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談崩了

江創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禾安。

文先生怎麽會認識喬治？聽語氣還很熟稔的樣子……

饒是自認為見多了大世面的江老爺子，也不禁對眼前的這一幕産生了懷疑，他早就對喬治的背景進行過調查, 就這麽一個吊兒郎當的小混混，憑什麽認識文先生？

禾安确實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治療師32號，短暫的驚訝過後, 心中的危機感愈發加深。

他退後一步，禮貌道：“看來爺爺有客人, 我就先不打擾了。”

剛撤了兩步, 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将其阻擋。治療師32號眼中閃過絲耐人尋味, 而後看向江創：“你是……？”

江老爺子趕忙答道：“文先生, 我是江創！四十一年前我們有過幾面之緣，喬治是我的孫婿。”

“孫婿？”男人琢磨這個字眼，将情緒隐沒于眼底：“既然都是自家人, 那便一起帶着吧。”

江老爺子一怔, 道：“好。”

他自然是不想讓喬治這個外姓人摻和其中, 雖然江蘭蘭也不是他的親身孫子，但從小到大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喬治不同，若是他還像從前那般愚蠢也就罷了, 這幾日他的心性明顯與以前大不相同。

但礙于文先生發了話, 江創只好壓下滿腔擔憂, 笑着朝禾安招手：“既然文先生都這麽說了, 你也跟着一起來吧。”

禾安是八百個不想去, 但治療師的威壓都碾到了他的臉上。

他沉了沉臉，摸出蝴蝶發卡揣進兜裏, 跟上前去。

再度回到江老爺子的書房，禾安的心情不複上次輕松。

“我姓文, 文黎。”男人先開了口，坐在沙發上擡眸看向禾安。

江創一驚，視線在禾安和男人之間反複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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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他，今天也是頭次聽聞文先生的全名。

禾安假笑一聲，“我姓喬，喬治。”

“這是我的爺爺，姓江，名江創。”

“……”

禾安：“我不摻和江家生意，你們先聊。”

文黎垂眸，斂下深邃的眸子，不知在想什麽。

屋內一時安靜了下來，氣氛稍顯壓抑。

江老爺子輕咳一聲，“是啊文先生，最近A市有些異常，您看……”

他看了眼禾安，暗示文黎最好別有外人在場。

哪知文先生卻一眼都沒看他，視線始終停留在禾安的身上，“你先出去吧。”

禾安接話道：“得嘞，那我就先出去了。”

那股無形的力量仍舊擋在他面前，“……”

真的很煩這種有話不明說的。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他皮笑肉不笑地轉身：“我說文黎，之前的事我可以當做沒發生，不要這麽緊追不舍ok？”

文黎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你知道我是因為什麽而來？”

禾安的表情驀然變得受傷：“我說過，不需要你對我負責。之前的一切，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現在我有了新的家庭，請你自重，不要來打擾。”

“？”

文黎稍頓，眉頭微斂。

江老爺子聽得一臉震驚，喬治的話引人遐想，偏文先生就在這裏，他不太好展現出什麽表情。

忍得異常辛苦。

禾安持續輸出：“我知道你之前是迫不得已，就算是做了親密的事，你也不必因此愧疚。你過你的，我過我的，過往恩怨一筆勾銷。”

他面上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我的爺爺就在這裏，你要是再做什麽過分的事，別怪我們江家以多欺少！是吧爺爺！”

“啊？”江創一時陷入兩難。不答應不合适，答應更不合适。

踏入這個門前，他從未想到會聽到這樣的風流韻事，當事人中的一位還是名義上的孫婿。

他都當爺爺了，為什麽還會面對這種魔鬼提問？

文黎靜靜地看着禾安，眼中反而閃過一絲玩味，“如果我說不呢？”

“？”

禾安面色稍頓，深吸一口氣：“那你進來也只能當小的，凡事不能忤逆我，要以蘭蘭為尊。”

江老爺子：“？？？”

他聽得一驚，差點兒沒上去捂禾安的嘴。

文黎靠在沙發上，面上的笑容愈深，修長的腿搭在身前：“喬治，我是帶着誠意來的。”

禾安：“我也真誠地回複你，我已經嫁人了，不要逼我做違背道德的事兒。”

江創已經聽傻了，但文黎的情緒似乎并沒有被禾安的胡說八道所影響：“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

禾安義正言辭：“不用考慮了，我不會劈腿，請你不要……”

話還沒說完，他眼前就是一花，一股無法言說的清冷氣息将他包裹，瞬間傳送出書房。

“？”

禾安神色一穩，快速朝江蘭蘭的房間去了。

回到房間時，滑正飛還趴在窗戶前看熱鬧，見禾安回來，興沖沖道：“哇，快來看吶！江家還有限量版跑車嘿！”

禾安沒工夫去看，沖進江蘭蘭的書房拷貝文件。

滑正飛在窗戶前興奮了一會，回頭看到禾安忙碌的身形和滿臉凝重的模樣，不由上前詢問：“怎麽了？你剛才幹嘛去了？”

禾安将江蘭蘭電腦內的全部信息複制進自己的光腦，“你去收拾幾件衣服，一會兒我們就走。”

“走？”滑正飛面上帶了不解：“去哪兒啊？”

禾安：“這裏不能呆了，我們去找江蘭蘭彙合，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完成任務即可。”

文黎給他很強的壓迫感，但對方所展現出的敵意沒有魔神那麽強，有幾分要談判的樣子。

可禾安并沒有這個打算。

他不太相信文黎所說的合作，地下室內汲取龍神氣運的詭異陣法多半出自對方之手，他只是個想安靜完成任務，離開游戲的普通玩家，不想被卷入紛争。

雖然對方所掌握的信息和力量讓他稍有心動，但對方這膽大妄為得罪龍族的行徑讓他望而卻步。

四大王族他已得罪了人魚族，還是多留幾條退路吧。

聞言，滑正飛不知腦補了什麽，也緊張起來，“行行行！”

他的傭人房就在套間之內，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個行李箱，開始瘋狂往裏塞東西，邊塞邊嘀咕：“到底怎麽了？海神公會的人殺過來了？”

“不對不對，不應該這麽快，是其他兩個公會也得到你的消息了？追兵到哪兒了？”

“江蘭蘭也沒什麽實力啊，去找他能行嗎？”

“總不能是那些被惡魔玩家得罪的原住民boss要來找你算賬吧？”

“我靠那惡魔玩家得罪了好多原住民啊，又有人魚族又有吸血鬼族的，這要都追過來，咱們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啊！”

滑正飛被自己的話吓到，腦補出那血腥的場面，不禁心生退意：“那我還跟你走嗎？哥們，咱們倆總得留一個複仇吧？！”

滑正飛在耳邊喋喋不休，禾安突然擡起了頭。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他心頭冒出。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禾安嘆了口氣：“今天登門的人，其實不是來找江老爺子，而是找我。”

滑正飛：“找你？”

禾安神情緊繃，眸中有無盡悔恨：“那時我年幼無知，在副本裏犯下了情債。”

滑正飛：“？”

禾安面露後悔：“一失足成千古恨，誰能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曾經的受害者搖身一變，變成了如今的商業大亨。”

“啊？”滑正飛一怔，随即面色變得複雜起來：“哥們……你不是新手玩家嗎？才過了幾個副本啊……”

“兩個……但……”禾安欲言又止，“其實也沒過去多久，你也知道的，我手裏沒什麽道具，基礎屬性也不高，只能采取一些極端辦法，誰想到還能再次遇見他。”

滑正飛的表情變得精彩起來，“你……騙了人家的感情？”

禾安：“差不多，然後毀了他的家，卷走了所有財産，悔婚離開。”

滑正飛：“？！！”

差遠了好嗎！

禾安的表情太真實，滑正飛信以為真，心中大震撼。

消化了一會兒，他才面色嚴肅道：“雖然我們都是玩家，但我不得不說，你那樣做是不對的。”

難怪對方興師動衆找上門來。

禾安面露愧疚：“我深刻地意識到了這個錯誤，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好好補償他，但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完成副本任務。我們得盡快去找江蘭蘭。”

滑正飛：“确實，但你得跟他說清楚，不然傷害的是兩個人。”

禾安：“我的确有這個打算，這就去找江蘭蘭，在危險消失前，暫時先別回來。”

滑正飛：“什麽危險？”

禾安支支吾吾：“那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是個王族。”

“什麽？！”滑正飛險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原住民就已經夠喝一壺了，李華居然欠下了王族的情債？！

他怎麽敢的啊！！！

見到他如此反應，禾安微頓，“他多半起了殺心，我們還是盡快離開為妙。

繞了一大圈，他說出自己的目的：“我不是和那位被通緝的玩家長得像嘛……要是能趁機引導輿論，把矛頭轉移，也許能暫時緩解我們的壓力。”

滑正飛隐約聽明白了些，不由瞪大了眼，“你要把你做的事兒栽贓給那名玩家？你瘋了？真不怕人家上門給你嘎了？”

禾安頗顯無奈：“我幫他頂的罪名也不少。”

滑正飛：“這倒是……”

禾安：“哥們，你放心，就算出了事兒我自己承擔，絕對不會牽連你。”

滑正飛：“……”

好不容易回到任務正軌，眼下又要帶着行李逃。他之前過的兩個副本都沒有眼下一天過得驚險刺激。

“行吧。”

滑正飛答應下來，怎麽說也是綁在一條船上的。

禾安面上帶了感激：“我去安排行程，麻煩你發發帖，向各大媒體投投稿，最好能引起其他玩家組織的注意。”

滑正飛：“放心，我有很多玩家的群，直接幫你發就是。”

禾安：“那再好不過。”

文黎就在江家，如何悄悄離開，成為一個關鍵問題。

小黑一直處在沉睡的狀态中，每天清醒的時間加起來不足三秒，顯然是指望不上。

文黎的實力深不可測，想要悄無聲息地走，要麽精神力足夠強大，要麽動作快，快到他來不及反應。

迫不得已，禾安取出了重金購入的傳送道具。

棋子入手，傳來溫熱的觸感。

天微微擦黑之際，禾安叫來傭人，打聽江老爺子書房的動靜。

自打他離開後，江創和文黎一直呆在裏面，不知在聊些什麽。

禾安整理完江蘭蘭電腦中的資料，順便通知了海神公會的人，他即将離開莊園，随時保持聯絡。

另一邊，滑正飛悶頭發了一下午的帖子。

禾安看了他一眼，“八點，後花園出口集合。”

滑正飛從光腦中擡起頭來：“你去幹嘛？”

“人總該有點擔當。”禾安語氣中帶了絲沉重：“我再去努力一次，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原諒。”

聞言，滑正飛面上帶了絲理解：“好。”

趁着夜色，禾安又來到了江老爺子住處地下的詭異密室。

他知道文黎也許能感知到他的動作，但富貴險中求。

他若是能拿住把柄，也能在死局中謀求一線生機。

陰森符文忽滅忽暗，閃爍的頻率比禾安上次來時快了不少。

禾安直奔向龍蛋。

“嗡——”

一道異常強橫的能量從龍蛋內部擴散，頃刻之間便将禾安擊退數米。

他剛站穩，便敏銳地察覺到，那攻擊他的力量似乎産生了片刻遲疑，随後竟縮回了龍蛋之中。

“？”

随着符文閃爍頻率的增加，彌漫在空氣中的生機也遠比先前濃郁。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禾安再度靠近的時候，明顯地感覺到這枚龍蛋不再對他抱有敵意。

謹慎地探出指尖，他摸上龍蛋的鱗片。頃刻之間，房內的符文瘋狂閃爍起來。

禾安正準備将其抱起，便見一道黑影從他袖中閃出，迅速被吸入龍蛋內。

事發突然，禾安怔了一秒，“小黑？！”

“小黑你被吸進去了？！！”

龍蛋內的心跳聲從一道變為兩道，在符文的幹擾之下，禾安的精神力阻滞，無法探入其中。

來不及多想，他擡手一抹将龍蛋置入存儲道具中，在空間之力散出的剎那，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紋路像是被連根拔起一般，轉眼間便爬滿龍蛋的鱗片之上，跟着一起進了儲物空間。

“！”

禾安已經對隐匿行蹤不抱希望，文黎必然察覺了他的動作。

他掉頭就往外跑，狂奔向後花園門口，剛将棋子摸在手中，便有凜冽的寒芒迎面襲來。

禾安被硬生生逼停，看到面前的男人，眸光一沉。

文黎就站在他面前不遠處，擡眸看來時神情中隐有不滿，“不告而別，并非君子作為。”

禾安散出精神力催動手中的棋子，柔和的空間之力将他包裹。不愧是高階道具，啓動起來比先前那個羅盤快了太多。

可就在他的周身剛剛蕩漾起空間漣漪之際，他的胳膊搭上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禾安明明沒有察覺到文黎用力，但傳送道具卻在頃刻之間失效。

“我說過，我這次帶了誠意。”文黎的面上帶了絲不悅，“我給你相對的自由，可你卻屢次忤逆與我。”

禾安的周身轉瞬暗了下來，就像被扯入了一方幽暗詭秘的空間。

文黎居高臨下地望着他，“我在等你的答案。”

禾安嘴角微提，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好的文先生，請問我拒絕你的合作，會是什麽下場？”

文黎：“死亡。”

禾安：“……”

他不想簽，但現在就要用掉手中的唯一底牌嗎？

不好确定只憑一絲秩序力量能不能限制眼前的男人。

“你身上的秩序力量太弱，對我無用。”文黎看穿了他的想法：“不死族之物倒是足以制約我的力量，可惜它尚在進化，無法出手幫你。”

禾安一僵：“……”

随即，他面上帶了絲禮貌的笑：“那當然是選擇合作了，我敬愛的文先生。”

文黎面無表情，似乎禾安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擡手輕點，一張血紅色的契約浮現在禾安面前。

“簽下它，你便是我最忠誠的随從。”

禾安：“好，等我先看看。”

他佯裝認真查閱，其實一個字都看不懂。眼前的符文很複雜，和魔國文字不一樣，也和吸血鬼族的大不相同，能看出和密室內的咒語是同一路數。

“在底下簽字就行了嗎？”

文黎：“獻祭你的血液，立下姓名，你便能與我心神合一。”

禾安：“沒問題。”

他從兜裏摸出從江蘭蘭書房順來的鋼筆，認認真真在空中的光屏上寫下“喬治”二字。

而後……

假裝咬破手指之際，取出儲物空間裏的魔神之血，灑了上去。

惡魔契約生效——

其上的文字滲出鮮血，紅光大盛。

緊接着，一股股黑煙與紅光混雜在一起，禾安又感受到了那股久違的陰森力量。

——那不知道現在蟄伏在哪兒的老陰比魔神生氣了。

幽暗空間崩裂開來，文黎面色一沉，他下意識去抓逃竄的禾安，卻又不得不被面前的邪靈之力制約。

他的眼底閃過一抹驚訝，區區凡人之力為何能承載邪神的力量？就算有煉金術師的祝願，喬治的身體也遠遠無法達到這個标準。

即便只有一滴血，暴怒的魔神力量也讓他不得不謹慎應對。

看着禾安離開的身影，文黎眸底的執念愈發深了。

此人，他非要不可。

滑正飛在後花園門口等了足足一刻鐘，正打算給禾安打個視訊，便聽“轟隆”一聲巨響。

擡眼望去，別墅區以江老爺子的獨棟為圓心開始崩塌，冒出滾滾黑煙。

而後，一道狼狽逃竄的身影朝他奔來，“快走快走！”

他身上帶着瑩白色的光芒，路過之處連地磚都被吸入其中。

滑正飛哪兒見過這樣的場面，驚慌之下忙問：“怎麽了怎麽了？？”

禾安一把将其拽入空間之力。

“談崩了，他非讓我淨身出戶，我把孩子偷來了。”

滑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