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翡翠手鏈
夜色沉寂, 寬闊的道路上,只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奔馳而過。一道急剎車後,車子停在了金橋胡同口。
這條胡同已有百年的歷史,原本住在胡同裏的居民大多都已搬去了新城區, 所以巷子裏連路燈都沒有, 在漆沉的夜色裏,黑得伸手看不見五指。
盛世召匆匆下車, 再一次摁下陸驚鴻的電話, 但對方直接關了機。
眼前東南西北四條巷子都叫金橋胡同, 粗估下來至少也有五六十戶人家, 盛世召幹脆用相門尋人的法子掐算了起來。
子醜歸時, 五行屬水, 顏色為黑, 方位為北, 臨玄武, 凡謀事主二、八、十。
盛世召三步并作一步沖到“北二戶”門前, 敲響了大門。
三聲過後,院子裏仍是悄無聲息, 就在他準備去往“北八戶”時, 院子裏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嗚嗚”聲。
這聲音聽起來像極了被捂住嘴後發出的求救聲,盛世召又轉身退回, 這才發現屋子的門栓上還留着一抹鮮紅的血漬。
“砰”一聲,他用身子猛地撞開房門, 只見整個院子地面上被人血跡畫了一個鮮紅色的六芒星符號!
這個符號對他來說并不陌生,他在玩具廠和康斯坦丁古堡都曾見過。
有人在院子裏做祭祀!
放眼望去,這座院子的地面上零星鋪着些枯葉,兩邊原本種植的月季已被雜草淹沒, 顯然已很久沒人住過了。
這時,嗚咽聲再次從西邊的耳房內傳來。他尋聲找去,只見發聲呼救的人,竟然是他高一時的舍友,大佛!
大佛的身邊還歪倒着六個人,他們的雙手雙腳皆被繩索捆住,其中有兩人的額角還湧着鮮血,但似乎已沒了氣息。
“你怎麽在這!”
事出緊急,盛世召也沒時間與他敘舊,迅速給衆人松了綁。大佛深吸了幾口氣後,簡明扼要地将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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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在盛世召去英國之後,大佛的父親就時常帶他去施家莊學習方術。
三年下來,大佛也正式拜入了施浮生的外甥,李江水的門下。
李家雖不屬玄門四家,但作為施家的旁系,在耳濡墨染之下也算小有所成。
剛才,他們接到施松雪的命令後,他們一行七人連夜帶着那45樣法器和半座七星燈趕來了金橋胡同。
可沒想到的是,車子剛駛入金橋胡同前就遭到了一群蒙着面的外國人的埋伏。
“這群洋鬼子把施老前輩的法器都搶走了!”大佛憤恨地說。
盛世召瞬間就悟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就聽說施家莊在隐藏在密雲谷中,那裏山勢險峻,且莊外用奇門遁術設置了機關,普通人根本進不去。
這群搶東西的人顯然就等着施浮生臨終分家時,來趁機将法器搶走!
大佛兩手捧起個空木盒,跪在地上悲憤交加地說:“最主要的是,七星燈也被他們搶走了,我們怎麽和施老前輩交代啊!”
“七星燈?”
盛世召無意間觸碰了下木盒的表面,左手手腕上的翡翠手鏈在黑夜中忽然綻放出了璀璨的光。
與此同時,眼前的場景驀地一轉,他發現自己竟然與逝去多年的施青山發生了通感,而爺爺就跪在他的面前。
“音河,幾十年前我就曾用七星燈招回過你的魂魄。這燈和你有緣,所以我走以後,就把燈的另一部分留給你保管。”
施青山的聲音氣若游絲,顯然是已病入膏肓。說着,他從枕邊掏出一個布袋遞到盛音河的手中。
施青山:“七星燈出自姜子牙之手,是‘天機星’的化身,後又經諸葛亮、劉伯溫以及歷代帝王之手,聚集了人間之正氣!”
盛音河接過布袋,在手上掂了掂。“這是?”
“這是七星燈上的十二顆翡翠,可通靈、驅邪、避祟、破巫、招魂。”施青山說:“将翡翠鑲回浮生手裏的燈座上,此燈就可發揮它全部的效力!你務必拼盡全力,千萬不能讓它落到其他人手裏!”
盛音河鄭重地點了點頭,再打開布袋的那一瞬,盛世召即可就認出了這十二顆翡翠,正是他手腕上戴的這條手串!
難怪爺爺臨走前會特地把這串手鏈送到我手裏!
“世召,救護車馬上就到,咱們趕緊先去施老前輩家!”
大佛的話将盛世召的思緒帶回了當下,兩人再不敢耽誤一分一秒,帶着其餘兩個沒受傷的兄弟,一路沖向北十戶。
北十戶的大門緊閉,院內安靜得聽不見一絲動靜。盛世召莽着勁兒用身體向大門一撞,一股厚重的血腥味頓時襲入鼻腔。
“師父!”
盛世召嘶聲吶喊,見程叔和費延初等人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卻唯獨不見陸驚鴻。
他右腳剛踏入院子,只見阿夢耷拉着被折斷雙臂突然從廳堂了沖了出來,一頭長發披在臉前,好似一個聞見活人的喪屍。
“卧槽!”大佛驚呼,吓得一連向後退了好幾步。
盛世召熟稔地從褲縫中掏出一張黃符甩向阿夢的額頭。大佛驚看直了眼,磕磕巴巴地問:“我去,她特麽的是人是鬼啊!”
話音剛落下,被釘住沒一秒鐘的阿夢又動了起來,瘋一般地伸出胳膊,撲向大佛。
那兩個兄弟也被不知是人是鬼的阿夢吓得愣住了,還好盛世召反應夠快,從背後抽出唢吶,對準阿夢的頭狠狠掄去!
“她不是人,也不是鬼。”盛世召冷聲回答。
從剛才阿夢的反應來看,他心中已猜到她應該是被人操控了。
因為她身上萦繞着一股厚重的黑氣,這是死亡才會有的氣息;但在觸碰到阿夢時又并未和她産生通感。
盛世召曾聽王磊說過,西方神秘學中容納了一種傳自古非洲的巫.毒.教,只要能獲取對方精準的出生時刻,就可以将其靈魂鎖在制作出的巫毒娃娃中,變成自己的傀儡。無論對方是活人還是死人。
但被操控的傀儡如果只是一具屍體,那它們只會去被動襲擊身邊能發出動靜的人。
他快速掃了眼躺在地上的衆人,用通感的方法并未看見他們身上的“死氣”,心知王磊說得應該沒錯。
難怪阿夢并未将程叔等人趕盡殺絕,而是專門襲擊剛進門的人。
盛世召忽然心生一計,對着身後的三人說,“我想辦法托住她,你們趕緊去找兩根繩子!”
“繩子在那裏!”大佛眼尖地發現施松雪的附近躺着兩捆拇指粗的麻繩。
盛世召雙手持着唢吶的兩端,用唢吶杆猛地抵住阿夢的喉頭,将她死死捆在自己的懷中。
阿夢在他懷中奮力掙紮着,雙手瘋狂地抓撓着盛世召的脖子,脖頸處留下數道血淋淋的抓痕。
“你特麽搞快點!”
盛世召沒想到阿夢的力氣居然這麽大,好似一只發了瘋的雌獅。
大佛用百米沖刺的速度拾起一捆麻繩,大喊了聲“接着”,然後将麻繩抛向盛世召的腳邊。
“大家都蹲下別動!”
盛世召一腳将阿夢踹倒在地上,趁機拾起繩索,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阿夢很快從地上爬起,喉頭中不斷發出憤怒的嘶吼聲;但起身後她忽然愣住了,原地轉了兩圈,開始四處尋找她的“獵物”。
盛世悄聲向大佛打了個“一起捆住她”的手勢,大佛拾起繩索,點了點頭。
他示意另一邊的兄弟立刻去吸引阿夢的注意力。趁着阿夢找到獵物的時候,大佛和盛世召一前一後地同時撲向阿夢,分別快速捆向她的雙臂和膝蓋!
沒想到三年未見,兩人的默契依然照舊。望着在地上扭曲着的阿夢,大佛抹了把額角上的汗珠,道:“你小子可以啊!幾年沒見都會甩符了,我看那手法都快趕上我師父了!”
盛世召此刻沒心情和他唠嗑,他大喊了聲“陸驚鴻”,可依舊沒聽見任何動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四處尋找小師父的下落。
突然,他的目光鎖定在了院子的西角,那裏躺着一個沾着血的人形木偶,正是陸驚鴻常用的法器!
借着微弱的燈光,他看見人偶的不遠處的地面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線,血線一直蔓延到院子西角的地窖入口處才停止。
“師父!”
盛世召嘶聲吶喊,胸口頓時像被狠狠砸了一拳,心中再無一點理智,沿着地窖的臺階沖了下去。
大佛緊随其後,讓其餘兩個兄弟看着阿夢。他怕盛世召看不見路栽下去,邊跑邊打開了手機電筒。
地窖裏的血氣更重。這裏與其說這裏是個地窖,不如說是一個大型地下倉庫。沿着白色的光柱,盛世召發現這裏至少有三十平米,三面牆邊淩亂的堆積着一些廢物,另一面的牆上居然還有一道鐵門。
鐵門背後似乎還有滴水的聲音。
“師父!”盛世召喊了聲,頓時激起一道道回音。
聲音還未完全消散,鐵門那邊忽然發出撞擊的聲響,像是裏面的人在用身子撞門。
但奇怪的是,門這邊并沒有上鎖。
“有人把門從裏面鎖住了!”大佛說:“這個聲音并不像是人發出來的,我懷疑裏面還鎖着一具傀儡。要不我們先把大家送去醫院,等警察來了再說吧!”
“等個屁!我師父在裏面!”
說着,盛世召一腳踹向鐵門,對着大佛怒吼:“幫我一起把門打開!”
“哐當”一聲,就在鐵門被撞開的瞬間,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死死鎖住了盛世召的喉頭,血氣頓時被鎖在了脖子以上。
順着光柱,只見施浮生的臉上布滿了血漬,只能看見兩顆慘白的眼珠子,他的右耳被劃掉了一半,半邊舌頭吊在嘴外搖搖欲墜。
“施.....施前輩!”
大佛被施浮生的樣子吓得兩腿發軟,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盛世召額角額青筋暴起,胸口憋着一股氣,舉起右手裏的唢吶,狠狠掄向施浮生的腦袋。
可施浮生非但沒有一點反應,手中的勁兒卻更大了!
盛世召艱難地轉過頭,餘光瞥見,他的小師父就躺在角落的地上一動不動,身上的白襯衣已被血漬染成了黑紫色。
“敢動我師父,你特麽找死!”
盛世召怒火攻心,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使出全身的力氣一拳砸向施浮生的腦門。
施浮生的怒氣更盛,另外一只手也奮力掐向盛世召的脖子,下一秒,竟将他的身子騰空舉了起來。
就在盛世召幾近無法呼吸時,他腦海裏忽然想起施青山臨終前說的那句話——“這是七星燈上的十二顆翡翠,可通靈、驅邪、避祟、破巫、招魂。”
如此想着,他右手丢下唢吶,用最後一絲力氣扯斷了左手上的手鏈,将手心中抓住的其中一顆翡翠珠子強行塞進了施浮生的口中,并在心中默念起了“清心咒”。
咒語落下的同時,珠子在施浮生的口中閃出一道白色的光。他的四肢關節瞬間全部錯位,像皮球洩了氣一般倒在了地上。
盛世召跌落在地上又迅速爬起,他踉跄地跑向陸驚鴻的身邊,顫抖着伸出食指探向對方的鼻息。
此刻,他的腦子裏只剩一句話——如果你走了,我也跟着你的魂魄一起走。你走到哪裏,我就跟你到哪裏。
“還有氣!”盛世召喘息一聲,激動地将小師父攬入懷中,淚水簌簌墜落,哽咽地重複着“對不起”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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