顯然已經沒有繼續跟他們交談的意思,只得跟着傅冬平離去。

看到顧憶湄出來,蘇芷汐主動迎上來,“談得怎麽樣?”

“邢律師不願接下我父親的案子。”顧憶湄苦澀地說。希望之光在一點點消失,她越來越感覺無力。

蘇芷汐不忍見她如此表情,善解人意地寬慰她:“邢律師真的太忙了,預約排到明年。這樣吧,你們先回去,等他回頭有空,我再跟他說說。”

“謝謝你,芷汐。”

“幹嘛這麽見外,有消息我會跟你聯系。”蘇芷汐在便簽本上寫下自己號碼,塞進顧憶湄手裏。

“你是他的助理?”

“不是,我跟的是譚屹律師。”

辦公室裏,邢栎陽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了很久,他也聽了很久。

“行了,我知道了。”邢栎陽挂斷電話,看了一眼手邊的報紙,有一篇文章用醒目的标題圖文并茂地描述他在機場遇襲的新聞,用詞刻毒,把他描繪成只認錢不認人的無良律師。

離開自己辦公室,邢栎陽敲了敲同事譚屹辦公室的門,聽到聲音之後,推門進去。

譚屹見邢栎陽進來,放下手裏的筆,看着他。邢栎陽走到她對面坐下,“上回請你幫忙出面保釋的人,辦好了?”

“早辦好了,警方聽說他精神有問題,拘留他兩天就放了。”譚屹站起來,去給邢栎陽泡咖啡。

看到邢栎陽沉默,譚屹把咖啡放到他手邊,以一個優雅的姿勢倚着辦公桌,和他面對面。

譚屹道:“這回我們把他保釋出來,難保不會有下回,不如找人給他做精神病鑒定,送他住院治療一段時間,不然他總騷擾你,也不是個事。”

頓了頓,她進一步提醒他,“我覺得你更該查一查,是誰把你的行蹤洩露出去。”

邢栎陽沉思半晌,終于點點頭。在洛杉矶被跟蹤,他已經感覺到不對,機場遇襲,更像是有人在幕後推動。

譚屹知道他不想多提此事,換了個話題,“我聽說顧建輝的案子找上你?”邢栎陽擡起頭,攤攤手,“消息真靈通,你聽誰說的?”

“我們這個圈子,誰接了大case都瞞不住,自有耳報神提供消息。”譚屹雙手抱臂,俏麗短發讓她看起來冷豔幹練。

邢栎陽開玩笑道:“看不出來譚大律師除了是律政佳人,還是江湖百曉生,我這邊剛送人走,你這邊已經得到線報,實在可怕。”

“談得怎麽樣?”

“我不接。”

“Why?顧建輝出事,這回顧家人必定不惜血本,有錢不賺?”連譚屹都覺得這不是邢栎陽一貫作風,顧建輝這種詐騙股東的案子在商場上屢見不鮮,只要花得起錢,辯護難度并不大。

“明知必敗,何必給人希望。”邢栎陽沒有喝咖啡,起身離去。

譚屹看着他,秀麗臉上略帶驚訝,若不是深入研究了顧建輝的案卷資料,他不會說出如此篤定的話。

他一向喜歡有話題性有挑戰性的案子,顧嘉輝作為鷺島商界名流,財雄勢大,這回出事轟動全島,為什麽他反而選擇避此風頭?

作者有話要說: 譚律師是女的,是女的……

評論有點少,大家多多評論哦,寫文沒有互動太無聊啦。

☆、第 5 章

心思一轉,譚屹跟上邢栎陽,進他辦公室後,開門見山。

“顧家的案子你不願出面,不如我去?”

“也好。”邢栎陽略一思索,覺得她這個提議正中下懷。

在邢栎陽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下,譚屹雙手托腮,“我聽說顧家千金是本島名媛,正當妙齡才貌出衆,很多人想見她一面而不得。”

邢栎陽拿起之前那半支沒有吸完的煙,略帶嘲諷,“是嗎?早知你這麽仰慕她,剛才她來我這裏的時候,我應該通知你來圍觀。”

“你覺得她如何?是否真如傳聞,十分美豔?”譚屹嘴角微挑,暗中觀察邢栎陽反應。

“老父身陷囹圄,公司債主登門,你覺得她現在還有精神像走奧斯卡紅毯?”邢栎陽輕吐一口煙,煙霧彌漫中,他的表情冷冷的。

“也是,千金小姐走出來才會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她的象牙塔。”譚屹随手翻了翻,“把顧家的案卷給我。”

“我讓助理整理好了給你,顧家方面讓所裏推薦你過去。”邢栎陽把煙按在煙灰缸裏掐滅了,埋首工作。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傅冬平又帶顧憶湄去找顧氏集團法律顧問,法律顧問告訴他們,和邢栎陽同在一個事務所的律師譚屹願意接下顧家的官司。

“譚屹也很擅長打經濟案,雖然沒有邢栎陽這兩年風頭勁,也是個好律師。”法律顧問也沒想到邢栎陽推掉的案子,譚屹願意接手,他倆雖在同一個所裏,但這幾年明争暗鬥,法律圈人人皆知。

“是誰推薦她的?邢栎陽嗎?”顧憶湄有點不解,為什麽他當時沒有提到譚屹律師?

“是他們所裏推薦的,我猜想,他們應該是不願失去這筆大生意。”

顧憶湄不說話,記起來蘇芷汐說她是譚屹律師的助理。

送顧憶湄回家,傅冬平沒有下車,“公司裏還有事,我要先回去,眉豆,有事電聯。”顧憶湄猶疑片刻,忍不住問:“邢栎陽真有那麽神?”

“近乎傳說。”傅冬平能猜到小妹心思,可也不忍心再打擊她。顧憶湄下車而去。

天空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顧憶湄沒有立刻進屋,在花園裏走了很久,終于決定再去找邢栎陽,求他改變主意。

走到大廈樓下,顧憶湄看到一輛路虎開過來,開車人像是邢栎陽,還沒來得及叫他,車已經從她身旁經過。

“邢律師,請等一等,邢律師——”顧憶湄來不及思考,追在車後。

幾秒鐘之後,車停下,顧憶湄跑到車窗前,看到邢栎陽搖下車窗,而副駕駛的位子上坐着個短頭發的冷豔美女,也顧不得有旁人在場,上氣不接下氣道:“請你,再考慮考慮,我們真的很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邢栎陽見她楚楚可憐地站在冷風冷雨裏,頭發濕成一縷縷挂在肩上,霧蒙蒙的雙眼水光潋滟,嘴唇凍地直哆嗦,眼底閃過細微情緒,但很快隐去,态度堅決道:“對不起,顧小姐,我無能為力。”

顧憶湄還想說話,邢栎陽已經把車開了出去。顧憶湄站在原地看着車遠去,分不清眼中是雨水還是淚水。

車上兩個人議論她。譚屹道:“剛才那位就是顧大小姐?”

“是她。”邢栎陽開車,表情平靜無波。

“心真狠,看到人家冒雨等你,也不憐香惜玉。”譚屹早已看到,顧憶湄長得眉清目秀,哪怕是頭發和衣服都濕透了,依然楚楚動人。

“彼此彼此,你不見得真可憐她。”

車開出去有一會兒,譚屹無意中看到邢栎陽靠車窗的那半邊身子都濕了,好奇道:“下雨你怎麽還開着車窗,瞧你衣服濕透了。”

邢栎陽這才回過神來,把車窗升起來。譚屹瞥他一眼,沉默不語。

沒說動邢栎陽,顧憶湄只得回家,銀行打來電話通知,她所有銀行賬戶都已經被凍結,也就是說,她就快身無分文。

家裏包括管家在內,還雇着六七個傭人,這幾個人何去何從,顧憶湄思考良久,漸漸理清了思緒。律師的态度已經很明确,她父親這回兇多吉少。一旦父親破産入獄,顧家哪裏還能維持之前的生活。

雨越下越大,顧憶湄進家門時衣服已經濕透了,看到管家迎上來,振作起精神。

“王阿姨,請你把大家召集到客廳,半小時以後我有話對大家說。”顧憶湄說完這話,轉身上樓去看母親。

顧太太正在房裏打電話,四處投親問友,然而這個時候人人自危,她不得不一次次面對被拒絕的尴尬。

把電話挂斷,顧太太氣得手發抖,“眉豆,我到這時候才知道,大多數人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我還沒張口,對方已經說愛莫能助。”

顧憶湄走到母親身邊坐下,“媽,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我們不能要求別人做聖人,再苦再難,別人沒法替我們捱。”

繁華褪色,才更看得清這個世界原來的面目,一切紙醉金迷,都只是錦上添花,一旦如牆紙般剝落,冷暖自知。

“冬平呢?”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已經幫了我們很多,剩下的事情,都要我們自己處理。”

女兒言之有理,顧太太只得同意。顧憶湄端詳母親的臉,焦慮加失眠,她看起來比之前老了十歲,以前脂粉和精心保養能些許掩蓋歲月的痕跡,一旦沒心思打扮,老态畢現。

沒時間多感傷,顧憶湄和母親商量,遣散家裏的傭人。

“我們的賬戶都被凍結,手頭現金也有限,廚師和司機是雇不起了,王阿姨還可以再留一段時間。”顧憶湄向母親提出建議。

顧太太唇角哆嗦,讷讷道:“沒有司機怎麽行,我又不會開車,你也沒開過車。”“我能開,在國外我都自己開車。”

“那廚師呢,廚師留下吧,我倆都不會做飯,眉豆,我還有很多首飾,可以拿去變賣應一應急。”顧太太養尊處優幾十年,從來沒有外出工作過,習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她無法想象沒有幫傭的日子。

顧憶湄嘆息,“媽,爸爸和舅舅虧空了那麽多錢,您的那些首飾會不會被拍賣充公都難說,一時半會我們又去哪裏變賣,咱家的事鷺島已經傳遍了,珠寶行會壓價壓到你吐血。”

女兒既這麽說了,顧太太心裏便也有數,頹然道:“那就按你說的去辦吧。對了,幫你爸爸辦取保候審的事怎麽樣了?”

“已經向法院和警方提交申請,贖金加保證人,如果法院同意,爸爸就能出來。”

“如果不同意,能不能申請保外就醫?”

“我也不清楚,具體的我還得問問律師。”顧憶湄看看時間差不多,起身下樓去。先找到管家,和她商量了一陣,管家也同意她的決定。

樓下客廳裏,衆人齊聚,盡管主人家沒有明說,傭人們從這幾天的新聞裏也大概了解了情況,知道主人家要開始解雇幫傭了。

顧憶湄讓衆人坐下,低沉道:“家裏的情況,相信大家也都有所了解,我父親可能面臨破産,這個房子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難說,更不用提像以前那樣雇大家來幫傭。”

管家掃視一眼,見衆人皆是沉默不語,主動道:“先生太太一向待我們不薄,但是事情已然如此,大家也要各尋出路,我跟大小姐商量過後決定,遣散所有幫傭,除了結清這個月薪水之外,另外多給付一個月的薪水作為遣散費,沒有異議的話,可以到我書房來。”

見衆人都同意,顧憶湄上樓去取錢,幸好保險櫃裏還有不少現金,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這筆遣散費從哪裏來。

遣散了傭人,顧憶湄走進母親房間裏。

“媽,找蔡佳來幫你把所有的珠寶列一個清單,我要找人估一估價。我的首飾,我也會列清楚。”

盡管知道母親舍不得父親多年來的各種饋贈,顧憶湄還是不得不狠起心來。顧太太淚水四溢,按着女兒的話,從抽屜裏取出保險櫃鑰匙。

拿出兩個精致的首飾盒,顧太太道:“家裏的都在這裏,還有一些存在銀行。”“銀行的就算了,已經凍結了。媽,您挑選挑選,留一兩件做紀念,別的全部拿去估價。”

顧太太坐在床邊,看着首飾盒心如刀絞,盒子裏的每一件珠寶她都能說出來歷,都是她心愛之物,結婚二十多年,丈夫出手闊綽,各種節日紀念日都會送她各種珠寶,讓她一年四季去哪裏都風光無限。

看到母親的手不住哆嗦,摩挲着這件,又舍不得放下那件,眼淚一直流個不停,忍不住道:“媽,都什麽時候了,您還在乎這些,把爸爸救出來才是關鍵。”

“媽不是舍不得東西,是舍不得你爸爸的情意。”顧太太掩面哭泣,要不是為了維護她那個不争氣的弟弟,丈夫何至于僞造合同詐騙股東,辛辛苦苦經營了幾十年的産業,被一個敗家子毀于一旦。

“爸爸能出來,比什麽都強。”顧憶湄安慰母親。

蔡佳來了以後,見顧家母女已經把珠寶首飾歸類列好清單,也是心酸無比。

“眉豆,你好歹留一兩件,都是你爸爸的心意。”蔡佳看到顧憶湄的首飾盒,勸道。

“已經留了,二十歲生日時爸爸送的公主方粉鑽戒指我留下了。”顧憶湄反複挑選,決定留下只留那枚戒指。以後全家都要節衣縮食,那些明晃晃的珠寶已經不合時宜。

“太太,你的呢?”蔡佳又問。顧太太含淚道:“除了結婚戒指,我只留了結婚二十周年眉豆他爸爸送我的一套鑽石。”

“好的,明天我請珠寶店的人上門來估價。”蔡佳拿起清單,掃了一眼,果然是忽喇喇如大廈将傾,收到珠寶時歡天喜地,哪裏會想到有一天要拿去變賣。難得顧家母女能看清形勢,不像有些婦孺,一旦出事只知哭天搶地。

蔡佳走後,母女倆相對愁容,顧憶湄拿出相機,一一替珠寶拍照,就算東西不在了,看到相片還能留個念想。顧太太別過臉去擦淚。

這麽多年,聽了太多別人家公司破産、別人家發生變故的傳言,只當做都市傳奇,一聽便忘,絲毫不會影響情緒,就算是相熟人家,最多也就是唏噓片刻,事情發生到自己頭上,才發現那種凄苦無助,真能叫人一夜白頭。

此後的幾天,傅冬平偶爾來顧家探望,更多時候顧憶湄都是獨自去和譚屹接觸。譚屹已經正式接手顧家的官司,第一步就是替顧建輝申請保外就醫。

“取保候審因為案件金額重大被法院駁回,我們現在只能以顧先生心髒不好為由,申請在調查期間保外就醫,但是我必須和你們交代清楚,希望渺茫。”譚屹把法院駁回取保候審申請的公文拿給顧憶湄看。

顧憶湄仔細看了一遍,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得道:“譚律師,請盡力。”譚屹點點頭,目送顧憶湄離開。

走到外間,看到蘇芷汐跟自己招手,顧憶湄走過去,蘇芷汐壓低聲音道:“明天晚上你有沒有空,我有點事情想告訴你。”

顧憶湄見她臉色鄭重,心裏突突直跳,“什麽事,這裏不能說?”蘇芷汐眼睛瞟了瞟四周,“這裏說話不方便,還是外面見好一點。”

“那我們現在出去說?”顧憶湄心急。蘇芷汐道:“你先別急,我還要跟譚律師商量一下你父親的案子,另外我還要查點資料。”

顧憶湄只得作罷。

作者有話要說: 邢律師在想什麽呢?想什麽呢?想什麽呢?

過度的章節,不要早急。

☆、第 6 章

傅冬平打來電話詢問,顧憶湄告訴他,她父親取保候審的申請被駁回了,律師正在争取保外就醫。

“我爸這兩天為叔叔和姑父的事也到處找人,公司沒人坐鎮不行,眉豆,你要堅強,不管到了什麽時候我都會支持你。”傅冬平鼓勵小妹。

顧憶湄哽咽道:“我知道,律師跟我說了,我爸爸的案子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判決的,這段時間,我會照顧好我媽,不讓爸爸擔心。”

“你能這麽想就最好,晚一點我會去看你和姑媽。”

聽到電話那邊有人叫傅冬平,顧憶湄說了兩句也就把電話挂了,搭電梯下樓,外面雨下得很大,風吹得她單薄的衣衫飄來飄去。

家裏所有的車都被依法沒收,司機也已經離職,這幾天為了省錢,顧憶湄外出都是坐地鐵。長這麽大,她幾乎沒坐過公共交通工具,不是走錯站臺,就是坐過了站。

大廈樓下,顧憶湄徘徊半天,拿不定主意是沖進雨裏還是再等等,風雨交加,沖進去雨水立刻就會把衣服濕透了,可要是不走,誰知道這場暴風雨能下多久。

這時候,一身黑衣的邢栎陽打着把黑傘從外面回來,看到顧憶湄微微一愣,随即道:“你去哪兒,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不耽誤你時間。”顧憶湄怔了怔,推辭。既然他已經推了顧家的案子,她也沒心情和他虛情客套。

“我不忙,你在這裏等我,我把車開過來。”邢栎陽轉身而去。

兩分鐘之後,他開車過來,拉開車門讓顧憶湄上車,“今天風大雨急,我來的時候很多路段都積水了,不少轎車在路上熄火,你在這裏等到天黑,也不會打到車。”

“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顧憶湄本來就對他沒什麽好感,為她父親的事更是心存芥蒂,固執地不願領他的情。

眼見她避嫌似地往邊上走了幾步,邢栎陽跟上她,“雨這麽大,何必固執。”顧憶湄沒想到他如此殷切周到,詫異之餘,也不好再駁他面子,低頭上車。

大風大雨,到處堵車,車速一直上不去,邢栎陽随手打開空調。起初顧憶湄還覺得車上有點冷,随着溫度升高,漸感舒适。

旁邊這個男人,真真是個不多話的人,上車到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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