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決定(二)

“此話說來話長,渡姑娘,咱家要是不僞裝成被控制的樣子,哪還能在這宮中茍且偷生,且不說王子殿下的親信都被秘密處死,就連那些不服國師政法的官員和王室貴族也都被監視起來了。”安從邊說邊嘆着氣,“我随殿下回宮的那日晚上,國師派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了殿下,咱家想去通風報信,結果發現,國師用他的攝魂術想要控制咱家,可其實,那對咱家沒用……”

渡瑤聽完,這才想起安從的靈魂從她看見的第一天起就正常地不得了,不禁問道:“安公公,為什麽那麽多人都被國師控制了,而你卻相安無事呢?再說了,你又不是王親貴族,怎麽會不吃國師的攝魂術呢?”

“實話跟你說了吧,其實我是……旭旦王子的生父。”

“什麽?!”渡瑤驚呼一聲,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這麽說,你才是這個國家的大王?”

“渡姑娘,切莫高聲外呼!”安從瞪了她一眼,又嘆了口氣,“并非如此。只是當年我與王妃青梅竹馬,她進宮後,就想給我謀個職位,于是傍上了大王。在一次意外中,我們發生了關系,就……為了不讓大王産生懷疑,我不得已才淪為今日這模樣。”

原來如此。

“旭旦王子出生時,王妃賓天,臨走時她央求大王讓我服侍在殿下身側,這才……以主仆維系到至今。”

渡瑤望着此時悲痛不已的安從,明白他的哀傷發自心間。由于他的體內擁有着和旭旦王子一樣至純的血液,國師的種種威懾也因此對他不起任何作用。

“那殿下他知……知道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自然是不知道的。”安從站起身,目光落在窗外,略顯落寞。

渡瑤心想,難怪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感覺他心高氣傲的,讓人喊他安公公,結果每次喊都被破口大罵。

“安叔叔,那你現在有何打算?”她立即改了稱呼,詢問道。

安從滿意地點點頭,又分外小心地朝外面探了探身子,确定隔牆無耳的情況下才對她小聲說:“眼下就要看湘兒的了,我們現在就動身去找她。”

“湘兒?”渡瑤不解。

“渡姑娘還不知道吧,湘兒可是在行宮裏挖了一條密道直通膳房的密窖,等天黑後我們就通過密窖前往行宮與她彙合,商量大計。”

她還當真不知道湘兒有這項本領,“安叔叔,湘兒她不是被國師控制了嗎,你怎麽還那麽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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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安從白了她一眼,“你懂什麽?雖然湘兒參加過一次大赦會,但她後來知道國師的陰謀後就不再參加了,見過她心痛了嗎,那是她違背了歡樂國的宗旨才引起的!”

渡瑤微微一怔,沒想到湘兒為了旭旦王子做此犧牲,甘願承受那心絞之痛,也不再參與國師肮髒的大赦會。

難怪她從湘兒身上聞到的靈魂氣息是若有若無的。

“渡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先回行宮。”見渡瑤站着發呆,安從又毫不客氣地拽着她往外走去。

來到膳房門口,隐隐約約從裏面傳來一陣細微的雞鳴狗叫聲。渡瑤怯步望着門口,遲遲沒有跟上安從的腳步。

盡管安從帶着她一路像做賊似得來到這裏,路上除了避開那些巡邏的侍衛,也極少碰到什麽宮人,但這類似“偷雞摸狗”的事還是第一次親臨身上,令她緊張不已。

此時天色已黑,膳房內早已熄火。走在前面帶路的安從往膳房的大門裏撬開一條門縫,細細觀察一番後,伸手朝她揮道:“快跟上!”

渡瑤随他從門縫進入,接着摸着黑來到密窖前。安從将壁上剩餘的一盞禪燈取了下來,接着微弱的燈光,他顫顫巍巍地打開窖口,指着黑漆漆的窖內轉身對渡瑤說道:“渡姑娘,你先下去。”

渡瑤傾身看了一眼裏面,深不見底的窖內,一股濃烈的黴味直沖她的腦門,散發在周圍的空氣中。

她忍不住嗆了一口,打起退堂鼓,“不行不行,安公公,我們還是走正常的路吧。”

“依照你我現在的身份,連宮門都出不去,哪有什麽正常路可走。現在要再不動身,等一會兒天亮了,我們就都走不掉了。”

“好吧,安叔叔,那你得走前面帶路。”

“你還跟我客氣什麽呀,你功夫那麽好,走前面保護咱家是再好不過了。”

“安……安叔叔,難不成你也是第一次走這密道?”

“可不是嘛,湘兒也就走過那麽一兩次,更何況是咱家。”

“……”

就在他們推搡着你一言我一句的時候,從竈房裏傳出一陣怪聲。

“嚓、嚓……嚓……”

黑暗中,兩顆腦袋一上一下地出現在竈房外的門邊上,安從順手熄了手中的禪燈,發抖的手挨在了渡瑤肩上,雙眼緊緊盯着竈房內的動靜。

雖然看不清裏面的人在做什麽,但是透過窗外折射的月光,他們看見一個粗狂龐大的黑影手持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正一下,一下地對着案板上的“龐然大物”砍着。

渡瑤習慣了這種黑暗後,很快看清了案板上的東西,一縷幽魂正從菜刀下緩緩升起,哀泣聲斷斷續續地飄進了她的耳裏。

“渡……渡姑娘,我們快走吧。”安從已經看不下去了,輕聲說道。

“再等等。”渡瑤将視線投在砍人的黑影身上,透過側臉,她很快辨認出他是那日在膳房帶她進入蛋房的廚子,那時她就發覺他身上怨氣極重,後山可疑的肉團也曾令她質疑過,不曾料想,竟然跟這個廚子大叔有關系。

只見他将案板上的人手削皮,接着砍成塊狀,丢進沸騰的鍋內,再将一旁大塊的胸脯肉剁成肉泥,熟練的手法極其殘忍,令人作嘔。

但其實真正作嘔的卻只有安從一人,他早已掩嘴忍住幹嘔的聲音,不斷戳着渡瑤的脊背示意着她趕快離開這裏。

渡瑤回頭,小聲問道:“安叔叔,你知道他為什麽要将屍體砍了放入鍋裏嗎?”

“別問了,趕緊走吧!”安從欲哭無淚,他哪裏想到自己以前吃到的那些美味佳肴,居然是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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