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河神

盯着奔馳的馬兒，禾安內心平靜。

為了自保出賣灰姑娘忠誠的老鼠護衛，且完全不因此感到愧疚，他果然是個壞人的料子。

想法剛落，他的餘光就瞟到了缰繩上的麻袋。

面上稍頓，禾安将其夠了過來。

拉開袋口，兩把磨得鋒利無比、刀刃直反光的大砍刀靜靜躺在其中。

禾安：“……”

他好像沒在童話中見過類似的道具。

如果忽視刀柄上留存的鼠爪印，他倒是願意假設灰姑娘是位鐵骨铮铮的持刀好漢。

車廂內的三人注意到了禾安的動作，不約而同擡頭看來。但見到他手裏的東西，驚訝過後俱是沉默。

娃娃臉打了個冷戰，好像有一股寒風順着脊背爬上了他的頭皮，腦子裏全是後怕。

先不說正面對抗是否能打得過剛才那頭黑貓，前面坐着一個笑眯眯的藏刀老鼠，怎麽想都很難見到明早的太陽。

禾安的心情倒是不錯。

看來自己很有誤打誤撞保命的天賦嘛，他一邊這麽想着，一邊将砍刀別在腰間。

光頭男盯着他的腰間看了會兒，想說些什麽終究是忍了下去。

馬車平安地跑了半個小時，後面沒再出現那個令人心驚膽戰的黑點。

娃娃臉咽了口口水，緊緊抱着懷裏的長劍，肢體有些發僵，但面上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我們……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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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男給他潑涼水，“想得美，那只老鼠頂多拖一段時間，我看它多半打不過那只黑貓。”

不同于其他兩人被吹亂的頭發，光頭的外形幾乎沒有發生變化，這倒為他添上一絲沉穩的氣質。

駕車的禾安目視前方，藍色的副本信息界面浮現在眼前，地圖部分被單獨放大。

這不是現實世界，有魔法加持的馬車比尋常快上不少。

以禾安豐富的代駕經驗來說，眼下的體感速度比汽車慢，但比狗車驢車三蹦子快，現在的時速大概在60km/h上下。

路程一共三千公裏，就算走直線不繞路，也至少需要50個小時。

這一路上，黑貓絕不是唯一的怪物，棘手的恐怕還在後面。

思考片刻，禾安在地圖上鎖定了一處地點。

很快，光頭男子發現駕駛的路線發生了偏移，皺眉開口：“這不是原定路線，要去哪裏？”

禾安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他一眼，沒說話。

雖說都是玩家，但這游戲顯然不存在什麽小組作戰，不然這光頭剛才也不會摁着娃娃臉想往下扔，幸虧後者在緊急關頭拔出了劍。

倒是短發女生給出了答案，她對照着地圖，冷靜分析道：“這麽跑下去不是辦法，先不提馬會不會休息，就是按最高時速也遲早被追上。我們在向補給站前進，說不定有避開黑貓的辦法。”

禾安多看了那女生一眼，難得還有個聰明人。

馬車的駕駛位稍微比車廂高一些，從禾安的角度，能看到娃娃臉懷中的長劍時不時亮起金色的光紋。

察覺到他探究的目光，娃娃臉趕忙解釋道：“我、我也不知道它是從哪兒來的，剛才我實在太着急了……回過神來手裏就多了劍，我的屬性界面多了個劍士。”

還有句話他沒說出來，拿起劍的時候，他總覺得胳膊變得格外有力。

說完，娃娃臉頗有些忌憚地看了眼光頭，剛才那被摁着往貓口裏送的感覺他可忘不了。

有劍傍身的娃娃臉戰鬥力猛增，光頭男的目光雖還有些陰沉，但沒再多說什麽。

不知行駛了多久，夜晚的溫度明顯再次降低，看着明晃晃挂在天上的月亮，禾安心中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前方的道路似乎看不到盡頭，仿佛淬着寒刃的風吹得人骨頭都快冷了。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怎樣的危險，但很顯然會更加困難，這樣的氣氛讓人心生絕望。

娃娃臉不知什麽時候摸索着來到禾安身後，小心翼翼地開口，“哥……我叫張子坤，要是我死了，這把劍你就拿去吧。如果你有機會出去，麻煩告訴我父母一聲，就說我離家出走去國外讀書了，歸期未定。”

“哦對了，他們住在A市蓮湖小區……”

話音落下，呼嘯的風聲中沒人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光頭嘆了口氣，“我叫陳龍。”

短發女生是最後開口的，“雨薇。”

聽他們一個個報菜名似的自報家門，禾安很是無語地扭頭，“我不管，別道德綁架。”

那小子好歹還覺醒了劍士buff，可他呢？不僅沒有道具欄，屬性界面比他錢包都幹淨，跟出了bug似的，他找誰說理去？

最讓他在意的是“灰公主”的稱呼，聯系副本的名稱【魔國的婚禮】，他總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得了的關聯。

——估計是要倒黴。

恰在這時，一陣悅耳的鈴铛聲憑空響起。

“叮鈴鈴——”

“……”

禾安一頓。

似是想到了什麽，禾安頗感無奈地閉了閉眼。

要是沒猜錯，現在應該是午夜十二點整。

“嘭——”

在浮誇的粉色泡泡中，南瓜馬車化為烏有。

“卧槽！”

“啥情況？！”

車廂內的三人被摔了個措手不及，驚呼聲此起彼伏。

禾安翻滾着落地的剎那，四只大黑老鼠從缰繩中逃脫，叽喳叫着撲向幾人。

它們雖然沒有駕車的那只大，但也有足足半人高，雙目通紅，隐有黑氣從口中噴出，大晚上看很是瘆人。

顧不上疼痛，禾安拔出腰間的大砍刀将将擋住張牙舞爪的老鼠，眸底微沉。

與此同時，另外三只老鼠也找上了從車廂中跌落的三人。雨薇反應最快，忍痛抽回被咬傷的胳膊後，手中竟多出兩把短劍。

張子坤的情況明顯要好一些，有長劍在手，攻擊他的老鼠存了忌憚，攻擊得格外謹慎。

最慘的要數陳龍，不僅外套被發狂的老鼠撕爛，還被利爪穿透了小臂，鮮血流了一地。

他還并未覺醒特殊能力。

同樣沒有覺醒任何能力的禾安揮舞着砍刀對敵，別看這老鼠個頭不大，發起狂來的速度快出了虛影，牙齒也鋒利得堪比刀刃。

禾安的胳膊直發酸。

沒過幾秒，陳龍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紅眼老鼠眼看就要咬上他的脖子。關鍵時刻，旁邊的張子坤竟擡起劍幫他稍作抵擋。

下一秒，紅色的火焰從陳龍體表冒出，轉眼間便将面前的老鼠吞沒。

“吱吱——吱吱——”燃成火團的老鼠痛苦的蜷縮，發出絕望的叫聲。

陳龍的攻擊好像對其他三人無效，反倒是剩下幾只老鼠被火團濺射，身上着其大小不一的火團。

陳龍站起身，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就連他自己也吃驚不已。

火焰漸漸熄滅，雪地上只留下四團焦黑。陳龍感受着身軀內新生的力量，絕望的眼底漸漸有了亮光。

張子坤抿唇，“你覺醒了魔法師天賦？”

“嗯。”陳龍擡起頭，情緒緩和不少，沉聲道：“剛才多謝了。”

要不是張子坤剛才那一劍，他恐怕撐不到覺醒能力。

聽到陳龍的話，張子坤倒顯得有些局促，撓了撓頭道：“應該的嘛，我們都是玩家……”

“我也覺醒了劍士。”雨薇開口：“這些老鼠不會複活吧？我看盡量斬草除根。”

“……”

禾安心底湧現微妙的不平衡感，看着自己仍舊空白的屬性界面，提起砍刀将面前的焦炭老鼠砸了個粉碎。

按照前半輩子的經驗，如果這個能力覺醒是幾率觸發，那他是不會有了。

——這是來自一名非酋的覺悟。

“快看我們的馬車！”張子坤一嗓子喚回禾安的注意。

只見他們原來馬車的位置上，躺着一條兩米長的細魚幹，通身發粉，魚眼碩大。

“艹。”

陳龍忍不住爆了粗口，“用魚幹變馬車，怪不得被貓追！”

張子坤：“真夠陰的！”

禾安挑了挑眉，“看來魚幹輸給了巨型老鼠，那貓多半是學院派，骨子裏多少有捉鼠的天職作祟。”

其他三人：“……”

他是怎麽在生死關頭想到這些的？

說完，禾安打開了手裏的布袋，這是南瓜車失效時從拉車的老鼠身上掉下來的。

布袋看着只有巴掌大，可空間卻明顯與外貌不符，這大概就是新手引導裏提到的儲物類道具。

以防有活物傷人，禾安沒有貿然探手進去，而是将布袋口朝下，将其內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四只巨大的貓爪掉落在地。

張子坤終于意識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它們已經宰了一只黑貓？？”

“可能不止。”禾安抖了抖布袋，從裏面掏出大把大把的貓咪胡須，“這起碼得有三只以上，真是群有夢想的老鼠。”

陳龍啐了一口，“合着是拿我們當誘餌！”

直至此刻他才理明白，這群老鼠用魚幹變馬車，分明是想耗費黑貓體力，趁其不備人貓并獲，甚至已經得手過數次。

雨薇的眉頭緊緊皺起，“連可信的NPC都沒有嗎？”

趁着三人大腦風暴時，禾安已經完成了道具的分配，“一人一只貓爪。”

說完，他就将胡須貓爪裝進布袋一并系在自己的腰間。

三人：“……”

雖欲言又止，但他們忍了下來，默認了這場分配。

畢竟是禾安提前解決了危機，那只等人高大老鼠顯然難纏多了，要是不踹下去，少不了血戰三百回合。

“叮——獲得道具【可愛貓爪】”

“叮——獲得道具【可愛貓須】”

兩道提示接連在禾安眼前彈出，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胸前熱了一下，探手摸去，是商琰送他的那枚吊墜。

這是個儲物類物品？

禾安嘗試着點開用戶界面，在灰色的方框右下角看到了一枚金色的圖标，視線放上去的剎那，有屬性介紹彈出。

【名稱：高級儲物項鏈】

【質量：高】

【說明：除了儲物，或許還有些其他的用處。】

禾安微頓，原來不用手也可以操控界面。

于是他在心中命令道：打開儲物項鏈。

界面轉為金黃色，巨大的頁面裏呈現10*10的方格布局，左上角的三個格子被剛才存入的道具占據。

禾安嘗試用精神查看道具屬性。

【名稱：可愛貓爪】

【質量：低】

【說明：一只可愛貓咪的前爪，對水裏的生物是天然克星，攻擊力20。】

【其他：搭配其他部位也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名稱：可愛貓須】

【質量：低】

【說明：一只可愛貓咪最得意的部位，十分堅韌。】

【其他：搭配其他部位也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名稱：臭老鼠的布袋】

【品質：很低】

【說明：人類的臭襪子制作，能儲物】

【其他：輕易別聞】

有輕微潔癖的禾安差點把最後一樣道具扔出去，但理智終究占據上風，深吸一口氣關閉了界面。

擡起頭，其他三人明顯也查看了新道具的屬性，張子坤面露喜色。

多獲得一樣攻擊道具，活下去的幾率也就大些。

雨薇：“我看了下地圖，向西五公裏左右就是補給站，走吧。”

沒了交通工具，他們只能步行。

陳龍：“嗯。”

張子坤把劍抗在肩上，“走吧。”

經歷了幾場厮殺，幾人的狀态明顯有了改變，開始逐漸适應游戲的殘酷。

職業覺醒後，除禾安外的三人體質有了很大的提升，不僅步伐穩健，陳龍露着上半身連個寒顫都不帶抖的。

只有禾安在用自己的意志抵抗寒冷，也多虧了他這些年勤加鍛煉，雖然沒有八塊腹肌，但也有整整齊齊六塊，體力方面暫時沒落下風。

就在衆人即将抵達地圖上的補給點時，他們停了腳步。

橫亘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寬十米的彩色長河，兩端望不到盡頭，河面翻滾着大小不一的熱泡。帶着溫度的蒸氣冒出，被冷風一吹，朝着四人緩緩飄來，其中摻雜着香味。

雨薇捏住鼻子，警惕道：“這河出現得蹊跷。”

一路來都沒見着，怎麽偏偏距離就剩幾米的時候顯現？

陳龍突然開口：“有東西要冒出來，有危險！”

張子坤的反應很快，當即揮舞長劍，“哪兒？！”

話音剛落，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如同鬼魅般從河裏冒了出來，他笑容慈祥，頭上頂着一彩色光環。

禾安：“……”

你這世界觀還混得挺雜。

還沒等這河神開口，他就飛快地沖了上去，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一腳将其勾上岸。

河神睜大了眼，眼底剛露出兇光，便被禾安胸前冒出的金光一震，失神了片刻。

剛回過神來，便見禾安用一巨大的黑色貓爪抵着他的脖頸。

“你想吃金拳頭、銀拳頭，還是這個一拳能送你去見列祖列宗的可愛貓咪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