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太子最後的倔強(修)

在馬車裏的時候,沈望舒見裴在野昏了過去,不免驚了一下,忙叫護衛上車來瞧:“快看看,他這是怎麽了?”

她好不容易才找着最可能是表哥的人,可千萬不能就這麽死了啊!

護衛忙探了探他鼻息,忙道:“姑娘放心,這位...好漢應當無事,只是失血過多,這才昏過去了。”

他又寬慰道:“前面便是紅水鎮,咱們得在鎮子上等老爺過來處理,先找間客棧,然後請大夫給他療傷。”不過瞧這少年傷重,能不能撐得過來就不好說了。

裴在野即便在昏睡中也是微躬着身子,一手按在劍上,一手護在胸前,這是個十分沒安全感的姿勢,兩三個護衛廢了好大勁才把他從馬車弄進客棧。

他蒙臉的面罩也被鮮血浸透了,請來的大夫小心給他剪開面罩,避免他在昏睡之中被悶窒而死。

沈望舒趁機偷瞧了眼他的臉,不由有些呆愣,可算知道他為什麽說話這麽讨厭卻還能活這麽大沒被人打死了。

無他,這人生的實在極漂亮,約莫十八.九歲的模樣,眼睛長而斜飛,一排密密長睫垂下,甚至有些惹人憐愛,完全不像能說人話的時候那麽讨人嫌了。

他肌膚蒼白,嘴唇卻紅的妖異,姿容昳麗華美,當真是個禍水相貌,就連給他治傷的大夫都瞧的愣了愣。

接下來大夫要給他解開衣服治傷,沈望舒就不方便再看了,她在門外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才見大夫走出來,連忙問道:“大夫,咋樣了?”

大夫照實道:“這位小郎君傷的極重,有幾處傷口隐隐化膿,使得他發起高熱來,所幸他身體極佳,近來天氣又不熱,這才能有所好轉。”他遞給沈望舒幾張藥方,又叮囑一句:“病人傷好之前,身畔千萬莫要離了人才是。”

沈望舒忙不疊點頭應了,回屋搬了個小板凳,按照大夫的吩咐,乖乖地盯着他。

她瞧着瞧着就有些走神,若他真是她表兄,那兩人就是正經的未婚夫妻,他模樣極好,讓她在心裏嘿嘿偷樂了幾聲。

她又打量了眼他的身板,暗自搖了搖頭,他長得雖然好看,但是也太瘦啦。

男孩子就得肥肥壯壯的才好看!

其實裴在野個字極高,寬肩窄腰長腿,便是麻袋也能穿出脫落風流來,标準的衣服架子。不過沈望舒的審美有些個質樸,在他們鄉下,男人得下地幹活,若是身板壯實,都能比別人多犁五畝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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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偷聽村裏嬸子們聊天,男人若是瘦巴巴的,日後可不好生養。

想到他弱不禁風又不好生養,沈望舒心下郁郁,不由嘟了下嘴巴,再看他的漂亮臉蛋兒也沒那麽興奮了。

她晃了晃腦袋,收回思緒,擡手幫裴在野捋了捋被子。

雖說她之前做了不少被太子強迫的夢,不過夢裏許多事都是一閃而過,夢見兩人摟在一處便頂天了,就是在長水村,她娘過世之後也沒人教過她這些,導致她至今仍是啥也不懂的菜鳥一個。

她尚沒來得及深究,裴在野皺了下眉,沈望舒反應過來,忙喚了聲。

裴在野張開眼,趕緊攏好了衣裳,看她的眼神透着警惕,仿佛她是一個調戲良家婦男的惡霸。

沈望舒不大樂意地嘟囔:“你幹嘛呀?”

裴在野深吸了口氣,抿了抿唇,深深地上下審視了她幾遍,審案子似的問了長串問題:“你叫什麽名字?喜歡什麽顏色?愛吃什麽口味的菜?母親什麽時候過世的?腰...”

他本來想問她腰上有沒有一顆紅痣,但腦海裏猛然閃過攥着她一把細腰的畫面,耳廓不由紅了紅,硬是把這話咽了下去。

不得不說,他做的夢可比沈望舒的夢刺激多了。

沈望舒被劈頭問的有些迷茫,下意識便答道:“沈望舒,青綠色,愛吃辣口的,母親在我八歲時候過世...”她頓了頓:“你問這些個幹嗎?”

裴在野神色越發沉凝,全對上了...

既如此,這夢果真是是預知未來,難道他以後真的會被這沈氏女算計,乃至被她迷惑的神魂颠倒?

在夢裏,她不光和他最厭惡的陸氏合謀爬上了他的床,即便在入了東宮之後,她仗着他的寵愛仍是和陸氏有牽扯,所以才會被皇後罰跪。

他深深地皺起眉,所以這個夢是為了提醒他,絕對不能被沈氏女迷惑,不能步夢裏的後塵?

若是不想如夢裏那般,倒是有個簡單的法子,直接動手制服她便是...

他心頭才升起這個念頭,心髒便如被一柄利刃刺穿,痛的他驟然一黑,甚至喉間湧上一股腥甜來,唇邊溢出鮮血。

待眼前黑幕褪去,他又看到了一幕場景。

他擡手撫着一方漆黑棺木,面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過了半晌,才仿佛認清了一個事實般,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棺木上,隐隐刻着個‘月’字——望舒,乃月宮駕車之神,亦可代指明月。

他下意識地按住胸口,躬起身子,就連之前刀刃加身都遠不及這般痛楚。

沈望舒吓了一跳,見他要倒的樣子,忙伸手撐住他後背,扶着他:“你沒事吧?”

她一碰他,裴在野就心搖神曳的,無數畫面在腦中閃現,一顆心仿佛要跳出腔子似的。

在這樣下去真是要瘋癫了!

裴在野忙把思緒拉了回來,嗓音微嘶:“沒事。”他脊背僵硬,略有些痛苦:“放手。”

沈望舒氣哼哼地表示:“你當我想扶你呢!”

她猛地撤手,裴在野身子不由晃了下,很快穩住了。

從方才的反應看,對她動手并不是一個好法子,而且他現在傷勢極重,身畔孤立無人,最好別再招惹事端。

裴在野重重咳嗽了幾聲,斷斷續續的高熱讓他身上無力,之前他尚能靠着內力壓制傷勢,但作夜被流民襲擊,他用力過甚,傷口再次裂開,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現在傷勢極重,這個狀态大喇喇地進入梁州城,恐怕很危險。

他瞧了眼沈望舒,心思忽然一動。

原本兩人無甚幹系,他是想撇下她走人的,現在看來,不如将錯就錯,借着夢裏他對她的了解,假扮她表兄留在她身邊在,這樣反而比他徑直入城安全些,還能順道查一查她是怎麽和陸氏等人搭上線,又為何會沆瀣一氣的。

眼下巴陵王之禍将起,他也需要進城陸續聯絡人手,早做布置,既然她當他是表哥,反正他也是要進梁州城,解決巴陵王之事的,與其這麽亮明太子身份直接進去,倒不如借沈氏表兄的身份一用,匿在暗處布局。

待他痊愈,解決了此事之後,自然不會再和這個迷惑了自己的小妖女糾纏,到時候派底下人暗中看着她便是。

頂替那叛徒身份對裴在野來說毫無心理負擔,反正他本來也是想殺自己的,只不過沒那個能耐罷了。

而且裴在野的心裏還隐隐有個較勁的念頭,因為夢裏的他實在有點丢臉,他才不會喜歡沈望舒呢!

他自小便是看着皇帝被陸氏妖女迷的神魂颠倒,乃至禍亂朝綱長大的,甚至他的母後,他的母族,都為此丢了性命,正因如此,他在女色上一向漠然。

更別說沈望舒還有一半陸家的血脈,他想留在這兒證明,他絕非父皇那樣的人,夢裏皆為無稽之談,他定不會被妖女迷惑!

裴在野心念電轉,将計劃在心裏過了一遍,才拉長了聲音,慢慢道:“你之前不是問我,想不想跟你一道去見你父親嗎?我事後想了想...”

沈望舒眼睛一亮,他兩手做枕,交疊在腦後,笑的有些不懷好意:“是該去拜見姑父。”

“真,真的?!”她見裴在野點頭,自覺尋表哥有望,生怕他反悔,風風火火地轉身:“我去給爹捎口信!”

表哥對于她,不光是嫡親的表兄,未來的夫婿,更是蒼涼未來裏的生機,她心下雀躍,打算順道讓爹給陸家老家去封信,核對一下他的身份。

沈望舒興沖沖走到一半,才想起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之前那叛徒來他身邊自然用的是假名,不過裴在野半點不慌:“陸清寥。”

這還是在夢裏聽她提起過的。

沈望舒喜滋滋的:“這名字也好聽。”聽着跟她咋那麽配哩!

裴在野見她一個人在那兒傻高興,十分挑剔地看她一眼。

要真是什麽狐媚惑人的也就罷了,就是這二傻子把他迷惑的找不着北?嫌棄。

裴在野等她走了,臉色頗為難看。

因為夢裏的緣故,他一靠近她,心就跳的厲害,臉上也不正常的燥熱,這樣異常的反應,倒顯得他對沈望舒有什麽想法似的,可他明明半點想法也沒有。

于是,他臉色陰郁地靠床坐着,倔強地等待自己平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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