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程俊無語,說：“所以你的試探,就是又把師兄趕回去跟醜醜共處一室？”

之前抵達賓館的時候，醜醜暈車身體虛弱，小五怕他變回去而把孟奇趕過來跟程俊父子住,可到了下午醜醜又恢複了,晚上小五和醜醜待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跑了回來，把已經準備就寝的孟奇又給趕走了。

孟奇巴不得回去跟醜醜睡一個屋呢，迅速收拾了衣服回他原來的房間。

小五皺皺眉，“不是你說不準我跟醜醜玩嗎？我跟他睡一個房間,也是怕你心裏難過啊。”

程俊又被這句話給秒殺了,啥也不用說了，有關醜醜的事情,小五怎麽決定他就怎麽辦吧,現在他最應該做的就是推倒小五。

“喂，兒子還誰在旁邊。”小五面無表情地指着另一張床。

程俊喪氣地趴在小五身上，“真是煩死了，都怪那個服務員不事先說清楚，誰那麽讨厭提前預定了旁邊那間房啊真是。”

程俊很快就知道旁邊那間房是誰預定的了。

這個賓館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小陽臺，礙于孩子在場，程俊不能為所欲為，只好拉着小五到陽臺上看星星，順便夜風降火。

這裏的夜空果然跟旅游指南上介紹的一樣，星星非常閃耀，在陽臺上的躺椅上睡着，望着夜幕，那些星星就好像一身手就能摘到似的。

程俊和小五各自躺在一張寬大的躺椅上，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而這時，旁邊房間也有人走出陽臺，就是程俊之前付了定金最後又被告知有人預定的那間。程俊剛才還因為沒能跟小五親熱而惱火地暗搓搓地罵了預定那房間的人，這時聽見旁邊滑動門響，下意識看了一眼。

他媽的居然是他弟弟莊希文。

陽臺上開着暖色調的燈，這一排房間有四五個，小陽臺每個挨得都很近，莊希文出來自然一眼就看見隔壁的程俊和小五。

三人都愣了下。

小五肯定是不會主動跟人打招呼的，他看了莊希文一眼後就直接望着程俊，那眼神一動不動，大有等着看程俊怎麽反應的架勢。

莊希文則是咬了咬下嘴唇，輕蹙起眉峰，看程俊一眼後又躲開，忍不住再看，又躲開，一副欲語還休、想打招呼又拉不下面子的模樣。

Advertisement

程俊默默嘆了口氣，從躺椅上坐起來，臉上挂着一絲淡笑，對莊希文說：“希文，你也到這邊來玩啊！”

莊希文顯得很局促，站在陽臺上好一會兒都沒動，程俊問了他後才點着頭“啊”了一聲，然後看見陽臺上擺着躺椅，便機械地坐下去，硬着頭皮說：“馬上就畢業了，玩得好的幾個同學組織到這裏聚會。”

莊希文今年大四最後一個學期。

程俊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莊希文擡頭看眼夜空，後又看向程俊，問道：“曉海呢？”

程俊啪地拍死一只叮在他腿上的蚊子，說：“已經睡着了，今天玩得累了。”

兄弟兩個就圍繞孩子說了幾句話，程俊一瞥眼，發現小五眉頭輕蹙瞪着自己，知道他不高興了，于是拉着他站起來，跟莊希文道了晚安，準備進屋去。

這時莊希文忽然叫住程俊，他站在陽臺的圍欄後面，說：“哥，外婆的墳你想好往哪兒遷了嗎？人魚灣那邊已經打過兩次電話催我媽了。”

程俊停了下來，說：“還沒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就托漁村村長幫忙找地方，但人家知道是遷墳就都不太願意賣，程俊這幾月來忙得暈頭轉向，也沒時間顧上這一頭。

莊希文沉默了兩秒，硬邦邦地說：“那你怎麽不吭聲啊？媽媽年紀大了你不想讓她操心，難道我也年紀大了麽？”

程俊猛地睜大眼，這臭小子吃錯藥了吧，那話聽起來怎麽像是在怪自己沒有找他幫忙似的。

莊希文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得像是上趕着要幫忙的感覺，說完立馬自己也愣了，下一秒，他轉開臉，惡聲惡氣地說：“自己沒本事解決不了問題就別死撐，反正我畢業還沒事做，閑着也是閑着，你有困難我就順便幫幫好了，不過，你要是不領情就算了。”

程俊看着小五，憋着笑。

小五一臉死魚眼的表情，以此表達他無語的心情。

程俊摸摸鼻子，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希文啊，我暫時還沒買到地皮，等買到地以後我通知你吧，到時候看情況，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再說，好吧？”

莊希文的臉色好看了點，從鼻孔裏嗯了一聲，“你有我的電話吧，到時候記得聯系我。”說完，道了聲晚安轉身回房了。

小五瞪着程俊，說：“他就像海蛇一樣讨厭死了！”

程俊噗地笑出來，摟着小五的肩膀走進屋裏，關上陽臺的玻璃門，“別跟他計較，他啊，就是一沒長大硬要裝大人、實際裝得又不像還死要面子的小屁孩兒。”

“我讨厭他！”

“嗯，你最好別喜歡他。”

“我說我讨厭他跟你說話，讨厭他看你的眼神。你懂？”小五看來是真生氣了，平時沒什麽情感起伏的臉上有了怒氣。

程俊愣了愣，意識到小五這是在吃醋呢，高興了，一把把他抱起來，讓他的雙腿岔開夾着他的腰，他的手墊着他的屁1股，走到床邊坐下，“下午不是問什麽是吃醋麽？看看現在的你，這就是吃醋。看見自己喜歡的人跟別人說話、接觸、或者行為親密，就會感到心裏不舒服、不痛快，特別讨厭對方，這種心情就叫吃醋。”

小五坐在程俊的大腿上，摟着他的脖子，蹙眉想了想，說：“這就是你說的吃醋啊，可是我還有種別的感覺。”

“嗯？那是什麽？”

“害怕，害怕你會對莊希文好，對我不好。當初聽見徐芳菲對你表白的時候我也害怕，然後，就特別想把你抱緊，讓誰都搶不走你。”

程俊原本戲谑的笑容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被什麽溫暖了而動容的淺笑。他沒說話，而是抱着小五站起來直接走進浴室，反鎖了門後把彼此扒光，站在熱水下面吻小五，擡起他一條腿進入他，一邊聳動腰身一邊在他耳邊說：

“小五，這就是愛情哦！”

第二天清早，四大一小五個人離開朝陽湖去鑽了一個地下洞窟。這個洞窟是個天然溶洞，并不是什麽知名的景點，裏面空間不大，長度連一公裏都不到，唯一的看點就是怪石嶙峋不少，還有一條被稱作“陰河”的一米寬左右的河流貫穿全洞，對于程俊這種參觀過瑞士貝爾多斯石鐘乳石洞的人來真的不夠看，倒是對程俊兩父子來說挺稀奇的。

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醜醜貌似很嫌棄地說：“這個洞比起海裏的洞穴和峽谷，真是小得可憐。”

一句話讓程俊驚出一身冷汗。

走在前面孟奇奇怪的回過頭，“醜醜你潛過那麽深的地方嗎？據我所知，海底的洞穴和峽谷都處于很深的地帶，如果不是帶有全裝備的專業潛水員，普通人很難潛到那麽深的地方啊。”

醜醜被問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求救地看向程俊。

程俊真特麽想給他一巴掌，都叮囑過無數遍讓他別亂說話了，“他哪有那麽大本事潛到海底去啊，那都是在電視上、電腦上看見的。”故作鄙視地瞪了醜醜一眼，說：“這家夥啊，自以為是着呢，經常把他在電視上看見的東西拿出來炫耀的，說得像是他親自去過一樣。”

孟奇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微笑着拍拍醜醜的肩膀，說：“有機會帶你去見識一下真正的海底洞穴吧，身臨其境可比看電視看電腦圖片要刺激得多。”

醜醜結巴着說：“呃，好、好啊。”

孟奇轉過頭繼續向前走了，程俊在後面無聲息地推了醜醜的後腦勺一把，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瞪他。醜醜摸着後腦，委屈地撅嘴，眼神不斷飄向小五，無聲地跟他告狀，結果小五完全不鳥他，全程裝沒看見。

看完整個洞穴用了一個多小時，程俊和孟奇講了不少有關鐘乳石的形成和洞穴地質方面的知識給程曉海聽，這算是一種實景教學吧，讓孩子多了解一些東西也不虛此行。

在縣城找了一家特色餐館吃過午飯，幾個人決定回市裏。

來的時候是孟奇開車，回去就由程俊來開。孟奇抱着程曉海和醜醜坐在後座上，三個人頭挨着頭看單反上的相片。醜醜和程曉海不時的因為某張照片上的某個表情而互相取笑對方、拌嘴，可比來時要吵鬧得多。

小五和醜醜的“五一輪休”結束，正式的五一法定假日這幾天，海洋館裏的游客人滿為患，石堯、小五還有醜醜比平時要忙得多。

而這個時候，程俊和孟奇在人魚灣的工程也正式啓動了。

工程啓動初期，程俊和孟奇需要在那邊駐紮一段日子。考慮到自己的輪休日期還排在五月中旬，目前無法請假，而小五和孩子獨自在家沒人照顧，程俊很是為難了兩天。

徐芳菲回家聽他爸爸提到這件事，便主動和程俊換了輪休的次序，并且利用自己的職權，額外批了程俊一星期的假。不過她很好奇，這工程是孟奇一個人的，程俊幹嘛這麽熱心幫忙操持？

程俊解釋說，這當然是當年跟孟奇的兄弟情太鐵了，現在他要創業，他這做兄弟的當然要出力就出力啊。

徐芳菲無法理解的說：“你們男人之間的友情我真的不懂！”

程俊說：“估計不止你一個女人這麽想。”

至于老婆孩子沒人照顧的問題，孟奇提議讓小五和程曉海暫時住到他家裏去，一來可以和醜醜作伴，二來他家裏有保姆，生活上不愁沒人照顧。至于上班的問題，他走後可以讓他姐夫派個司機過來幫忙開車，每天負責接送小五和醜醜的上下班以及程曉海上下學。

程俊困擾的事情都解決了，于是他安心跟孟奇去了人魚灣。

當初沒能說服的闫姓一家，得知程俊的地皮已經開始動工後開始坐不住了，幾次三番去程俊的工地上，假裝過路，左看右看，偶爾還會裝作閑聊跟工人打聽工地的事情，每次詢問過之後都能看見他眼裏的焦急——

這棟預計高達十八層的大樓一旦落成，他那塊被擋在後面連陽光都可能照不到的地還有個屁用。

程俊和孟奇遇到這位闫大叔好幾次，不過他們并不理會他，他們要的就是讓他着急，他要不着急他們才傻眼呢。

就這麽過了一個月，程俊已經回到T市，孟奇還駐紮在人魚灣，那位闫大叔終于熬不過心裏的焦急，同意把地賣了。

接到孟奇打來的電話時，程俊正在開會，手機呈震動狀态。他悄悄看了一眼手機，挂斷然後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告訴孟奇自己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沒一會兒，孟奇回複了短信，告訴他闫老頭家的地皮已經解決了。

“程俊，對于我的安排，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程俊正低着頭看手機，心裏正高興着呢，冷不防館主的聲音響起，吓得他手一抖，差點摔了手機。“呃……”顧着看短信了，剛才館主說了些什麽他根本沒聽見啊。

蘇慶宏看了程俊一眼，說：“人魚灣的水族館，陸地上的部分已經建成了，水下還在施工，我們需要從這邊調幾名管理人員和馴養師過去，館主的意思是希望你跟程小五能過去管理。”

“不好意思，我能拒絕嗎？”

會議室裏所有管理階層的人都驚訝地看向程俊，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現在過去幫忙管理，等于日後絕逼會有一個穩固、以元老級的身份穩居的高新職位，即便不是總經理，起碼也是副總，這樣的好事在座沒人不想去的，就不懂程俊幹嘛要拒絕。

金貴生皺了皺眉，拍拍桌子，說：“這件事也不急，今天先散會吧。”

程俊迅速起身收拾東西，金貴生也站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對程俊說：“程俊，把這個季度的動物體檢報告送到我辦公室來。”

有些人便意味深長地看着程俊。

送體檢報告不過是接口，金貴生真正的想法，恐怕還是要私底下詢問程俊為何會拒絕這等好事、順便說服他到水族館就職。

程俊可以拒絕任職的安排，但沒法拒絕海洋館這邊的公事，只能整理好報告硬着頭皮去了館主辦公室。

果然，送報告是假，游說是真。

程俊的态度很堅決，在陸地上他有把握保護小五，但是到了海裏，他就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保證小五不暴露蹤跡、不被人魚發現。

館主沉默了良久，最後說：“你再考慮一下吧。”程俊還是想拒絕，但他剛張嘴，館主就擡手阻止了他，“你先別急着拒絕，我輕易不提拔誰，你是特例。我知道在水下工作十分辛苦，如果你是不希望程小五下水，我可以安排他做陸地上的管理工作，你看怎麽樣？”

“我回去跟小五商量吧。”程俊收了文件站起來，“我很感激館主您的信任和器重，可我是有孩子的人，不可能說調走就調走。”

小五當然不會答應回去人魚灣，他可是一直在躲避那個地方。

然而，就在程俊和小五打算一起找館主表明态度的時候，海洋館裏突然再次流傳出他們是同性戀的傳聞，而且這次可是鐵證如山——

有人偷拍了他們的照片，匿名交到海洋館經理蘇慶宏的手中，而且為了防止蘇經理包庇程俊，海洋館的展示廳裏還到處貼着他們的照片，全是非常親密的姿勢和動作，在車裏接吻的、在海豚館假山後面擁抱的、在商場裏手牽手的……

很多很多。

一早來上班的程俊，面對展廳裏那麽多他跟小五的照片，以及員工們能驚愕的目光，感覺一下子跌進了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