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演員9

最終兩人的游戲沒能繼續玩下去, 沈白沒什麽表情地把玩着手機。

賀川柏也不勉強，打開電視，拿着遙控器按了幾下，見沈白正悄悄看着他, 便笑了一下：“你想看什麽嗎？”

沈白原本不想說話, 但是見一閃而過的屏幕上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由開口說道：“等等，前面, 不是這個, 在前面那個。”

賀川柏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因為那是他演的電視劇，在裏面演一個令人發指的家暴男。

“你要看這個？”賀川柏不确定地問了一遍，随後笑笑：“這是我演的電視劇，你要看嗎？”

沈白來了一些興趣，他還從未在演員本人面前，看對方演的戲，有一種別樣的割裂感和興趣。

賀川柏見他肯定地點頭，也不阻止，直接播放了, 電視一共四十集。

前面三十多集都在訴說着賀川柏表演角色的變态，最後三集講如何将變态繩之于法。

沈白看着斯文年輕的賀川柏有些驚訝, 只見畫面裏的年輕男人穿着文質彬彬的西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嘴角帶着微笑, 鼻梁上帶着一個黑框眼睛, 神情清澈幹淨，笑意暖暖。

他視線無知無覺地在角色和本人之間來回打量, 現在的賀川柏更加成熟些，盡管面貌沒有太多的改變，氣質卻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賀川柏在他第四次看向自己的時候，轉眸對上他的眼睛，輪廓分明的下颌線，唇角帶着一抹如電視中角色人物一般的笑容：“這是我演的第一部 電視劇，看着還是蠻青澀的。”

同時電視劇裏帶着眼鏡的年輕男人說着：“這是我第一次結婚，沒什麽經驗，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告訴我......”

然後，下一秒，男人露出猙獰的表情，像是将那層溫和的外表從裏面撕開，露出血腥殘暴的內裏，他抓着妻子的頭發，将人按進了水池裏。

沈白：“......”

他頓時覺得寒毛都豎起來了，雙眼微微瞪圓，猛地看向電視，裏面的施暴還沒結束，持續了整整三分鐘，直到女人徹底暈死過去。

沈白喉結滾動，吞咽了一下口水，雙手雙腳微微緊繃，只見賀川柏還是微笑看着他，但他卻覺得寒意從心底竄起來。

賀川柏見他像是受驚的小貓般，無形間直覺炸毛，臉色都僵硬起來，終于收起了吓人的壞心思，朗聲笑出聲：“你不會被吓到了吧？”

“我靠......你是不是之前殺過人？”沈白表情有些怪異，警惕地看着賀川柏。

賀川柏收斂了笑容，倏地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仿佛被拆穿了真面目的怪物，他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你怎麽知道的？”

沈白整個人都傻了，感覺自己被整成精神分裂了，他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慌不擇路地想要從上面跳下去，又因為踩空差點直接摔下去。

賀川柏就坐在他旁邊，擡手抓着他的手臂，讓他沒有摔倒，誰知道沈白像是應激的小狗似的，叫嚷起來：“卧槽卧槽卧槽，神經病，你松開我......”

就在這時，突然電視的燈和天花板上的燈都滅了，四周陷入黑暗，沈白差點被吓死，腦袋裏全是賀川柏打人時猙獰的表情。

賀川柏抓着他的手臂沒松手，怕沈白到處亂撞傷到哪裏，但是他掙紮得厲害，還在打他，手勁不輕。

賀川柏不由擡手捉着他的兩個手腕，将人按在懷裏，低聲說道：“可能跳閘了，別亂動，小心摔到。”

沈白掙紮得越發厲害，但是他沒想到，賀川柏勁這麽大，完全将他禁锢住了。手腕越是掙紮越是疼，他逐漸冷靜下來。

想明白了，就算賀川柏是個變态大概率也是不敢殺他的，他可不是什麽小人物，而是沈家的兒子，如果賀川柏殺了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沈白也反應過來，剛剛可能賀川柏在故意吓他。

“想明白了？不害怕了？”賀川柏見他不動了，不由含笑說道。

在黑暗中，視覺被剝奪，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沈白的骨骼的僵硬和下巴處能觸碰到他柔軟的發絲，是抱女生時無法到達的高度。

沈白穿着薄薄的外套，手臂能感覺到他滾燙的肌肉，就算隔着衣服都能察覺一二，他沉下臉：“你是故意吓我的？”

賀川柏想說什麽，門外傳來敲門聲，李雲的聲音有些着急：“怎麽回事？裏面是不是也停電了？”

賀川柏松開抓着沈白的手腕，退開兩步，只是抓着他的手臂，将人輕輕拉了一下，兩人順勢坐在沙發上，他才如實回答道：“是的，突然停電了，你看看是不是跳閘了，或者出什麽事了？”

賀川柏松開沈白，拿起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倒扣放在桌子上，轉頭看着沈白雙臂環抱着，陰沉沉的臉在背光的黑暗中顯得越發陰鸷些。

“看你那麽可愛，所以忍不住想吓吓你。”賀川柏知道自己一時的任性可能惹惱了這個脾氣不好的小朋友，自然要想辦法解釋一下。

可什麽愛？

沈白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裂開，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當着他的面說可愛，網上那些女生說可愛，他還覺得是自己營業到位，可能還會沾沾自喜。

但是被男人說可愛......啧，臉有些熱怎麽回事。

“你神經病啊！可愛你個頭，可愛你就可以吓人了？”沈白表情越發冷了，說話帶刺。

賀川柏摸了摸鼻子，語氣溫和：“嗯......沈老師确定你不是先入為主認為我是變态，才會被我吓到嗎？不過這部電視劇當時确實有很多人罵我，還人肉出我的地址，給我寄了很多恐怖的東西，甚至還有花圈.......側面也能反映我的演技好啦。”

“抱歉，剛剛不應該故意吓你。”

他這麽一說，沈白倒不好意思再說什麽了，他抿了抿唇，嘴硬道：“演員和角色要分開，我剛剛沒有被吓到，只是突然停電了，我有幽閉恐懼症......”

賀川柏笑了一下，“你剛剛還問我是不是真的殺過人.......我聲明一下，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哦。”沈白。

電沒兩分鐘又通了，燈光一瞬間亮起，電視也重新打開了。

賀川柏望着沈白：“還要繼續看嗎？”

沈白面色不善：“看。”

心中盤算着要怎麽找回場子。

賀川柏就又按了播放鍵。

說實話，這部劇演完之後，時隔這麽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看。

當時這部劇還挺火的，他住址被扒出來，有人圍在他家門口罵他，朝着他扔雞蛋，甚至報警抓他。

那些寄花圈寄內髒只是常規操作。

所以賀川柏從來沒看過這個電視劇，現在回頭再看，當時那股憋屈和倔強都消失不見了，像是一鍋沸水，剛出鍋時熱又燙，随着時間遷移，逐漸平靜又冰冷。

“還別說，這樣看我還真挺恐怖的。”賀川柏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和旁邊眼神複雜的沈白說着。

沈白現在倒是不怕了，只是覺得還真的挺神奇的，如果他不認識賀川柏的情況下，看了這個電視劇，他一定會說出“相由心生”、“這人看就不是好人”的話。

但是他知道，這人和電視劇裏的家暴男形象天差地別，賀川柏這人只要是面對別人都是尊重又溫和的，面對女生更是溫柔紳士。

記得有一天，劇組裏面有個女生工作人員，是跟着賀川柏走戲的，可能身體不舒服被賀川柏看出來了，讓助理給她準備了熱姜茶，讓她盡量坐着休息。

這些事情，不是他看見的，而是有同組的女性工作人員說八卦時，他恰好聽見了。

賀川柏不是李文和，卻被冠以李文和的名字，被罵了很多年。

李文和是電視劇裏主角的名字。

“沈老師你放心，我真的不家暴的，也不打人。”賀川柏見他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他，頗覺無奈地說道。

沈白收回目光，看着電視劇中的李文和重新揚起溫柔的笑容，在同事之間周旋，表現出愛妻子的溫柔丈夫形象。

他輕聲回答：“我知道。”

“你會不會後悔接這個角色？”沈白手指微微摩挲着，轉頭認真看着他。

賀川柏聞言，不自覺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這個問題，身邊大多數人都是保持着沉默，或者害怕觸及他的傷心事。

他後悔接李文和這個角色嗎？

引來無數謾罵，演藝生涯徹底淪落成三流反派戲路，同時熟悉的人或者不熟悉的人都對他退避三舍......

“不後悔。”賀川柏肯定地說道，長長呼出一口氣：“當時這部戲是我能接觸到的最好資源，沒有李文和，也就沒有現在賀川柏。”

“但是你現在過得并不好。”沈白蹙眉，似有些不解。

“每個人定義生活的态度并不一樣。”賀川柏看他的視線越發溫和了些，就像是看隔壁鄰居家不懂事的小孩，“演戲曾經是我的愛好，我演的每一個角色都是認真對待，細心琢磨的。他們雖然大多都是壞的角色，能引起觀衆的反感或者警惕，能被大家記住，對我來說就很有意義了。”

賀川柏察覺到這個話題的嚴肅，不由扯開話頭：“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還不如讨論我們《暗礁》該怎麽演。”

“這是我第一次演同性之間的愛情，還需要沈老師多多配合呢。”

沈白似懂非懂的樣子，他思維跳動很快：“賀老師，你是同性戀嗎？”

賀川柏愣了一下，随即回答：“不是，我有女朋友。”

“舒瑤？”沈白挑眉看着他。

說實話，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裏聽見過。

“嗯，你呢？”賀川柏點頭。

沈白沒有回答他，而是問了下一個問題：“你對于同性戀的看法是什麽呢？歧視嗎？”

“不歧視，理解、尊重，但是自己無法接受吧。”賀川柏如是說道，他是堅定的異性戀選擇者。

“賀老師。”沈白倏地揚起語調，少年清朗的聲線有些悅耳。

賀川柏歪頭看着他：“嗯？”

沈白朝着他猛地靠近，賀川柏坦然不動，看着他靠近的俊臉，停在咫尺之間，仔細看能數出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賀老師，我是同性戀，而且特別喜歡年紀比我大12歲的老男人，最好是演員。”沈白勾起一抹笑，露出可愛的虎牙，眼皮上的黑痣清麗勾人，他見賀川柏完全沒有反應，不由越靠越近，像是要親上去。

賀川柏不多不少，正好比沈白大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