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燙手山芋

江蘭蘭說完就逃一般地離開了房間, 只剩下狼尾青年和禾安面面相觑。

禾安并沒與掩飾容貌,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不由擰起了眉。

千算萬算, 沒算到江蘭蘭莫名其妙的腦回路。

就這麽在其他玩家眼中暴露了真面目,禾安眼中浮現精光,腦中做了短暫的權衡, 動了殺心。

可那青年卻率先開了口:“我靠!你也太幸運了!!明明都是新手玩家,我在幹髒活, 你居然在這兒當少爺!”

他眼中是純粹的羨慕和嫉妒, 禾安稍頓, “……”

“不是少爺, 是女婿。”

“女婿也很好啊!”狼尾青年嘴唇微顫,臉上寫滿了委屈,“哪像我, 進來的這幾天沒吃過一頓飽飯。”

他抹了抹眼淚, “不過還是謝謝你, 昨天晚上救了我一命,不然我要提前下線了。”

聞言,禾安面色微怔, 看向青年的目光中帶了打量, “你說我救了你一命?”

他辦事時非常小心, 救下青年的全過程都用精神力掩飾容貌, 并未洩露。

青年點頭, 面上帶了分感激:“是啊,最開始不就是咱倆沒有交道具嘛!這幾天我都找遍了, 沒看見你,我還以為你一進來就嘎了……”

沒想到是當了女婿。

羨慕, 他好羨慕。

話音落下,青年打量這豪華的房間,眼中的委屈愈發濃郁。

游戲怎麽這樣,明明都是玩家,命運卻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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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安不動聲色:“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狼尾青年:“你的手很好看,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昨天晚上就是你,對吧。”

他這人向來擅長觀察細節。

在進入副本前的戰備空間時,雖然沒有看到禾安的長相,卻記住了那雙白皙又精致的手,他當時還想,這麽好看的一雙手,不去當手模真是浪費。

可惜和他一樣是又窮又菜的低級玩家,估計要一起玩完了。

禾安仔細觀察青年的神情,這人戰鬥力很差,嫉妒又慶幸的複雜情緒不似作僞,倒像是真的感嘆禾安的好運。

他好似沒有察覺到禾安的長相有什麽異常。

禾安心中微動,暗道莫不是因為剛進入游戲不熟悉,沒有看到在玩家公會之間盛傳的通緝令?

“救你的人的确是我。”

“我就說嘛!”

激動過後,青年猛地抓住禾安的手,“太好了,和你碰上頭以後,咱們倆就可以并肩作戰,凡事有個商量!裏應外合,戰勝困難!”

原本絕望的心情在看到禾安後得到了逆轉,有了江家女婿這個牛逼身份,何愁不能順利渡過副本?

禾安不着痕跡地擺脫青年的手,垂眸道:“別太樂觀,我這個女婿只是明面上的,實際上江家人各個想除之而後快。”

青年一愣:“啊?

禾安苦笑一聲:“江家人都不是善茬,我這種身份看着光鮮罷了,但凡犯了錯,怎麽死得都不知道。”

聞言,青年陷入思考,瞬間腦補十幾部宮鬥大戲。

沉痛道:“也是。”

禾安:“所以不可大意,萬事還得謹慎。”

青年:“明白!”

“我叫滑正飛,你叫什麽?”

禾安沉思片刻:“李華。”

“好的李華!”

有了結盟隊友後的滑正飛信心滿滿,握緊了拳。

他看着禾安,突然歪了歪頭,“我怎麽看你這麽眼熟……好像之前在哪兒見過啊……”

禾安:“我大衆臉。”

滑正飛否認:“不不不,你長得一點兒也不大衆,在哪兒見過來着?”

他冥思苦想半天,在禾安心中再次浮現殺機之際,問道:“你有光腦沒,我的昨天被揍的時候壞了。讓我查查,絕對是像某個大人物,是誰來着……”

禾安深吸一口氣,眼中殺機暫緩:“沒有,江家女婿不讓用光腦。”

就在滑正飛還想再問些什麽之際,禾安吩咐道:“我們該齊心協力過副本了,你回頭再查,先把江蘭蘭房間的呼吸機給老爺送過去。”

滑正飛暫時留在了禾安身邊,同為玩家身份,可以幫禾安完成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江蘭蘭雖然不擅長勾心鬥角,但在生意上确實有兩把刷子,僅花費了一天就将先前的海生香料訂單延期,交付時限推遲了整整一周。

禾安能明顯地察覺出,江蘭蘭對他的态度有了變化,就比如進入書房時,對方不再是緊繃着一張臉,像是一旦發現他有什麽不善舉動,就随時喊保镖來把他轟出去的模樣。

對方甚至還将海生香料的訂單給他看,“這次我把倉庫定在了……”

“停。”話還沒說完,禾安就打斷了他的話,“倉庫的位置誰也不要說,最好只有你和轉運負責人知道。”

江蘭蘭一愣,“哦……”

他也就打算告訴喬治一下訂單的進度而已,畢竟昨晚的談話禾安顯然有未盡之言。

他翻來覆去想了一天一夜,暫時沒有新明白喬治說的借刀殺人是什麽意思。

江蘭蘭本來想問,但又怕喬治有什麽壞心思,或者獅子大開口。

喬治給他的感覺飄忽不定,實在難以捉摸。明明先前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模樣,平日只會罵人和要錢,卻在醫院幫了他。

明明對男傭下重手,但卻将倉庫內的異常告知于他。

以前江蘭蘭總覺得這人是個魯莽又沒腦子的壞人,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喬治又好像很精明,幾次怼得小叔小嬸啞口無言。

他需要這樣一個計策,來解決來自小叔小嬸的問題。江蘭蘭明白自己的斤兩,就算在生意上做得再出色,只要小叔小嬸不滿意,他都多多少少得倒黴。

這麽多年來都是這樣。

昨天喬治那番話讓他很心動,如果能抓住這次機會,讓小叔小嬸斷了幹擾他的心思,那再好不過。

他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把江家家業繼續擴大,以報答爺爺的養育之恩。

然後……獲得自由。

禾安靠在門邊,抱着胳膊看着江蘭蘭神情幾番變化,時而振奮時而糾結,最後似乎下了什麽決心。

他懶洋洋道:“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吧,我要去洗澡了。”

江蘭蘭錯愕地擡頭,“??”

喬治怎麽知道他要問問題?

将他的反應收入眼底,禾安:“你是想問,怎麽做到借刀殺人,對吧?”

江蘭蘭:“!!!”

喬治怎麽知道他要問這個問題!

禾安關上了書房門:“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江蘭蘭:“什麽?”

禾安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來聽,“來。”

江蘭蘭依言靠近,雖然耳朵靠近禾安,但身體還是謹慎地保持了一段距離,顯得身形很是扭曲。

聽完禾安的話,他面上露出驚訝,“這麽簡單?”

禾安笑了笑,“對,你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江蘭蘭眼中閃過遲疑,目光在禾安的臉上停了好久,最終才應下,“好。”

就再相信他一次。

下午五點,老爺子江創帶着保镖浩浩蕩蕩地回了家,一進家門就将江蘭蘭叫進了書房。

禾安一臉嚴肅地坐在門口,凝重的神情任誰看了都覺得大事不妙。

大約半小時的功夫,滑正飛鬼鬼祟祟地從樓梯蹿了上來,站在了禾安身邊,“都辦好了,放心吧。”

禾安:“你确定傳到了二房那邊?”

滑正飛一臉自信:“絕對的,我不僅跟住院的傭人們說了,還告訴了西方的花匠、東門的門衛、江畢達書房的清掃阿姨、王紅的專人廚師,回來的時候還碰見了江畢達的情人,順便也告訴了她。”

禾安:“……”

這才半個小時,滑正飛有點兒本事在身上。

超額完成任務的滑正飛滿臉自豪,但看到眼前情形,眼中不由浮現出絲疑惑,“這是怎麽了?”

禾安指了指書房,面上恢複了剛才的凝重,“江蘭蘭在裏面。”

“啊?”滑正飛一愣,“這不是江創的書房嗎?”

禾安:“嗯,好像是生意上出了問題。”

滑正飛的面色迅速難看了起來,忍不住展開想象力,往最壞處想:“怎麽了怎麽了?出事兒了?江蘭蘭不會被趕出家門吧?那咱倆不就跟着一起全玩兒完?!”

禾安:“……”

哥們,你的反應是不是有點兒太大了。

滑正飛的情緒全寫在臉上,看上去完全沒有能藏住事兒的功力,沒有告知原委的必要。

禾安深吸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等吧。”

聽他這麽說,滑正飛像是只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踱步,嘴裏念叨着:“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眼看禾安還坐着,他不由着急起來:“我們總得做點兒什麽吧?不能幹等着!”

禾安搖頭,一臉無計可施。

滑正飛正要開口繼續散播焦慮,便見走廊那端的樓梯口上來兩個傭人,緊接着,江畢達和王紅面色焦急地趕了過來。

滑正飛神情一凜,趕忙站在了禾安身旁,閉上了嘴。

但是神情仍舊悲壯。

完了完了完了,這下真是什麽都幹不了了。

江畢達一臉關心地走向禾安,“喬治,發生什麽事了?”

禾安趕忙站起身,抿唇之際面上閃過僵硬,“聽說是蘭蘭的生意上出了問題。”

聞言,王紅看了眼江畢達,兩人眼底不約而同閃過喜色。

江畢達的神情中閃過一絲得逞,但開口之間滿是關切:“父親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們一聽到消息就過來了,他們進去多久了?”

禾安:“一個半小時了。”

說完,他還嘆了一口氣,面上恰到好處地閃過絲後悔。

見狀,江畢達愈發得意,“我就說嘛,蘭蘭大病初愈剛出院,哪兒能那麽快接手家裏的事兒,就是我哥非讓孩子工作,現在出了纰漏,誰來承擔這個責任?不還是蘭蘭受委屈?”

聞言,禾安擡起頭,眼中似乎閃過絲意外,“是父親讓蘭蘭立刻工作的?”

“可不是嘛。”王紅道:“不過你也別怪你父親,他也是為了江家好。”

禾安攥緊了拳,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懊悔,小聲道:“早知道拿了錢就走了。”

他的聲音雖然小,但卻足夠讓江畢達夫婦聽清。

眼見喬治一副上錯船的模樣,其身後的男傭更是一臉絕望,神情中滿是要跟着自家主子一起完蛋的灰敗,夫妻二人不由更加興奮。

江畢達好似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對禾安的語氣愈發不客氣起來:“哎,我早就說做生意要小心謹慎,哪兒能說一出就是一出,你們年輕人啊,做事就是魯莽!”

禾安瞥了他一眼,面上既有不甘又有怨毒,“切。”

看到他氣急敗壞的反應,江畢達夫婦就差笑出了聲。

還以為這小子是什麽深藏不露的狠角色,之前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去哪兒了?眼見不能傍江蘭蘭的大腿就要狗急跳牆了?

江畢達索性嘲諷出聲:“缺管少教的東西,還真以為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話音剛落,書房的門就被推開,江蘭蘭抱着厚厚一沓文件走出來,後面是面色嚴肅的江老爺子。

看到走廊內站着的人,兩人神情均是一愣。

江畢達瞬間換了副神情,恭敬地迎了上去。

江畢達:“父親,您可千萬別動氣,氣壞了身子對自己不好。他們年輕人呢就是愛沖動,捅了婁子還得您來收拾。”

“是啊。”王紅添油加醋道:“雖然說投資這個事兒看運氣,蘭蘭也僥幸成功過幾次,但終究還是沒經驗,有些方面他想不到,很容易出問題。這次的損失也不大,您別重罰。”

“?”江老爺子的面色微沉,“你們在說什麽?”

江蘭蘭看了眼禾安,按照他教的話道:“小叔小嬸,蘭蘭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不足,但還是希望能有一些機會……”

江畢達看了一眼這對爺孫,眼看江創這又是要原諒江蘭蘭的意思,眼底浮現不甘。

手裏的股票已經被削減了大半,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他咬牙上前,誠懇道:“父親,這筆生意要是做不成,對咱們家的影響太大了。蘭蘭缺乏經驗,不會善後,不如讓兒子來,一定将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王紅也跟着道:“是啊是啊,父親,既然蘭蘭犯了錯,也該給我們個機會。”

江創只覺莫名其妙:“你們兩口子在說什麽?誰說蘭蘭犯了錯?”

江畢達一愣,“啊?”

王紅擠出個笑容:“我們是聽喬治說……蘭蘭的貨出了點兒問題。”

“啊?”禾安開口:“我可從來沒說過,嬸嬸莫不是幻聽了,大可以問問這走廊裏的傭人。”

他側頭看向滑正飛:“我剛才說了嗎?”

滑正飛的情緒雖然不太好,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沒說。”

王紅神色一僵,“那可能……是我聽錯了,我們也是關心蘭蘭。”

江創的目光在這兩口子面上劃過,眼中滿是厭惡:“少聽風就是雨,有這時間不如幹點兒正事兒,整天吊兒郎當的,是想氣死我嗎?!”

江畢達:“不是……父親,我們也是聽說蘭蘭出事兒了才來看看,能不能為您分憂解難。”

怎麽事情的發展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出什麽事兒?蘭蘭好着呢。”江老爺子似乎耗盡了耐心,低呵道:“蘭蘭剛談下來一筆二十億的項目,下個月就能交付。他帶着病還能工作,你們兩個廢物幹了什麽?嗯?”

二十億?

走廊內的衆人俱是一驚,江畢達夫婦面上滿是難以置信,江蘭蘭談下來了二十億的項目?!

而滑正飛面上則滿是驚喜?

我靠,江蘭蘭不是去被訓話,而是去接受表揚了?他的心情大起大落,只覺自己好像又有了完成通過副本的希望。

江創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不争氣的兒子:“還不趕快滾!整天就知道丢人現眼!有空操心別人,不如滾回自己的房間裏躺着,少浪費江家的糧食!”

江畢達面色難看,眼中既有不甘也有不解,身側的拳頭緊緊攥起。

怎麽回事兒,江蘭蘭的項目明明是今天交付,倉庫的貨基本上被毀完了,他怎麽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難不成是他刻意隐瞞,還沒有告訴老爺子?

想到這裏,他皺緊了眉。

不行,得去倉庫看看。

兩人剛轉身,禾安便開口道:“叔叔嬸嬸,先等等。”

他看向江創:“爺爺,您錯怪叔叔嬸嬸了,他們來也只是關心蘭蘭的身體,特意詢問我蘭蘭最近恢複得怎麽樣。”

聽到他的話,江畢達二人的腳步稍頓,心中隐隐浮現出絲不祥的預感。

喬治怎麽會幫他們說話?

緊接着,他們聽到禾安繼續開口:“爺爺,蘭蘭的身體卻是不太好,自打上次住院後每天通宵工作,我看着都心疼。尤其是個什麽海洋香料的項目,又費時又費力……”

江創神情微動,看向江蘭蘭,語氣緩和不少:“忘記爺爺的話了?身體是第一位,不要總是通宵工作。”

“是爺爺……”江蘭蘭欲言又止:“可那個項目的合作方改了交付日期,産生了很多額外的工作,孫子也沒想到會這麽忙……”

禾安:“爺爺,叔叔嬸嬸是真心實意關心蘭蘭,也想幫江家分憂,要不就讓他們暫時接管二十億的項目吧,我看着蘭蘭好好調養身體,別留下病根。”

江畢達:“!?”

他沒聽錯吧?喬治吃錯藥了?居然主動勸說老爺子,讓他來管二十億的盈利項目?

江蘭蘭也面露意外,難以置信地看向禾安。

他不是要幫忙嗎?怎麽把項目往外推?

對上他滿是質疑的目光,禾安朝他眨了眨眼。

江蘭蘭:“?”

他半信半疑地開口:“是啊爺爺,要不就讓叔叔嬸嬸接管吧。”

禾安補充:“爺爺,就算海生香料的訂單更累,但二十億的項目更重要,要不還是……”

江創:“好了!就他們倆那德行,不配接管這麽大的投資。就算蘭蘭放心我也不放心。”

老爺子一口否決,接着道:“蘭蘭,你的身體要是實在不行,就把香料的訂單給你叔叔,讓他幫你分擔分擔,就是你委屈點兒,做了大半的項目,臨了了還得将利益拱手讓人。”

江蘭蘭一愣:“我可以的爺爺……”

禾安:“沒關系,都是自家人,賺了錢都是江家的,什麽你的我的。”

江畢達:“?!”

事情的走向峰回路轉,卻又在頃刻間墜入谷底,沒想到說來說去,燙手山芋居然轉到了自己手裏。

他心中大亂:“不是……父親……”

王紅張了張嘴,面上滿是慌亂,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父親,我們不好搶蘭蘭的收益……這不合适。”

“什麽不合适!”江老爺子沉了臉:“江家也不能白養你們兩個廢物!蘭蘭身體不好看不出來?當長輩的也不知道幫家族分憂?現在就去把項目轉過去,要是完不成我要你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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