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網戀了?
他們填好, 坐着電梯離開了商場。6月的夜晚,江邊的水氣吹來,燈火闌珊倒映在水裏,歪歪曲曲像極了梵高的那幅星空。
商場外面的雕塑旁邊, 有一個賣氣球的攤子, 她小時候很想要氫氣球, 但一直沒有買。
江凝盯着看了一會兒。
“挑一個。”他拉着她。
她不好意思, 特意挑了一個特別卡通的, 畢竟今天是兒童節。
江凝拎着繩子, 她剛松開, 氣球差點要飛走, 柏周堯伸長手臂,及時拽了回來。
他遞給她:“這麽拿着會跑掉的。”
江凝輕輕呼了一口氣。
“會嗎?”她動了動手腕,手腕很細, 要是勒得太緊, 太疼,勒得不緊的話松開也是有可能的。
“那要不系在……”她話沒說完。
他拉過她的手,低下頭, 把氣球的繩子慢慢的系在了無名指上, 在細長的手指上纏了好幾圈。
看着很明顯。
江凝伸回手。
他邊系邊說:“我是不是還沒有跟你表白過?”
“啊?”
“期待嗎?”他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故意調笑下,“那就欠着吧。”
“好吧,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一個月記念日,我有話要跟你說。”
江凝望向他:“就算沒有你的告白,今年的兒童節也過得很開心。”
“沒了?”他問。
“沒了。”
他抱着她。
“今晚想抱着你看月亮。”
江凝呼吸停滞了一下,瞬間臉有點發燙,被他撫過的皮膚都變得更加的敏感。
她忍了忍紛繁複雜的思緒, 問了一句:“在你家嗎?”
“嗯?在這裏。”
他輕輕拍了一下,示意她往上看。
江凝本來是懊悔的,又有些窘,她往上看見了天上鈎着的一輪尖尖的彎刀月,上面布了幾顆星,在霓虹彩燈的映襯下,顯得有那麽一些暗淡。
但是她的表情瞬間僵住了,鼻子酸澀了一下。
“今天正好。”柏周堯擡起頭。
她曾經發出過一張月亮的照片。
江凝最喜歡跑步,喜歡跑完後上氣不接下氣快要窒息過去的感覺。
體育場十點,所有的燈都會關掉。她就喜歡在黑暗中張開手臂,全身都被幻想。
天上有微弱月光,地上有樹木林深的影子。
街火燈亮。
她想,這個世界就讓她擁有一分鐘。
張開雙臂,擁有全世界。這是她唯一能堅持下去的動力。
慢慢的,一切沒那麽糟了。
她堅持了四年,在體測,被所有人都羨慕站在第二名的位置,神情清醒,臉色比第一名都平淡。
她每從那個時刻醒過來,都會發覺,這世界還是愛她的。
“這麽喜歡?”柏周堯也有點驚訝。
他幫她擦了擦眼淚。
“柏周堯,”她有點哽咽,主動地抱住他,他拍了拍她的後背。
——月光照在你身上的時候,為你渡上一層光,你比月色還動人,在我的心裏,連你的影子都在發光。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這些話,但是江凝在這個時刻都懂了,她想要脫出口的:我不值得你這麽喜歡,硬生生的收回去,他用他的行動告訴她,她真的很珍貴,就算是她随便拍了一張照片,都會被他記在心裏。
她在她喜歡的人心裏那麽珍貴,她又怎麽能相信自己不夠好呢?
最關鍵的是,他每次做的,都是最能讓她心動的。
她說不上來多麽喜歡月亮,但是最低落的時候月亮最讓她慰藉。
只有他懂了。
“月亮很好看。”她在他的懷抱裏悶聲大哭。
江凝抱緊了他。
“你是不是陪了我好久?”
江凝繼續說:“游戲裏我也看到了,其實我很早就不玩了,你為什麽不和我說?”
“早說了,你就該念念不忘,每天只想着舊情複燃了。”
他這意思是在說,他只要追她,她就會心神不寧。
“也不會,也有很多人追我,”江凝擡起頭看着他,“但我都會考慮一下的。”
“都?”他把她松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江凝瞎說的。
“但如果你等了我很久,我真的會考慮一下的。”
她低下頭:“我當時說的那些話都是亂說的,不是想讓你走,不是覺得你很煩。”
柏周堯:“這些事情說或者不說,我又沒有什麽損失。”
就只是為了陪伴她。
“謝謝,那我還有點事要和你說。”
“你說。”
“今天的密室我是可以看到你的,但是你看不到我,我一直沒和你說,是因為我在想……”
柏周堯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耳垂附近,江凝有點暈暈的,無法集中思考。
“嗯?”
“就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和上次在非洲的那件事情一聯系起來,我就覺得你好像很在意,某一點。”
江凝說的籠統和含糊。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挑眉不置可否:“哦,在密室裏觀察我了?”
“嗯,是有什麽原因嗎?”
上一次非洲的時候,她就有些奇怪他的行為。
他緩緩道:“在非洲讀大學的時候,我們在ins上發現了一個來自中國的姑娘求助,她說有個她的導游在對她動手動腳的,她現在在餐館吃飯,而她的護照在男人身上,然後趁着他去廁所,發了那條ins。”
“你們去了嗎?”
“去了,還帶了幾個長得很壯的非洲人,導游把護照給她了。”
江凝聽完了這件事兒,問那個姑娘最後安全的返回了沒。
“返回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柏周堯捧着她的臉頰:“無論什麽都可以,只有你的安全是不可以保證的。”
江凝看着他,他慢慢靠近……
這樣的解釋,幸好還不是很悲劇的。
他靠近只是為了用手指磨搓一下她的眼角,江凝閉上了眼睛,聽見他說。
“回去吧。”
他把她送回家,坐了電梯去樓底下,樓底下的花園裏很黑,開了一兩朵玫瑰花,也都在月色的籠罩下變的隐晦。
“小夥子又來買煙呀。”
“嗯。”
他去了旁邊那家經常去的煙店,掏手機,店裏又進來了一個人,來換酒瓶,老板先跟他出去了。
柏周堯瞥了一眼,發現他在織毛衣。
還挺新奇的。
老板進來拿東西的時候,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他躺椅旁邊的毛衣線,亂七八糟的。
“給孩子織的,是個女孩兒,整天呀,想要件新衣服。”
“我老伴去的早,就剩我一個人了。”
柏周堯狠狠的深呼吸了一下,把錢付好了就走了。
他在樓底下抽了一會兒煙,看着16層的燈滅了才把煙踩掉了。
他跺了跺腳。
他有事瞞了她,在非洲發生的那件事兒,如果換一個人根本就不會撼動他,也不會讓他對她在那間酒店裏發那麽大的脾氣。
因為那個求助的人和她長得太像了。
他的視線從進來,就沒有離開過那個女孩,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他想到了很多畫面,很多種可能,他的胸膛瘋狂的起伏,卻在她出聲的時候,全部都破滅了。
聲音是不一樣的。
他再也沒有看她。
他掠過她,走到了導游的前面,導游的手放在那姑娘的肩上,還沒有來得及撤回來。
他扯了下嘴角,每天都在喝酒,每天都很煩,心裏就跟團肉泥一樣,被車攆過來攆過去。
正好,他笑了下,當時整個人那股邪勁兒全部都發洩在了那人身上。
他的同伴都提示他,別出事兒,這是在非洲。
他的眼睛紅着的。
直到走的時候,那個姑娘扯住了他的袖子,怯懦懦的跟他說了一句謝謝。
他這時候才能很仔細的打量她,她們的眉眼是一樣的,所以才會有那麽一些相似。
他不耐的皺着眉頭,整個人嚣張的站着,連動也沒動:“下次找大使館。”
他的同伴都愣住了一下。
她拉住了他袖子的手,吶吶松開了。
他轉身走的時候又補了一句。
“知道會來的是什麽人嗎?”
他雙手又插回了兜裏,他不屑。
夜幕的籠罩裏,煙已經燃盡,快要燒到他的手指。
他被燙了一下才回過神,把那煙踩滅了。
江凝以為他一直陪着她,并沒有。後來就算是他想陪着,都已經沒有任何辦法陪着。
沒有任何一點辦法了。
她不會再上游戲了,她對陌生人的祝福只是客氣,就連本來她身邊空着的那個位置,都被別人搶走了。
甚至于,他本來相信的,她還心裏有他的一點位置,都變得那麽不确切了。
他理應收拾一下,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去愛上另一個人了,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牽連了。
但他還是不屑。
不屑于自欺欺人。
所以……
柏周堯心裏舒了一口氣。
她還是我的。
其實呂英博後來就問過他。
他說的那句話其實是:我知道她總有一天是我的,但唯獨她的安全,我不敢确定。
“她就是我的,無論多少次,我都可以确認,跑不掉,收不回,改不了。但她的安全不行,這種事情我沒辦法确認,懂嗎?我不能讓她出一點點意外,所以我才會發那麽大的火。”
那孫子說:“說實話呢,讓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不要臉這一點。”
這幾天,家裏裝修的事兒還挺麻煩的,江豔梅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突然想把家裏裝修一下。江凝倒是沒有什麽意見,把錢轉過去了。
但是聽他舅媽說這幾天。江豔梅沒少和裝修工人吵。
她幹脆請了假回去。
江豔梅本來是不願意的,但江凝想了想跟他說,她有事情說,江豔梅才勉強同意。
坐上車,她給柏周堯發了一條短信,準備抽時間處理一下家裏裝修的事情就回去,她想陪他。
很快他就發過來,說知道了。
江凝坐在火車上,其實她這次回去是想和江豔梅坦白的。
她拖着行李箱進了家門,情況有點嚴重,家裏裝修的牆面沒有塗,屋裏還有一些味道。
怪不得江豔梅不讓她回來。
她把鑰匙放在鞋架上,她媽媽現在還沒有回來,該是出去買菜了。
最近江豔梅都是住在她舅媽家,很快舅媽就打電話讓她過來。
趕上了中午飯,幾個人上桌吃的飯,期間,江凝也被問來問去,頗有新年的時候的感覺。
“小江啊,現在有男朋友了嗎?”
上次新年聚會剛問出來,她已經和男朋友分手了,現在就又問她有沒有新男朋友,這個時代更新,互聯網上信息爆炸,但是家長圈的小消息絲毫不差于,她覺得這世界上最讓她結婚的,估計就是親戚,巴不得希望她今年就結婚,明年抱孩子,以此走上人生的正軌。
江豔梅加了一筷子菜:“她舅媽呀,你得勸勸她,我一直想讓她去相親呢。”
“都說年輕人接受新事物快,我看最近相親就挺流行的呀。”
“嗯嗯。”江凝從小到大一直被稱為老實孩子,她擦了擦嘴,想要越過衆人去盛湯,突然補充了一句,“我有新男朋友了。”
在舅媽舅舅面前承認這件事兒,姜豔梅依着她媽媽那種愛臉面的勁兒,算板上釘釘了。
想到這裏,江凝這時候有點後悔了。
她應該說他們已經結婚了。
舅媽先驚訝,又開懷大笑:“小江又有男朋友啦。”
舅舅說:“我就說呀,那追小江的男人可得排好多長的隊呢。”
江豔梅格外的沉默。
舅舅和舅媽估計意識到了。
“小江呀,和你媽媽說說前男朋友是哪兒的人呀?”
江凝拿着筷子,愣了愣:“非洲人。”
“……”
江豔梅的筷子被狠狠的放在了碗上,她穿上鞋像是要走。
江凝不想再這樣面對。
還好舅舅舅媽很快就意識到了,也過來幫忙圓場。
“這不都得溝通溝通嗎,小江平時工作這麽忙,肯定這種大事是想跟你當面說的。”
“小江這孩子呀,下次你得把帶男朋友過來。”
江豔梅腦子裏浮現了一張黑人的臉,本來說出來的話又有點扭曲,一下子就尖叫了起來:“你說,你現在就說!我也不怕他們笑我!”
江凝揉了揉太陽穴:“他是在非洲留學的中國人,你們可能誤會了。”
“我就說嘛,咱們小江呀,最懂事。”舅媽打哈哈。
江凝跟他們解釋了一下。
他們反對的态度還挺明顯的,原因就是他父母都在外國,身邊沒人照料,如果懷了孩子的話,那她就是一個人,再加上他家不是在這裏,到時候如果真有個萬一,這人走了,她該去哪兒哭去?
“他的國籍沒有變。”
“那也是一樣的。”江豔梅态度很堅決。
“嗯。”江凝把飯繼續吃完了。
江豔梅看上去非常不滿意。
江凝知道改變不了什麽,只有對于江豔梅認可或者是操控給她的事情,才會100%滿意,所以她現在也不執着于江豔梅到底是什麽樣的态度了。
她反而挺輕松的。
但是柏周堯那裏是不是要通知他一下,她怎麽說呢,難道她要跟他求一下婚?順便跟他解釋一下,她們家情況比較特殊,趁着春節的家宴上,把婚結了才能去,江凝想來想去,依他的脾氣,不知道好不好說話。
這一碗湯被她喝出了五種滋味。
她不想柏周堯被刁難,所以決定自己去說,她要做一個勇士保護他。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呀?”
“我都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現在工作在這裏,他姐姐也在這裏,工作穩定,我們是同學,認識了很久,沒有不聽話。”
江凝終于說出了那句話:“談戀愛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整個人都很開心,以往每次和江豔梅争吵,她都會感覺很難過,但是這次她完全沒有。
舅媽看着這個話題翻來覆去,換了一個話題:“這些我們都清楚了,那他本人照片呢?”
江凝:“……”
柏周堯發給她的:回家了嗎,江凝還沒有回。他想着一會打個電話過去,就看到她回了他的消息。
女朋友:發張你的照片給我。
[什麽樣的?]
女朋友:工作照。
他很快發給他。
江凝随便看了一眼點開,然後給了他們看。
一陣沉默後,舅舅率先指了指,看着舅媽:“怎麽跟小意喜歡的那個啥豆差不多?什麽豆來着?”
舅舅有點想不起來了。
一向八卦的舅媽沉默。
江豔梅果然又不滿了,冷哼了一聲:“這種人一看呀,就是個狼心狗肺的。”
江凝似笑非笑:“怎麽看出來的?”
舅媽:“這這,确實有點兒。”
江凝疑惑,轉過去看着她。
舅媽話風一轉,苦口婆心:“小江啊,你跟舅媽說實話,你別是網戀了。”
江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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