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金藤

好不容易找了個理由, 禾安從前花園溜出,擺脫了那三位一開口就說奇怪話的兄弟。

此時距離早餐結束已經過去了足足兩個小時,他心中有些忐忑, 屏息推開了房門。

正如傑克所言,一名身着長老制服的男人正站在窗前,禾安對這修長的身影并不陌生。

聽到身後的動靜, 對方轉過身來,正是這幾日為他進行身體檢查的治療師。

禾安呼吸稍窒, 果然。

正如他猜測的那般, 眼前這人不僅擁有治療天賦, 還擁有足以清除魔神分身的強大精神力。

他輕輕關上門, “不好意思,讓長老久等了。”

青年擡眸看了過來,即便已經被晾在房間兩個小時, 神情中卻沒有一絲不耐:“喬治少爺有什麽需要問我的?”

雖然禾安沒有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絲壓力, 但有了昨晚的經歷, 他知道青年的真正實力遠不止于此。

他謹慎措辭,開口道:“聽父親說,是您清除了領地內的所有邪靈之力, 實在令人敬佩。”

青年:“分內之事。”

禾安笑了笑:“我竟然不知道, 家族內何時有了您這樣一位攻守兼備的長老, 讓大家有安全感極了。只是不知道……長老怎麽稱呼?”

青年:“三十二號。”

禾安一愣:“?”

青年擡眼看他, 眼中看似平靜, 但深處像是埋了千年不化的寒冰,任何人和事都難以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混血者無法在長老堂內登記姓名, 只能以數字代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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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語氣平得不像在說自己的事。

“原來如此,我對長老們的了解有限, 多謝解惑。”禾安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便稱呼你為三長老,如何?”

“随便。”

禾安上前,主動拉近兩人間的距離,似是無意地提起:“昨晚我瞧三長老在花園內出現,才知曉您竟也精通空間之力。雖說魔神已除,但我近日總是夢到它卷土重來,夜夜困于夢魇,這實在不像個好征兆,三長老最近可還有察覺到魔神的蹤跡?”

陽光從窗子投射進來,映在青年的側顏之上,将其五官襯得愈發立體。嚴格來說,他的長相并不算典型的吸血鬼,瞳孔呈現黑色,還真帶了絲混血的味道。

聽到此問,他并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在禾安的面上多停留了一瞬。

眼見青年不語,禾安接着問道:“您的精神力既然如此強大,想必早已察覺出端倪,為何直到前日才出手?”

他面上是發自內心的疑惑,讓話語中的質問感大大降低。

但話中的威脅卻是不減。

身為精神力強悍的長老,他應該早就将魔神一事上報,怎得等禾安爆出位置才遲遲動手?

禾安面露回憶:“被救回來的那日,您不費吹灰之力就清除了我體內的邪靈力量,想必對魔神……并非一無所知吧?”

青年偷聽了他與弗內斯的對話,禾安也亮出了要挾對方的把柄,想以威脅的方式維持局面的平衡。

此計并非能一定奏效,但就算對方不買單,禾安也損失不了什麽。如果一定會暴露,眼下的對話便是他作出的最後努力。

青年擡眸看他,“我只聽令行事。”

這不軟不硬的回答讓禾安的威脅好像落在了棉花上,他語氣暫緩,以退為進:“三長老,那可否将邪靈的具體特點,和出現的征兆告知,也好讓大家提前有個準備。我想将這些編寫成冊,以供族人們傳閱,提前預防。”

短暫地沉默後,青年開口:“喬治少爺已經對其了如指掌,又何必來問我。”

禾安心中一頓,“?”

“我不明白三長老的話。”

青年垂眸,提步走向房門:“我該去為弗內斯少爺檢查身體了。”

禾安皺眉,側身的同時不着痕跡地捏上青年的衣角,将一抹精神力留在其上。

可下一秒,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精神力被硬生生抹除,青年的身形也停了下來。

“喬治少爺不必多慮,我只做分內之事。”

房門開合之間,帶着沉香木氣息的風吹拂在禾安的臉上,泛起絲絲涼意。

禾安的目光稍沉。

三十二號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表明他不會主動揭發?

可對方這毫不在意的态度卻讓禾安的內心稍有不安,總覺得事情脫離了掌控。

門外,行至樓梯拐角處的青年停下了腳步,他擡起眸子,目光短暫地停在禾安的房門之上,眼中難得閃過一絲玩味。

禾安調整好情緒,去傑克的書房複命,只說魔神的行蹤詭異難測,暫時沒有得到有效的線索。

傑克的目光慈祥,并沒有因此苛責,反而在禾安離開的時候叮囑他好好養身體,不要留下病根。

應付完這一邊,禾安揣着不算輕松的心離開主城堡。

剛走進側殿大廳,他迎面碰上蘭頓、雷伽和弗內斯三人。

他們好像是從前花園轉場,坐在長桌的兩側,桌上擺滿了甜點,其中夾槍帶棒的氣氛自然不用多說。

禾安裝作沒看見,加快了腳步。

本來就煩。

偏雷伽第一時間上前來堵他。

“喬治!我剛讓人去叫你,你怎麽來得這麽快?”

禾安壓下煩躁的心情,語氣算不上好:“有事嗎?”

雷伽:“我做了些甜點,你早上沒怎麽吃飯,快來嘗一嘗!”

禾安想拒絕,卻被雷伽不由分說拽向了長桌,拉着坐在了自己身邊。

一盤看上去就很糟糕的腥綠色不明物被推了過來。

雷伽的面上帶了炫耀,在其他兩人面前刻意靠近禾安,将叉子暧昧地塞進了他的手中:“這是我專門從網上學的,聽說既養顏又美白,快嘗嘗!”

禾安盯着面前猙獰的蛋糕,眉心跳了跳,“這東西……你吃過嗎?”

雷伽脫口而出:“我吃它幹什麽?”

禾安擡眸看他,“?”

意識到不對,他趕忙找補:“不是……我專門給你做的,自己都沒來得及嘗,就是為了讓你吃!”

今天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進廚房,明明菜譜上的成品那麽好看,卻沒想到自己做出來的東西這麽……詭異,哪兒敢嘗啊?萬一毀容了怎麽辦?

可時間也來不及讓他再做一份。他自我安慰:反正這塊蛋糕是用來宣誓主權的,喬治肯定會給面子吃兩口,氣死蘭頓和弗內斯!

讓他們好好瞧瞧,喬治是永遠站在他這邊的!

可他預想中的畫面卻并沒有發生,禾安盯着蛋糕端詳了許久,最後放下了叉子。

雷伽有點兒着急,面上流露不滿:“怎麽不吃?你快嘗嘗!”

禾安面上流露出絲受傷,輕咳兩聲後道:“雷伽哥哥,謝謝你的好意……可我傷口至今還未痊愈,不能吃甜的。”

“啊?”雷伽面色一頓,遲疑道:“受傷不能吃甜的嗎?”

禾安沉默了一會兒,忍住把面前的蠢貨和他奇形怪狀蛋糕一起扔掉的沖動,再次拿起了叉子。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不過是傷口再潰爛一次,晚上睡不着覺而已。雷伽哥哥親自為我做的蛋糕,我是一定要吃的。”

他帶着決絕,挑起一團不明物,放進了嘴裏。

而後,面色肉眼可見地慘白起來。

雷伽看得心中一驚:“?!”

他趕忙制止禾安的動作,“算了,別吃了。”

可禾安的态度帶着分強硬,捏着叉子不松手,繼續伸向盤子:“能品嘗到雷伽哥哥親手做的蛋糕,是我莫大的榮幸。”

雷伽心中既感動又內疚,沒想到喬治哪怕傷口潰爛也要幫他,更沒想到自己做出的蛋糕居然有這麽大的毒性。

他趕忙去拽禾安的手,可禾安卻是怎麽都不松手,争搶之間,雷伽碰翻了甜品碟旁邊的茶杯,在禾安胸口留下一大片褐色的茶漬。

雷伽趕忙将茶杯扶起,想去幫禾安擦,卻被對方避開。

禾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随手擦了擦污漬,眼中閃過絲對衣服的心疼,“不礙事的。”

雷伽愣住,神情中帶了絲無措,下意識想要解釋:“我只是……”

“好了雷伽哥哥,我沒事的。”禾安抱歉地笑笑,“回去洗洗就好。”

雖然他面上不在意,但這短短的兩句話卻刺痛了雷伽的心,他盯着禾安髒污的衣服,不由內疚起來。

喬治為他無私地付出了那麽多,時時刻刻将他的喜好排在第一位,幫助他的計劃更是得到了公司的一致好評,讓他的愛豆路起死回生。

可他卻忽視了喬治的感受,喬治也會傷心難過。

他第一次意識到,從前自己的種種行為,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喬治怎麽想。他永遠都是發號施令的那一個,而喬治一次又一次地配合。

雷伽張了張嘴,心中頭一次生出後悔的情緒來。他不該這樣對喬治的。

可等他回過神來時,面前只剩下了打掃桌面的女傭,喬治已經坐在了蘭頓和弗內斯中間。

嫉妒再一次自雷伽心頭湧現,他下意識想開口,想從其他兩位兄弟中把喬治搶回來,可眼前又不禁浮現出剛才喬治受傷的神情。

喬治是為了他才低眉順眼地應付這一大家子人,所做的一切,是想讓他成功當上新家主。在正式繼位前,不讓兩人的關系暴露。

而他今天都做了些什麽!

胸前內蔓延出一絲細微的疼痛,雷伽忍下情緒,閉嘴坐了回去。不能只讓喬治一人犧牲,他也該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等到後天正式當上家主,他一定會好好補償喬治!

坐在蘭頓身邊的禾安面上平靜,先前的委屈消失不見。

這一點很好地取悅了蘭頓,同時又在心中為雷伽記上了一筆。他明白禾安的迫不得已,眼下局勢複雜,必須維持表面上的兄弟和睦。

只是那雷伽太不擇手段,愚蠢地以為自己能和他争,什麽都要攙和上一腳。想到這裏,蘭頓沉了臉。

禾安捂着溫熱的茶杯,露出純真的笑,“謝謝蘭頓哥哥的茶。”

聞言,蘭頓面色稍緩,神情不自覺地軟化下來:“和長老交流得怎麽樣?”

禾安搖頭:“長老并未透露什麽。”

想到那個人,蘭頓若有所思,“那位向來神秘,只聽命于家主。”

“原來是這樣。”禾安面上帶了絲遺憾,“可惜不能為家族再做出什麽貢獻。”

蘭頓眼底隐有波動:“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對面的弗內斯輕笑一聲,“想不到向來嚴格的蘭頓哥,還會對別人說出誇獎的話。”

他的話中帶刺,這讓蘭頓的神情微沉。

蘭頓面無表情,“喬治為家族做出的貢獻大家有目共睹,我只是平心而論,并不摻雜任何私人情感。”

輕飄飄的兩句話,将兩人的關系撇得一幹二淨。

禾安低下了頭,眼中一閃而過的委屈只被蘭頓捕捉,他神情一愣。

誠然,保持距離是眼下最好的處理方式。但看到喬治這小心翼翼藏起情緒的舉動,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禾安的神情很快恢複正常,他主動道:“弗內斯弟弟別誤會,蘭頓哥哥向來賞罰分明,并不是對誰有偏見。我察覺工廠內存在問題時,蘭頓哥哥也曾這樣誇獎過我。”

他這般委曲求全的模樣看在弗內斯眼裏,心中滿是不爽,但礙于計劃,也只好生生忍耐下來。

同樣的話聽在不同人耳中,是不同的意味。

蘭頓手指微頓,心底湧現出一股難言的情緒。

喬治好像習慣于摳出這些他并不在意的細節,然後小心翼翼地記在心中,甘之若饴。

他欣賞喬治的頭腦,喬治又能時時刻刻理解他,這讓他不自覺地把對方當做靈魂伴侶。

可他卻好像從未考慮過禾安的感受。

腦中不由閃過族群內的情侶婚禮時,雙方臉上洋溢的幸福。依稀記得前幾日在他的公司時,他主動為喬治打傘,對方也曾那樣欣喜過。

他本該給喬治更多的關懷。

避開蘭頓灼熱的視線,禾安放下茶杯,朝弗內斯道:“弗內斯弟弟,可需要換一杯茶?天氣涼,還是不要喝涼茶。”

弗內斯這才注意到面前早已不冒熱氣的茶杯,他本就不愛喝茶,剛才在前花園內應付着喝了一口,進入大殿後碰都沒碰。

可喬治卻在應付兩位麻煩少爺的間隙,時時刻刻關注着他。

弗內斯制止了他的舉動,心裏不太舒服:“不用。”

總有一天他會端了這地方,讓喬治不再四處看人眼色。

禾安輕咳幾聲,面帶關切道:“身體恢複得如何?聽長老說,你剛剛痊愈,還是要多注意些。”

将面對他人時的攻擊性收斂,弗內斯的語氣不再像先前那般冷硬:“已經沒事了,你呢?”

禾安的咳嗽愈發劇烈,緩了片刻才蒼白着臉道:“我已經大好了,不用擔心。”

弗內斯:“……”

喬治一臉病态,哪裏是大好的樣子?

他皺起眉頭,視線瞟過對方掩得結結實實的領子:“你的傷口還沒痊愈?”

禾安笑了笑:“沒,已經痊愈了。”

“分明不是……”弗內斯話還沒說完,便受到禾安警示的眼神。

——你不該表露出如此關心。

弗內斯額頭的青筋微跳,硬生生忍下想問出口的欲望,将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喬治的天賦能力很差,身體素質也遠遠不比他,遭受魔神的反噬後哪裏撐得住?能保下一條性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想及此,他不由想起二次進化的那天晚上。難以想象,喬治是忍着多麽大的痛苦,一邊承受着他的吸血,一邊艱難地帶着他往外走。

看到那些追蹤而來的保安,喬治的內心又該有多絕望。

可饒是如此,撿回一條命的喬治轉身就投入了這莊園中的勾心鬥角,一次又一次地幫他化解危機。

而他自己呢?

弗內斯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回來兩天,他只顧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甚至都沒有問問喬治的身體恢複得如何,只在背後當逃兵。

頭一次,他的內心浮現出一種虧欠的情緒。他欠喬治的,實在太多。

大殿內一時沉默下來。

禾安的目光掃過三人,站起了身,“我該回去進行身體檢查了。”

望着禾安離去的背影,坐在大殿內的三位少爺齊齊陷入反思與內疚的情緒之中。

回到房間,禾安躺在床上,揉了揉疲乏的眉心。

從目前來看,一切好像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可治療師的存在就像一個定時炸彈,好似随時會被引爆。

言語的承諾沒有任何效果。

禾安猛地坐起身,突然抽出袖子中的金藤,晃了晃。

——“還沒醒?”

——“火燒屁股了,你主人可能要嘎了。”

——“再不醒我就給你包辦婚姻了。”

金藤緩緩蠕動了一下,又沒了動靜,像是懶得理他。

對着小黑輸出了一通毫無用處的威脅,禾安倒在床上,心情稍有緩解。

局勢雖然難搞,但始終得面對。

但禾安決定先淺睡一下再面對。

頭剛沾上床,這幾日來神經高度緊繃的疲勞就湧入四肢百骸。

困意痛擊了他的神智,禾安脫掉外套,閉上了眼。

再醒來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小黑不知何時爬上了窗臺,正沐浴在月光中,隐隐帶着絲餍足。

禾安的疲勞有所緩解,心情也好了不少,忍不住湊近窗臺撥弄金藤。

“咚咚——”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打開門後,治療師青年出現在禾安面前,“例行身體檢查。”

禾安側身,沉默地看着對方走進屋內。

體檢的過程一如既往,但在對方即将為他補充生機時,禾安後撤一步,“我已經痊愈了。”

青年:“這是家主的命令。”

聞言,禾安沒多說什麽,伸出了胳膊。

下一秒,磅礴的生機湧入他的經脈。

接着兩人肢體接觸的瞬間,禾安故技重施,分出一絲極其細微但凝實的精神力,埋入對方的指尖。

但青年好像絲毫沒有覺察,結束流程後,起身離開。

禾安神色如常地關上房門,轉身。

他的心跳快了不少,确認自己的精神力跟随青年一起離開,才重重地舒了口氣。

管它這次能不能成功,先試試再說。

他爬回床上,目光瞟過窗臺的剎那,神情一愣。

剛才還在那兒的小黑消失了。

“?”

莫不是怕被旁人發現自己躲起來了?

禾安翻了翻枕頭下,卻沒有看到熟悉的藤影,可在他的精神力感知中,小黑分明在附近。

奇怪。

門外的走廊盡頭,青年治療師顯出身影。

他的指尖跳躍着一團活潑的精神力,其中隐約閃爍着暗金色的光芒,正是屬于禾安的精神力。

下一秒,随着他的動作,其中的金色被提煉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個虛化的光紋,隐約是個錘子的形狀。

青年眼底閃過一絲深邃的幽光,擡頭看向禾安的房門,眼底似有探究。

思索片刻,他好似做了什麽決定,提步邁上臺階。

下一秒,金藤從他的腳下蔓延而出,牢牢将其腿部捆住,一道虛化的身形在青年面前顯現。

若是禾安在這裏,一定能辨認出這道熟悉的身影。

青年擡頭,感知到金藤周身散發而出的深厚秩序之力,眼底微動。

交手發生得很突然,一道虛化的綠色光紋在青年面前幻化而出,不弱于金藤的秩序之力席卷而來,強烈的沖擊頃刻之間便将走廊內的畫框崩碎。

一切的破壞都是無聲的,一金一綠兩道力量将所有波動都控制在走廊之內,沒有洩出一絲氣息。

兩股力量彼此吞噬,不過幾秒,便齊齊消失在黑暗中,破敗的走廊重歸安靜。

青年的眼底浮現一絲忌憚,綠芒從其指尖跳躍而出,走廊轉眼間恢複原樣。

小黑斜靠在欄杆上,狹長的雙眼微擡,眸底閃過警告,“離他遠點。”

青年輕笑一聲,神情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退後兩步隐入黑暗。

小黑回屋時禾安正在翻箱倒櫃地找它,甚至連馬桶蓋底下都沒有放過。

小黑:“……”

差不多得了。

看到金藤的剎那,禾安快步走回床邊,“你怎麽在這兒?你剛才去哪兒了?”

他撲在床上,探出手撥楞小黑的藤蔓尾巴,語氣中帶了埋怨:“累死我了,去哪兒都不知道說一聲。”

小黑沒有阻止他,往枕頭邊兒爬了爬,極其人性化地把頭靠在枕頭上,“屋裏太潮,去走廊了。”

禾安:“那怎麽又回來了?”

小黑:“走廊更潮。”

“哦。”禾安翻身躺好,貼心地給小黑也蓋上被子一角,确認自己的精神力仍舊在青年身上,正停留在莊園中的某處,這才安下心來道:“你睡覺的這兩天,我幹了好多大事兒。”

小黑的語氣像個甩手掌櫃,“嗯,繼續保持。”

它甩開被子,重新沐浴在月光下。

禾安撇了撇嘴,小聲嘟囔了一句:“沒良心的。”

待他閉上眼,氣息逐漸變得平緩,金藤才慢吞吞地挪向他,尾巴鑽進了被子。

藤蔓主體的暗金色紋路亮了一瞬,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愈發矜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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