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告別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盛晨曦哪裏是會受這種委屈的人,掀開車簾就要罵人,然而剛罵了兩個字就發現有世家的夫人和姑娘看了過來。她連忙閉了嘴。幸而柳氏在前面朝她招了招手,她垂頭快步走了過去。不過,心中又把盛露嫣罵了無數遍。
柳氏帶着盛露嫣和盛晨曦姐妹倆跟這些夫人們打着招呼。
這些婦人們都是人精,家世又不如盛陵侯府,自然是一味的巴結柳氏,沒口子的誇贊盛晨曦。對于盛露嫣,也不少人誇她長得好,但更多的是在關心她的病情。
“數月不見,大姑娘怎麽病成這個樣子了?”
盛露嫣拿着帕子遮了遮口,輕咳兩聲,啞着嗓子道:“多謝夫人關心,老毛病了。”
這時柳氏在一旁道:“上好的補品和藥材每日如流水般入了大姑娘的院子,我與侯爺四處拜訪名醫,可始終都治不好大姑娘的病。各位夫人若是有認識神醫的,可得與我和侯爺說啊。”
“侯夫人對女兒可真好。”
“是啊,侯夫人是個善良人。”
……
聽着耳邊誇贊柳氏的話,盛露嫣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時不時咳嗽兩聲。
說着說着,話題又引到了盛晨曦的身上。
“二姑娘可有說婆家?”
“她呀,還是個孩子,不着急的。”
衆人聽着柳氏的話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提及此事。
來得早的,早已去跟承恩侯老夫人請安,柳氏一路走走停停,盛陵侯府的人終于到了正院。一入院子,便有上等婆子過來招呼,丫鬟也匆匆去裏面通報。
進屋前,屋內還有些亂哄哄的,待他們一入門,便安靜下來,衆人的視線全都看了過來。有那身份低的,都站了起來。
“呦,瞧瞧這是誰來了,盛陵侯府的貴客啊。”老夫人笑着招呼着盛陵侯府的女眷。
“見過老夫人。”柳氏規矩地行禮。
在她身後,盛露嫣和盛晨曦也跟着行禮。
随後,廳堂內的其他人也給柳氏行禮:“見過侯夫人。”
衆人見完禮,老夫人突然道:“大姑娘這臉色怎麽這麽差,這是生的什麽病,竟病成這個樣子?”
柳氏拿着帕子遮了遮嘴,沒說什麽。
盛露嫣笑着道:“勞您費心了,老毛病罷了。咳咳。”
老夫人不知心中在想什麽,皺了皺眉,道:“快找個地方坐下吧。”說罷,便不再理會盛陵侯府的衆人。
一時之間,氣氛略顯尴尬。
盛露嫣見柳氏仍站在廳堂中央沒動,便提醒道:“母親?”
柳氏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神色頗為複雜。
盛露嫣就這般靜靜看着她。
柳氏終還是先瞥開了眼神,看了一眼奴仆準備的空位,那位置就在承恩侯老夫人身側。她側身對盛露嫣道:“嫣兒,你身子不舒服,先去找個地方休息吧,免得累壞了身子。”
承恩侯老夫人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這是不想承認這門親事了。若她想承認,不至于表面功夫都不做。盛露嫣畢竟是她未過門的孫媳婦兒,她竟然提都不提。不僅如此,對他們盛陵侯府的态度也不冷不熱。柳氏本也沒想讓盛露嫣嫁入承恩侯府,她想的是自己女兒嫁過來。她得趁着這個機會,讓人好好看看她的女兒,扭轉承恩侯府的态度。
這是想趕她走,好趁機推銷盛晨曦?倒是與盛露嫣的想法不謀而合,她也無意去湊這個熱鬧,聽這些人關心她的身子。
“多謝母親體恤,那就讓二妹妹随侍左右吧,女兒躲個懶。”
柳氏松了一口氣,看向承恩侯府的奴仆:“勞煩給我們大姑娘找個休息的地兒,最好安靜些,別擾了她。”
“是,夫人。”
一出正院的門,便有一個一等丫鬟匆匆走了過來。盛露嫣瞧着這熟悉的面孔,停下了腳步。
“奴婢見過姑娘。”
盛露嫣笑了:“蘭草,許久不見。你又漂亮了些。”
蘭草連忙彎腰道:“承蒙姑娘盛譽,奴婢擔不起。姑娘才是這京城最美的。”說話時,她瞥了一眼盛露嫣頭上的釵子。
盛露嫣笑了笑,看向了身側的小丫鬟:“我與蘭草頗為熟悉,讓她領着我去便是,你先回正院伺候吧。”
“是,姑娘。”
待小丫鬟走後,蘭草近前半步,低聲道:“姑娘,我們家大少爺已經在靜園等您多時了。”
靜園,是承恩侯府一處偏僻的院子。許多年前,這個院子曾是承恩侯府一位不受寵的庶出姑娘的院落。自她出嫁後,便閑置了下來。
那裏,同樣也是他們兒時的樂土。
在看到蘭草的那一刻,盛露嫣便明白了,此時也沒再多言,随着蘭草朝着靜園方向走去。
四月的天,寒冷被春風驅散,樹上的花早已綻放。落在湖面,落在地上,落在少年的肩頭。
遠遠看去,如一副畫。
少年身着一襲月白色華服,身形略顯消瘦,但卻挺拔,如一棵松般站在那裏。少年回頭時,本來沉靜無波的眼神瞬間變得鮮活。他嘴角的笑亦讓人覺得溫暖。
這才想起,如今已是初夏。
盛露嫣看着走向她的少年,心頭忽而想到了一句詩。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嫣兒。”少年開口了。如泉水叮咚,砸在人的心頭。
“赟哥哥。”盛露嫣笑着回應。
五年前,得知父親給她定了這樣一門親事時,她也是歡喜的。他們家世相當,二人打小便相識,知根知底,也很談得來,他一直待她極好。只是後來,很多事都變了。
謝赟正欲再說什麽,眼角瞥到了面前姑娘頭上的釵子,眼中的光落寞了幾分。
“怎麽沒戴我送你的步搖?”
盛露嫣眼神微微躲閃,道:“太貴重了,今日人多,我怕弄丢了。”
少年似是沒聽出來她的話外之意,繼續問道:“真的嗎?”
盛露嫣微微點頭。
“那你喜歡那支步搖嗎?”少年又問。
盛露嫣頓了頓,道:“自然是喜歡的。”
似乎得到了想聽的答案,少年沒再多問,嘴角露出來一絲微笑。不過,很快眼神中又流露出來擔憂之色:“嫣兒,你臉色怎的這般難看?比上回我離京時還差了些。”
真關心還是假關心,盛露嫣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她道:“老毛病了,無妨。”
“你打小身子健朗,怎的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太醫院的人就看不好嗎?”
“邵院正為我診治了多年,已經比從前好些了。”
“我這次離京,尋訪了不少神醫,把你的病症告知了他們,得到了一些藥方。到時候我拿給邵大人看看能不能行。”
盛露嫣看向了一心為她着想的少年,抿了抿唇,道:“多謝。”
她裝病這件事,越少人知曉越好。在自己沒有足夠的實力擺脫盛陵侯府之前,絕不能暴露,不然等着她的将是更多的荊棘。
“咱們是什麽關系,你跟我道什麽謝?”
盛露嫣笑了笑,沒有回應此話。
“我昨日與父親母親說過了,想與你早日成親。母親很是贊同此事,已經準備讓人算日子了。父親當下雖沒同意但也答應我好好考慮。”
聽到此話,盛露嫣用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她醞釀了許久,剛剛也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可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有些話,也不得不說了。
“我今日來,便是想與你說此事。”
謝赟心裏一喜,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盛露嫣的手。
“嫣兒,你終于答應要嫁給我了嗎?”
從前他每次提起來此事,嫣兒都回避了。
盛露嫣看着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眸微暗,一字一字地說:“我身子不好,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不如這門親事,退了吧。”
說罷,微微使勁兒,把手從謝赟手中抽了回來。
謝赟臉上的笑頓時消失不見,眼神中的光彩也黯淡了幾分。
“你在說什麽呢,這親事是祖父定下來的,怎能退?我知你身子不好,又怎會因為此事與你退婚。等你嫁給我了,我定要帶着你四處尋訪名醫,把病治好了。”
盛露嫣擡眸看向了面前的少年,瞧着少年臉上的急切,輕聲道:“謝赟,我們倆是不可能的。”
謝赟越發激動,從石凳上站了起來,道:“怎麽就不可能了?你我皆是出自世家,門當戶對,年紀又相仿,興趣相投,世上再沒有人比我們更相配了!”
是啊,她曾經也是這般想的。
只是,現實殘酷。
“正是因為咱們都是出自世家,才更不可能。但凡你我家世弱一些,這門親事都能成了。”盛露嫣看着看似平靜無波的湖面說道。
“謝赟,你是個聰明人,當知曉皇上是不會眼睜睜看着咱們兩府聯姻的。”
皇上是下定決心要削弱世家的勢力。若說一開始大家還沒察覺到,這兩年基本上都感受到了。盛陵侯府和承恩侯府一文一武兩大頂級世家,若是這兩家聯姻,皇上還能睡着?皇後娘娘出自承恩侯府,承恩侯府也已開始藏起來鋒芒。
想到父親和姐姐曾與他說過同樣的話,謝赟滿腔的話一下子都梗在了喉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陣微風吹來,湖面波光粼粼,一片樹葉落入湖中,打破了看似平靜的湖面。
守在外面的蘭草匆匆趕了過來,她剛剛遠遠就瞧見了他們家少爺與盛姑娘氣氛不對,有些擔憂。只是,眼下卻還有事。
“少爺,老夫人那邊叫您過去呢。”
謝赟抿了抿唇,文弱的少年眼神很是堅定:“不管形勢如何,我是不會放棄的。”
說罷,轉身大步離開了水榭。
蘭草看了看少爺的背影,又看了看盛露嫣。
“姑娘,我們家少爺是真的喜歡您的。”
盛露嫣:“我知道,只是,有些事長痛不如短痛。你好好照顧他吧。”
蘭草心裏一驚,道:“奴婢……奴婢……”
有些事無須挑明,盛露嫣道:“你去把春桃叫過來吧。”
蘭草沒敢再做過多解釋,道:“是,姑娘。”
交代完,盛露嫣便坐在石桌前,看着面前的湖水靜靜思考着。
等了須臾,這才察覺到異常。剛剛春桃應是一直等着外面才是,從院門口到這邊片刻功夫就能到,怎得去了那麽久?她回頭看了看附近,四下無人。
她心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沉思片刻,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再轉個彎就能到院門口了,然而,剛走到轉彎處,迎面便走過來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人。盛露嫣後退了兩步。仔細一看,這人竟是簡翼侯府有名的纨绔陳四。只是不知今日陳四是誤入這裏,還是被人安排好的。
“咦?這裏真有……真有美人啊……美人,快……快讓爺抱抱……”
盛露嫣眯了眯眼,她被人算計了!看着越來越近的臉,她側了側身,躲過了陳四。
“你別躲啊,讓爺……讓爺抱一抱~”
盛露嫣佯裝害怕,一邊躲,一邊問了幾個問題。
“陳四公子,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們……他們……說這裏有美人。”
“他們是誰呀?”
“美人,別說這麽多了,快讓爺抱一抱,親一親。”
“您別過來呀……他們,他們是誰呀?”
陳四不耐煩地道:“就是柳……柳家大郎……還有謝家那幾個。”
是柳府和承恩侯府幹的!
最後一個問題:“陳四公子,你可能看清楚我是誰?”
“你……你……你是美人啊!”陳四晃着腦袋說道。
很好,喝得很醉,不認識她了。此處正好無人,想占她便宜,看她今日打不死他!
“美人,快來吧,讓小爺好好疼疼你~”陳四對着盛露嫣露出來猥瑣的笑。
“您……您……您別過來呀,我……我害怕。”
嘴上說着害怕,然而看着即将要撲過來的陳四,盛露嫣早已手握成拳,準備着先在臉上給他來一下。
然而,還沒等她有所動作,陳四就倒在了她的面前。在他的身後,是一張比陳四那張猥瑣的臉還要可怕萬分的臉。
尋厲!
他不是去平南府查案子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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