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1)

金貴生沒理程俊,而是走到駕駛艙內，透過水下探路系統查看着海溝周遭的情況,一切安靜得太不尋常。

“人魚仇視人類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而且領地意識超強，發現有外敵入侵不可能這麽安靜。即便不為這個,程小五的出現也應該引起她們的注意才對。程小五可是石門的鑰匙，對人魚的意義重大,她們不可能沒反應。”

程俊心驚膽戰，金貴生果然老奸巨猾。

這時的小五也發現身後的潛水器停滞不前，回過頭來疑惑地張望。

金貴生透過顯示頻看了一會兒小五，忽然轉過頭來望向程俊，“你說,程小五會不會跟人魚說了什麽？”

程俊心下一凜,卻沒有下意識地反駁，面上也并無慌張之色，而是蹙眉表現出自己對金貴生這番質疑的不悅，沉聲說道：“你別拿這個侮辱小五對我和孩子的感情，如果他真跟人魚說了什麽對你不利，那無疑是害我，他絕對不會做危及到我性命的事情。”鄙視地瞥着金貴生，“再說，你不是有完善的準備嗎？不管怎樣你也不會害怕沒什麽智商的野獸吧。”

金貴生以一種研究、探視的眼神盯着程俊看了好一會兒，笑了，“你說的對。”然後他從座椅裏起身，繞過程俊走出駕駛艙，來到外面，讓一個手下去檢查了所有的裝備，再一次确定沒有疏漏後下令繼續前進。

程俊暗暗舒了口氣。

距離石門越來越近，透過顯示器，程俊已經能清晰地看見前方那一面巨大的石牆，高約上千米，一眼望不到頭，牆上一片青黑色，随着水波的蕩漾，肉眼可見石壁上飄動着一層厚重的沉積物以及稀疏的珊瑚和海草。在石壁正中心的地方有一個原形的凹槽，只有這一塊的顏色跟周圍不同，是透着夜明珠一般的瑩白色，照亮了眼前一大片空間。

小五合動薄鰓，與在陸地完全不一樣的嗓音穿透水域，直達潛水器內衆人的耳朵：“目的地已經到了，金貴生，你出來吧。”

無盡財物就在眼前，金貴生幾乎按耐不住周身的激動因子，那亮得如同探照燈一樣的眼神，蠢蠢欲動的身形，都在向程俊傳達着他的貪婪。不過程俊知道，金貴生不可能走出潛水器的，五千米的深度，即便他身上穿有抗壓的潛水服，頂多支撐一個小時，況且這裏是人魚的領地，他就算再貪心，也不會一時激動到不顧性命危險。

果然，金貴生在亢奮了一瞬後用特制的水下傳聲器朝小五喊話：“你去把石門打開，那批海豚就在我們後面，你領着他們把石門後面的所有東西都運出來。”

程俊靜默着，在想怎麽才能把金貴生弄出去，忽然身邊走過來兩個人将他押到透明的玻璃牆前面面向小五，金貴生轉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朝小五說：“你最好聽話一點，要不然，你的俊我可不保證他的安全。”

程俊看見小五明顯怔愣了一下，藍色眼眸中的冷意與殺氣轉瞬即逝。他直立在水中，魚尾輕輕擺動以維持平衡，靜靜地看着程俊，說道：“讓俊出來，沒有他，我無法打開石門。”

金貴生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小五說：“用來開啓石門的東西，一直都在俊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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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貴生猛地朝程俊看過來。

程俊想起他出發到人魚灣的前一夜，小五為了防備他被人魚偷襲，将一顆血紅的晶石交給他來着，難道說，這顆晶石是小五開啓石門的輔助工具？不，不對，小五此前已經回過海裏一趟，并且打開過石門，将那些精密的炸彈藏在了海盜船裏，那時候他身上根本沒有晶石這種東西。他這麽說顯然是故意的。

程俊配合地掙脫兩個手下，“我知道他說什麽，放開我。”他脫下潛水服，從衣服的內置袋裏拿出那顆晶石，“是這個吧。”

血紅的晶石感受到海水的力量，頓時流光溢彩，将整個潛水藏的空間照亮。

金貴生雙目大睜，幾乎是顫抖着聲音說：“讓程俊出去。”

程俊穿好抗壓潛水服，背上氧氣瓶，進入小五之前進入過的小門，乘坐小型潛水器離開。從橢圓形器艙裏出去，身體瞬間被海水包裹，盡管有抗壓潛水服，但程俊依然感受到來自海水的高強壓力，他的整個胸腹都很難受。

小五游過來抱住程俊，“俊，沒事的！跟着我就好。”

海水的阻力很強，一切動作都顯得很僵硬。程俊緩慢地點了點頭，和小五手牽手一起游向石門的巨大凹槽處。

小五并非真的要用那顆晶石才能打開石門，他從程俊手裏拿過晶石，從上面抽出一根細細白白的線，仔細一看，其實一道白色的光。小五将光線拉長，然後将晶石拴在程俊的脖子上。接着，小五吻了吻程俊的側臉，轉頭游向石門的凹槽。

那一瞬間，光芒大作，程俊根本就沒看清小五的身體嵌進凹槽裏後做了些什麽，他的視線完全被那盛放的光芒給遮蔽了。他拼命地向前游，想去看看小五到底做了什麽，可前面就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一樣，任憑程俊怎樣向前游動也無法前進半步。

“小五……”程俊一張嘴就喝了滿口的海水，水進了肺部，窒息感立刻襲來，他趕緊把呼吸器塞回嘴裏，繼續奮力向前游。

潛水器內，金貴生的眼睛都看直了。

幽深到一片黑暗的海底，現在如同白晝。

谷底忽然隐隐顫動，程俊沉在水中，有沉悶的響聲從閃耀的光芒中傳來，像是什麽拔地而起的響動。海水暗湧，程俊被沖擊得後退了很遠。他抓住峽谷上一塊突起的石塊，死死抱住，不讓自己被那股暗流給帶走。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光芒漸漸散去，呈現在眼前的是另一番璀璨的景象。

這是程俊看過的最美麗的景色，完全敞開的石門約有百米寬，後面偌大的空間足有兩個足球場那麽大，看不清到底是幾艘的破敗的船只橫七豎八半掩埋在泥沙中。露出的部分以及地面、石塊上，滿滿都是珠寶、鑽石、瓷器、玉器……而開啓的石門後面之所以亮如白晝，光芒全是從一顆籃球那麽大的珠子上散發出來的光。

程俊看得目瞪口呆，更別提此時的金貴生了。

“把潛水器開過去！”金貴生的眼睛都快凸出來了，看過這些東西，他深知他這輩子掙的錢根本不值一提，“這裏随便一件東西都是價值連城啊！”

潛水器從程俊身邊劃過，水流讓他醒悟過來，他松開石塊，奮力朝石門游去。

這時，潛水器整個潛進石門內，小五從石門上的凹槽裏游了出來。程俊驚愕地發現小五的魚尾上滲着血絲，臉色蒼白。

這就是所謂的鑰匙。

程俊不顧一切游過去，把小五抱在懷裏。

小五無所謂地笑了笑，轉頭看了石門內一眼，金貴生已經讓手下将那群海豚放了出來，不知道他對海豚們做了什麽，他們都很聽話的在搬海盜船上的東西，整箱的珠寶、鑽石以及各種古玩瓷器。金貴生另外準備的有一艘潛水器，專門用來運送這些財寶。

金貴生冒着綠光的眼神幾乎噴出熊熊的火焰，他看着近在眼前這些金燦燦的財物，就仿佛看見自己坐擁了整個天下的財富一般，“哈哈哈……我這輩子總算沒有白過，終于讓我迎來了這一天！”

第一天人魚沒有出現，小五和程俊也極其配合，金貴生将潛水器裝滿金燦燦的珠寶和鑽石後離開海溝。第二天一大早，金貴生又重複了第一天所做的事。第三天如此，第四天也如此。

金貴生被金山銀山閃花了眼，他幾乎已經忘了還有人魚這回事。第四天下水的時候完全想不起這些天人魚為何沒有出現的疑慮。

石門第五次開啓後，金貴生讓人監視着海豚繼續搬運。

小五凝眉，拉着程俊的手，低聲對他說：“就是今天了，你現在開始逃吧，水下面這麽強的壓力，你支撐不了多久的。”

程俊猛搖頭，死死握着小五的手。

小五有些急：“你先上去，我來想辦法讓海豚都躲開，人魚就在這附近，她們馬上就會行動了，你帶着我的晶石，她們不會為難你。剩下的都交給我吧。”

程俊還是激烈地搖頭，只是海水阻力大，讓他的動作看起來很遲緩。小五很為難，程俊也有自己的考慮，兩人都不希望對方單獨留下來。

金貴生正全神貫注注意着石門內搬運的狀況，看着那璀璨的夜明珠，他幾乎忘了自己身處海底，等到他終于将注意力從幻想中抽離出來時，正好看見小五在推程俊，看動作，像是讓他逃走一般。

“去把程俊給我抓回來！”金貴生急急忙忙下了命令。石門內還有很多東西沒搬完，再搬個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全部搬完，他可不能丢了鑰匙，而掌握這把鑰匙的關鍵就是程俊。

金貴生的手下很快從潛水器裏出去，他們一共四個人，在水下的動作相當靈活，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潛水員，不，有可能是經過專業甚至是魔鬼式的潛水訓練，要不然，這五千米高壓的深度，就連穿着抗壓潛水服的程俊都承受得這麽辛苦，一般人更沒法受得了。

小五是最先發現有人靠過來的，他在水裏比在陸地更敏感，當即回過身便直鎖住一人的喉管。可他再怎麽敏感也只有一雙手，而程俊在這麽深的水底喪失了他的靈活，完全沒辦法抵抗三個人同時的進攻。很快他便被他們抓住，拖着他往金貴生的潛水器游去。

小五解決掉一個阻礙，轉身游得飛快，去追趕被拖走的程俊。

就在此時，海底忽然傳來一陣不尋常的噪音，冷冰冰的海水掀起一股急流暗湧，金貴生暗叫不好，立刻叫艙內駕駛員關閉了潛水器外層的空間門，将之前出去抓程俊的幾人隔絕在了外面，轉而又叫艙內的人做好準備。

所有人都嗅到了危險、恐怖的氣息，那幾個去抓程俊的人驚惶地張望四周，幾乎就在那一瞬間，數不清的人魚從海溝上方以及海溝正前方湧了過來。她們個個面目兇惡，龇着泛黃的利齒，眼珠子凸起，飛快擺動魚尾兇猛地沖過來。

四天了，金貴生的人早就因為遍地寶物晃花了眼，也因為連日來的安靜而喪失了警覺。人魚的出現讓他們措手不及。

那三個人面如土色，吓得丢下程俊不要命地往潛水器游過去，他們撲在潛水器的外層玻璃牆上，拼命拍打，用眼神乞求金貴生打開外層小空間的門讓他們進去。但金貴生這個時候根本不會管他們，一旦他打開了潛水器外層的門，內在的他就有了危險。為了自保，他才不會管幾個無足輕重的手下。

金貴生甚至命令駕駛員把潛水器升起來，以便他們啓動潛水器上的武裝設備打擊人魚。就在這彈指間，數條人魚沖過來，紛紛咬住那三人的身體各部位，水裏聽不見很明确的撕裂聲，但玻璃牆外瞬間染紅的海水、漂浮在水中的肉末、內髒、潛水服的碎片……還有人魚用她們那刀刃一般的利齒生生撕開皮肉的畫面，讓艙內的所有人吓得面無人色。

金貴生大叫着“給我射擊！”，駕駛員這才反應過來啓動防禦裝置，幾門裝置在潛水器頂部以及地步的炮彈蓄勢待發。

在人魚沖上去撕咬那些人之前，小五如一柄離弓的箭沖到程俊身邊，拉着他游開，在人魚咬住那些人的同時，他一只手捂住了程俊的潛水鏡。

“俊，在陸地的時候你總是照顧我，保護我，在水裏就換我保護你了！”

小五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因為是在水下而有些不真切，語調還變得很奇怪。程俊心裏一酸，一暖，這個時候還由得他反駁嗎？

沉沉的、悶悶的幾聲響動，程俊感到小五又帶着自己游走了，而且是換了個方向。連續不斷的沉悶炸響，程俊隐約聽到許多怪異的叫聲。類似海豚在水裏發出的叫聲，仔細聽又不像，然而那尖細的叫聲卻透着凄厲，與其說是叫喊，倒不如說是歇斯底裏的嘶鳴。

程俊不用看也知道，這些聲音一定是人魚們發出的。

終于小五松開手，程俊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正置身于石門之內，其中一條海盜船背後，那些人身魚尾的海豚正躲在一處。

“呆在這裏別動，我去把金貴生引開一點，你找機會帶我的同伴出去。”小五在程俊的耳邊留下這樣一句話後轉身拿游出了石門。

程俊想抓住他，伸出手去卻連他的魚尾都沒觸及到。

海盜船上那顆籃球般大小的夜明珠散發着柔柔的光，将整個是石門內照的明亮如晝，程俊強忍着高水壓帶來的不适，游到那群海豚身邊，用手比劃着，讓他們跟着自己離開這裏。

海豚們互相看着，并不信任程俊。程俊沒辦法，在水裏他又不能說話，光用手勢他也表達不清楚。一低頭看見胸前那顆晶石，他拿起晶石給海豚們看。這一下，海豚們明顯表情變了。程俊趕緊再做手勢，希望海豚們能看懂他的意思。

石門外那一聲緊一聲的沉悶炸響還在繼續，那些凄厲的嘶吼也沒消失，程俊急了，抓起一條海豚的手就往外游。還好對方沒有抗拒，後面那些也跟了上來。

程俊好歹來了點信心，這些可都是小五重視的同族，他現在能為小五做的，就是讓這些海豚一個個完好無損地逃走。

石門外的海水已經一片血紅，到處是漂浮着的肉末、不完整的器官，幾乎都是人魚的。程俊即便覺得人魚面目可憎、性情殘暴，看了這一幕，也不免覺得金貴生比人魚更兇殘。事不宜遲，他抓緊那條海豚的手，貼着海溝的谷底緩慢向前游移。金貴生的潛水器在石門上方兩百米左右的高度，他們貼着谷底游移正好能躲過武器的殺傷力。

人魚死傷很多。

小五事先知道金貴生絕對不好對付，卻沒想到他會帶這麽多厲害的東西，全是他沒見過、也不知道的屬于人類世界高科技的玩意兒。他有些亂，水裏滿滿都是血腥味，他的鰓在扇合的過程裏不斷過濾着這味道。

也許正是因為這血腥，小五感到自己的身體很熱，有一種極其想要爆發的情緒在醞釀。他感到牙齒很癢，感到雙手之間也癢。他知道自己身上流着人魚的血，也知道自己在水中對血很敏感。可他不想放任自己這般變化，他害怕自己一旦失去理智會連程俊一并毀滅掉。

人魚們群起而攻之，開始對金貴生的潛水器發動撞擊。她們以肉身相撞，帶着沿襲了一百多年的恨意，竟然将那高精密金屬外殼的龐然大物撞得左右搖晃。

金貴生是真的恐懼起來，他小看了人魚。

小五漂浮在石門上方，望着下面一片渾濁的血紅。遠遠的，他擡眼，看見他的海豚夥伴們一個接一個地游了上來。他微微一笑，然後俯身游了回去。

他要關上石門。

小五發出一聲悠長的哨音，随着這哨音，人魚們紛紛游向石門內。金貴生立刻下令停止攻擊，而就在這時，他赫然發現程小五手中凝着一團瑩白，他面向石門，高高舉起右手，石門在他的手勢下，緩緩滑動，明顯是要關上。

“媽的，他想幹什麽？”金貴生撲到玻璃牆前面，惡狠狠盯着小五。經過剛才那一陣與人魚的糾纏，他已經殺紅了眼。

“他好像要關上石門，人魚都游進去了，她們好像在海盜船上翻東西。”駕駛員說。

金貴生揪住身邊一個人，“程俊呢？”

那人惶恐地回答：“不知道，之前派出去抓他的那幾個都被人魚吃、吃了……”

金貴生一凜，“該不會也被人魚給……不行，沒了程俊，我就控制不了程小五啊。”眼看石門緩緩開啓要重新關閉，他急得像熱過上的螞蟻，“好不容易我等到這一天，我不可能就這麽眼睜睜看着裏面那些東西沉睡在這裏。”

沉吟了幾秒，金貴生一咬牙，命令駕駛員道：“把潛水器開進去，其他的東西不要管，給我活捉程小五。”

“老板，外面有人魚啊！”有人驚惶地說。

金貴生陰沉沉地盯着那人，“不是給了你們最好的武器嗎？怕什麽？”

駕駛員無奈只好将潛水器以最快的速度開到石門門口，而這時，石門已經關了一半。金貴生帶來的十個手下死了四個，就剩下六人，他留下駕駛員，其他五人全部出去抓小五。

小五餘光瞥見朝他游過來的五個人，笑了笑，停止動作，轉身游進石門內。果然，那五個人呆住了，面面相觑在考慮是不是要進去門內，人魚可都在門內。

金貴生用水下傳聲器沖他的手下大吼，讓他們馬上抓住程小五，誰抓住他就給誰一億。金貴生說這話可不是敷衍，海溝裏這些東西賣出去都不知道有多少個億了，一億，九牛一毛而已，他完全給得起。

錢總是充滿誘惑的，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一億這個數字依然能趨勢這些人。他們沖了上去，在石門門口，幾條人魚沖了過來。他們手裏有專門對付人魚的槍，扣動扳機，撲過來的人魚的眼睛裏便開始落珍珠，瞬間僵硬的身體緩緩沉到谷底。

小五不能眼睜睜看着人魚送死，發出尖利的哨音，企圖喚回她們，讓她們不要沖動。可人魚們看見活人簡直就跟嗑了藥一般，理智什麽的早就不存在了，腦子裏除了“殺”什麽都沒有。

小五阻止不了人魚，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們一個個被槍殺。

金貴生在潛水器的艙內哈哈大笑，可他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的潛水器的底部有一枚炸彈已經進入倒計時狀态……

沉悶的、嘭的一聲，金貴生感到潛水器忽然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怎麽回事？”

“老板，潛水器底部好像炸了。”

“炸了？怎麽可能呢？難道是有人故意在下面裝了炸彈？”

“程俊，一定是程俊，我們這些人裏只有他一個外人。”

“媽的，老子殺了他！”

“老板，快別說了，我們趕緊出去吧，要不然水漫進來我們就出不去了。”

潛水器開始不受控制的下沉，艙內的底部開始滲水。艙內的兩個人面如土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滲水的潛水器告訴他們，這部機器被毀壞了，他們必須馬上逃出去，要不然就會被困死在裏面。

兩人手忙腳亂穿好潛水衣，胡亂抓了幾支槍，打開艙門游了出去。

程俊看着潛水器墜入谷底，又看着金貴生逃出來，痛快極了。

可是現在情況還不容樂觀。

人魚之前的條件是一定要把金貴生交給她們，不然就會繼續上岸吃人。小五為了避免傷害答應下來，然後在海盜船裏安置了炸彈，就等着人魚抓了金貴生之後再引爆。可事情沒有按照程俊和小五最初的構思那樣走，金貴生狡猾得要死，還準備了那麽多武器，人魚們還沒抓到他就已經死傷無數。而且金貴生還抓了那麽多海豚，好不容易程俊把海豚們帶了出去，現在人魚又躲進了石門裏面，如果現在引爆，無疑是集體陣亡。

小五不喜歡人魚，但也不希望她們滅絕。

所以現在必須協助人魚抓住金貴生。

程俊朝金貴生游過去，趁其不備奪走他手裏的槍。金貴生沒想到這個時候程俊冒了出來，新仇舊恨算在一起，兩個人在水裏糾纏起來。金貴生雖然五十出頭了，但一直保養得很不錯，體力很好，而且水性一點也不必程俊差。想來，他為了有朝一日能到海溝取得祖宗的寶藏，自身也一定進行過不少針對性的強化訓練。

值得慶幸的是，金貴生身邊那名駕駛員，在程俊游過來奪走金貴生手裏的槍支的同時，轉頭就丢下了金貴生，朝另一艘裝着財寶的潛水器游去。他可不會像那些笨蛋一樣，為了錢就死命往前沖。有錢又怎麽樣，那也得有命消受才行啊，命都沒了，要錢有什麽用。

金貴生看見他手下撇下他一個人跑了，氣得要死，可在水裏他行動不便，也只能幹瞪眼。

程俊到底年輕、身強力壯，動作靈活，他一把扯掉了金貴生嘴裏的呼吸器，這一下，金貴生慌了神。而就是這時，躲在石門裏的人魚沖了出來。

小五暗叫一聲不好，飛快擺動魚尾，朝程俊俯沖過去。

人魚們已經殺紅了眼，加上她們對海盜一直以來的仇恨，現在看見金貴生已經完全失控了。這種狀态下，程俊跟金貴生糾纏在一起，她們會蜂擁而至，連程俊也不會放過的。

果不其然，人魚們就像瘋了一樣沖了上去，歇斯底裏的嘶叫在水下慢悠悠的回蕩，利齒上沾着的血絲，凸起的紅色雙眼，無不令人毛骨悚然。

程俊見勢不好，馬上總開金貴生企圖躲開。可金貴生這時也反應過來了，死死揪住程俊的一條腿，就算死也要拉他一起。

程俊掙紮了幾下掙不脫，忽然擡起頭看向石門的方向，人魚們全都從裏面游出來了，那麽，現在小五就有機會進去引爆炸彈了啊。

這麽想着，程俊心頭豁然開朗，幹脆揪着金貴生一起逃，他要利用金貴生把人魚引到遠離石門的地方，這樣，海盜船爆炸的時候就不會連累人魚也被炸死。

可是在水裏不能說話，程俊看見小五朝他游過來，卻無法傳達他的想法。他焦急地做着手勢，希望小五能看懂他的意思。可他還是失望了，小五在水裏像箭一樣，迅速超越了人魚群，來到他和金貴生身邊。

小五在程俊耳邊說：“去引爆炸彈。”

而後，不由分說，游到金貴生面前，張開尖利的五指，戳進他的眼眶裏。那一霎，他松開了程俊的腳。

小五推了程俊一把，程俊便感到一股強烈的推力将他推出很遠，他眼睜睜看着小五拖着半死不活的金貴生朝遠處游去。

沒時間想那麽多了，程俊一咬牙游了回去。之前小五告訴過他安置炸彈的方位，程俊摸索着去找，費了一些周折才找到具體位置。莊希文找來的東西絕對不是次品，引爆設置時間足夠程俊逃出去的。

當他總算找完六個炸彈位置成功啓動引爆裝置打算出去的時候，驚愕的發現石門竟然在緩緩地關閉。

程俊有一瞬被震懾了，他很快反應過來，奮力朝門口游去。然而，石門內部空間太大了，比兩個足球場還大的面積，而他此時又位于最深處，想要趕在石門關閉之前逃出去，以他在水中的速度，肉眼目測這段距離似乎勝算不大。

心狂跳起來。

他該不會要死在這裏吧。

腦子裏瞬間閃過很多面孔，兒子和小五的臉最為清晰，如果自己死在這裏，那他們該怎麽辦……

不能死！

孩子和老婆還等着他呢，絕逼不能死！

人在險境中，要麽失去理智，要麽迅速冷靜，程俊屬于後者。不得不說，從小的獨立也不是沒好處，至少每次遇到危險或者困難，他都能迅速調整自己的狀态。這個時候，他居然有點慶幸，甚至感激他媽。

這種時候程俊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肢體的疲倦，他腦子裏就只剩下“游”和“活着”兩件事。距離石門越來越近，最深處一顆炸彈已經炸開。伴随着強烈的暗湧，程俊前進的速度慢了一排，甚至被水波蕩着後退了一些。

程俊心中一凜，最深處那顆已經爆炸，那麽剩下的也不用多久了，六顆炸彈之間的爆炸時間本來間隔就不算很長。

媽的！

程俊在心裏咒罵了一句。

石門還剩下大約三米多的寬度，水底爆炸産生了大量泥沙，炸毀了好幾艘海盜船，夜明珠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小範圍內的海水變得更加渾濁。程俊漸漸模糊的視線中，石門還在繼續閉合，他心裏隐隐有了絕望的感覺。

第二顆也爆炸了，又産生了一股暗湧。

逐漸渾濁的視線裏，程俊好像看見一條很大的魚從石門外面竄了進來。程俊還在奮力擺動四肢，使勁眨了眨眼，他應該沒看錯吧，的确是一條很大的魚竄了進來。

“程俊哥！”

程俊雙眼圓瞪，這條魚……這麽大一條小醜魚！

是醜醜！

“程俊哥，快爬到我背上，我帶你出去！”醜醜在海裏的原型幾乎有不比一條成年海豚小，他竄過來将程俊馱在背上，快速朝門口游去。

程俊絕處逢生，他完全沒想過醜醜會出現，雙手扒着醜醜的背鳍，心裏既感動又激動。主要是，醜醜現在懷着孕呢，他在這種情形下來救他，叫程俊心裏好一番忐忑，萬一動了他的胎氣怎麽辦啊。

“程俊哥你別擔心啊，我沒事的，變成原形比人的樣子舒坦多了。”醜醜擺動魚尾，用歡快的語調說着，“而且，是老公陪我一起來的，他現在就在石門外面等着我們。”

孟奇也來了嗎？

醜醜很快游到了石門門口，而這時的石門僅剩下一人能穿過的距離，程俊看見一臺潛水器停在不遠處，潛水器外圍，兩個男人正飄在旁邊，張望着石門，看見從門內出去的自己和醜醜，他們的眼神頓時亮了。

程俊一陣錯愕，那兩個男人，一個是孟奇，另一個竟然是莊希文！

醜醜歡呼起來：“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

可他話音剛落，程俊便感到有什麽拉扯住了他們。醜醜大叫一聲，兩人回頭一看，原來是醜醜的魚尾被正門口處一叢海草給纏住了。那海草不是程俊他們常見的海帶，而是一種很細很細的類似繩子一樣的草，極其纖細、強韌。

眼看石門就要關上了，如果這個時候不趕緊出去，醜醜就會被石門卡成兩段。

程俊回身，孟奇和莊希文也潛了過來，三個人一起幫忙扯水草，可那水草纏了太多圈，而且很雜亂，三個人七手八腳根本扯不清楚。

“哇！”

石門已經夾住醜醜的身體，莊希文見狀，立刻拉了程俊一把，将他從醜醜背上拉到石門外面。程俊感激地看了莊希文一眼，回頭繼續去扯海草。

三個人都很着急，尤其是孟奇，都快急哭了。

忽然有人扒開孟奇，一雙手伸到醜醜的魚尾處，用刀子割斷了水草。

程俊三人驚愕不已，這突然出現的第四個人竟然是石堯。

石堯飛快割斷水草，拍拍程俊，以眼神示意他們合力把醜醜拉出來，因為這時的石門已經卡住了醜醜的身體。

看見石堯，醜醜也很意外，但大家現在都沒時間去猜忌石堯為什麽會出現，他們凝成一氣，準備合力将醜醜拖出來。程俊和孟奇在前面左右抱住醜醜的魚身往外扯，石堯則奮力用刀子将石門邊上還在纏繞的海草清除掉，順便把手伸進石門縫隙中把醜醜的魚尾往外推。

程俊想喊一聲，想告訴石堯不要把手伸進石門逐漸閉合的縫隙裏，那樣會很危險，如果來不及抽出來，是會被卡斷手臂的。可他沒法說話，于是抓了石堯的肩膀猛烈搖晃。然而石堯根本不理睬程俊，依然堅持用手伸進縫隙裏去幫醜醜的魚尾往外抽離。

石門內又震動了兩下，再有兩個炸彈就到近門口的位置了。在石門完全閉合的前一秒，醜醜終于完全被拖了出來。石堯果然沒能及時抽出右手，整個手掌被關閉的石門給截斷了。

衆人驚愕不已，可石堯卻煞白着臉，什麽表示也沒有，直接掉頭，拖着他那支只剩下手臂的右手游走了。程俊和孟奇這才發現，在上方不遠處也停着一臺潛水器。

醜醜變成半人半魚的樣子，他光着上身，下面拖一條橙色的魚尾，長長的頭發飄在海水中，異常美麗。他盯着石堯離開的方向，看着那臺潛水器慢慢升高，眼底有些茫然。

孟奇氣惱地拉着醜醜、沖程俊和莊希文招招手，大家一起進了潛水器。

在潛水器內，程俊脫離高強的水壓，瞬間像是脫胎換骨一般輕盈，“真是驚險，要不是你們，我今天非死在這裏不可。”

孟奇下令，駕駛員迅速啓動潛水器上升，他一邊卸下空氣瓶一邊說：“我們兩天前才到的，讓醜醜在水下觀察了你們兩天，發現你們老老實實地幫金貴生搬運海溝裏那些東西，我猜你和小五應該有自己的計劃，所以就沒敢輕舉妄動。”

谷底隐隐傳來震動，最後幾顆炸彈也引爆了。

孟奇抹了一把臉，看了癱坐在地上的莊希文一眼，對程俊說：“幸虧你弟弟找過來，告訴我小五找他幫忙弄炸彈的事情，不然我可能會按照我的計劃去做了。”

程俊單腳蹲着，對莊希文說：“希文，謝謝你！”

莊希文咬牙瞪了他一眼，卻沒說話，賭氣一般撇過頭。

程俊無奈，看樣子這孩子又在氣他沒有告訴他實情。

“希文，回去我再跟你解釋。”程俊站起來走到孟奇身邊，微微着急地問：“你們潛水下來的時候看見小五了嗎？”

現在就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