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掉魂25:與村民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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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奉予撐着我的衣服,不讓雨水直接澆在臉上沖掉我的血。我則抓着他的胳膊以防出現其他突發事件。二人這才小心翼翼地邁進橋靈的地盤。

不出我所料,那橋靈見我們二入羅網,幾乎迫不及待地就要再次把杜奉予拽下去。好在我早有準備,在杜奉予的褲腿和襪子上都蹭了血。雖然被雨水沖掉了不少,但殘餘的血液仍能防止他被拽進土裏。

“咱們一口氣跑過去。”我見杜奉予深一腳淺一腳的,連鞋都被橋靈扯掉了,更擔心衣服上的血堅持不了多久。再加上我已經聽見遠處傳來蹦蹦車突突突的噪聲,估計用不了一分鐘潘立軍他們就能追上來。到時候我和杜奉予要還在這探雷似的慢動作走路,簡直讓人甕中捉鼈啊。

杜奉予含着我的血不能說話,聞言點了點頭,努力擡腿跑起來。那橋靈也不知是知難而退了還是咋,幹脆不捉杜奉予的腳了,放任我們跑到橋上。

我松了口氣,心想過了橋就好辦了。到時候潘立軍他們要是追上來,大不了就打一宿游擊戰呗。

然而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我上了橋才發現中計了。

這橋本來就十多米長,即便走路也用不了半分鐘。我和杜奉予卻在橋上大步跑了半天仍無法下橋。

我停下腳步前後一望,發現我們就停在橋中央的位置,離橋頭橋尾都只有七八米遠。可無論腳下怎麽走,都無法向橋的任何一端靠近半米。

……這鬼打牆的距離也太短小精悍了吧?讓我們原地踏步走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這下可有意思了。等潘立軍他們到,還得以為我和杜奉予在這跟他們鵲橋相會呢。

杜奉予前後看了看,随後喉結一動咽了口中的東西,用眼皮夾我道:“我老老實實信你的準沒錯。”

“……”我捂着臉趴在橋的石欄上簡直想放聲大哭。這人倒起黴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縫。今天到底啥日子啊,老天爺特別為我準備的諸事不利日嗎?

“我就知道沒那麽容易。這回真要被你害死了,早知道上午就把你丢在這和爺爺一起回去了。”杜奉予背靠在石欄上,顯然也無可奈何。

我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十分硬氣道:“你放心,我們現在在橋上,可謂是二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絕佳戰略地形。就算他們人多,也不一定能打過我們!”

杜奉予卻搖頭,無奈道:“得跟他們回去,不然我日出前都下不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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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了就下不了,大不了咱倆就在橋上站到日出。”我毫不在乎道。

“……”杜奉予沉默片刻,言簡意赅道:“橋靈在吃我,我還夠它們吃兩個小時左右,站不到日出。”

我驚掉了下巴,愣怔地望着他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我們在橋上進退兩難,很快就被潘立軍帶着一群人圍堵住。

“你們把二陽帶走藏哪去了?今天不給姆們家二陽交出來,你們哪都別想去!”潘立軍雄赳赳氣昂昂地質問我。他身後的十幾個村民手中拿着各類農具,看樣只要我們不聽話,今天就沒法善了。

杜奉予從這幫人下車起,就特意做出那種實際上很虛弱、卻要在外人面前故作堅強的樣子給潘立軍看。

我不知道他的計劃是什麽,只能笑眯眯地和對面的人打太極道:“大軍哥,我怎麽知道你把你兒子藏哪去了。”

“你別給我扯淡,就是你們把我兒子抱走了!”潘立軍脖子上的青筋都繃起來了,将人暴怒時的樣子模仿的惟妙惟肖。

一個兩個的都是影帝。

我內心暗罵,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無辜道:“我真沒抱你兒子。”

說完,我又眼巴巴地望向潘立軍身後的十來個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大家鄉裏鄉親的,你們就為了大軍哥那二十塊錢冤枉我,是覺得自己以後都用不上我呗?”

不就是扣帽子嗎,誰不會呀!

那群人茫然地看看彼此,其中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開口問我:“什麽二十塊錢?”

“重點不是二十塊錢!”我故意回避他的問題,反而拍着胸口痛心疾首地強調道,“而是人的良心不該用錢來衡量!是,二十塊錢能買很多東西。二十塊錢能買三十斤大米,二十塊錢能買一大桶豆油,二十塊錢能買大軍哥家房子外牆上的一塊大理石磚。但二十塊錢,不能買一個人的良心!”

“到底什麽二十塊錢……”那小夥迷茫地望向潘立軍。

“你胡說八道什麽?!都別聽他胡說,沒什麽二十塊錢的事!”潘立軍大喝道。

我一驚,難以置信道:“那兩千塊錢你自己獨吞了?”

潘立軍身後的十幾個人聽見兩千塊錢時眼睛都直了,問潘立軍:“大軍,什麽兩千塊錢啊?”

“根本沒有的事!都是他胡扯的!”潘立軍

“咚!”

就在潘立軍手忙腳亂地和同村人解釋時,我身後忽然傳來咚的一聲脆響。

杜奉予的頭重重地磕在石欄上,身體像斷線風筝般墜至橋面後一動不動。連潘立軍他們聽到聲音都驚了一跳。

“杜奉予!”

我猛撲過去查看他頭部的狀況。發現他額頭上腫了個大包,還有滲血的擦傷時,頓時心急如焚地要把他抱起來。

“。”

杜奉予忽然用手指悄悄撓了撓我的後背,示意他沒事。

我一愣,頓時叫得更慘了。

“表弟!!!”我當着衆人的面把杜奉予的臉拍得啪啪響,還摁了摁他的人中。杜奉予一動不動,像個植物人般任我擺弄。

潘立軍見狀也湊上來假惺惺道:“哎呀!咋忽然暈了呢?快,快擡上車帶回去看看!”

四個村民過來勉強拖起杜奉予的胳膊腿兒往橋邊走。我緊張地跟在他們後面,發現這回橋靈真沒再搞鬼打牆那一套,十分輕易地放我們走了。可能是忌諱這裏人太多,怕顯靈後遭人畏懼,日後被處置。

回潘家村的路上,我摟着裝死的杜奉予坐在蹦蹦的車廂裏,由身邊六七個男人死死看守。

我疲憊地望着夜空中連綿不斷的大雨,心說廢了這麽多功夫,兩個人都見了血不說,最後還是被抓回去了。如果這趟我和杜奉予能平安回去,我說什麽也要弄死這橋靈……

潘立軍将我和杜奉予抓回家,一人五元辛苦費打發了其他村民。随即迫不及待地和他媳婦将杜奉予擡進主屋。我則像待宰的豬一樣被他們綁住手腳扔在偏屋地上,脖子也被繩系着拴在窗戶把手上,只能濕淋淋地躺在地上。

潘立軍捆完我還不忘将我兜裏的紙幣全掏出來揣回自己兜,并在我腦袋上狠打了幾下。

我雙手被縛在身後,側躺在地上看着他冷笑。他越打我,我越不屑地撇嘴。給潘立軍氣得臨走還踢我兩腳,回主屋後門摔得震天響。

然而等他一走,我就慌張地豎起耳朵細聽主屋的動靜,內心遠沒有面上那麽波瀾不驚。

說實話,主屋裏那兩口子在沒有熱武器的情況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會被杜奉予一人一腳直接送往西天取經。我擔心的是那個已經成了地縛靈的潘家老大。

杜奉予說橋靈其實并不想奪舍,只想吃他的魂魄,所以才簡單粗暴地給人活埋了,壓根不在乎肉身的死活。如果杜奉予說的是真的,那潘家人大概率是抱着和橋靈瓜分杜奉予的初衷與鬼合作的。

普通人肯定沒有憑空感應到另一個人的能力。即便是我的小雷達,也會在距離杜奉予超過二十米左右時失效。因此,最先得到消息的必然是那橋靈。

可由于地縛靈的特殊性,橋靈無法像普通的鬼一樣主動來找我們,只能另尋他法引我們路過它。因此,它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附近的另一只地縛靈——由人類供奉成靈的潘大力。

寧願把家改造成墓穴,也要飼養亡故長子的鬼魂。這不是人靠父愛母愛的驅使能做出的事,這是瘋子行徑。但對橋靈來說,這樣的瘋子父母正中他的下懷。畢竟在這種人面前,世界上沒有比‘得到另一個人的軀殼讓長子複活’更誘人的事了。尤其這種機會萬中無一,那個軀殼還如此完美。

這些天以來,無論我帶杜奉予去哪、無論男女,看見他的第一反應都是呆滞。我清楚那是什麽感覺。是即便用相形見绌來形容自己和對方,都拉低了對方層次的感覺。是根本無可比拟的感覺。

他就是超塵絕倫,觸不可及的存在。

所以我十分理解那兩口子初見杜奉予時的愣怔。發現自己謀求的對象是杜奉予,和跟狐朋狗友約好一起去小偷小摸,結果同夥把車停在胡夫金字塔前沒什麽區別。

這種情況下,要麽還沒開始就退縮,要麽邁出一步後再也無法放棄。

如今潘家夫妻已經邁出了那一步,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這個複活長子的絕佳機會。我相信杜奉予能解決兩個人類,卻擔心那潘家的地縛靈也有心奪舍。橋靈已經明明白白地給我上了一課,這種擁有土地的鬼魂力量非凡,無論我還是杜奉予,在它們的地盤都得老老實實低頭。

感到杜奉予依舊在主屋炕上裝死,我不想坐以待斃,便試着對偏屋的虛空開口道:“潘大力,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室內一片寂靜,只有幽藍的月光從窗戶打進來。

“哥們兒,咱們商量商量。你呢,別跟我表弟搶身體。回頭……回頭我把你引薦給我家堂口的胡仙,說不定能給你謀個一官半職啥的。”

我語重心長地沖看不見的地縛靈道:“你想啊,你就算搶了我表弟的殼子變成人,未來也得留在你爹媽身邊種地吧?可你要是當了仙官,光吐口吐沫你家豇豆就能長兩米長,法海來了都得以為那是青蛇。你能保佑你們老潘家好幾輩子,你家祖墳都得因為你冒青煙!”

“哈哈哈哈!”

一陣突兀奇怪、像人卻不是人的笑聲忽然從我身後響起。同時,一個長着尖耳朵的影子打在我面前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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