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離開(二)

夜深皖涼,弦月炙亮。

她伸出纖細的胳膊,手執弦月刀朝白嫩的細肉割去,劃出一道殷紅的血跡。

他立于身側,心絲絲生疼。

當月色染上血紅,斜照在傳送門上,形成一副唯美的意境,打開了傳送的虛無門。她回頭對上他的眼,發梢随着晚風輕撫額前,媚眼如絲,情難掩。

幾次輕啓唇齒,都沒能道出自己想說的。

最後帶着遺憾,躍身跳進傳送門。傳送門下的慕子參,手握弦月刀,上面未幹的血滴順着刀柄滲入他的骨血,發出一道強烈的光芒。

他的嘴角,忽而含笑微翹,意味深長……

渡瑤回到人界的第一反應就是,“我會笑了?我居然會笑了!哈哈哈……”

百花叢中,溪水依然長流,山澗不改傲氣。

還未成型的精靈們紛紛鄙視地看着這剛從精靈國出來後就笑得跟傻子一樣的女人,分不清她的真假面目。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樹靈俯視着她,嘆了口氣道。

渡瑤緩過神來,見到自己所處的環境立即收了聲,肅下臉來掃視了一圈先前并不待見她的精靈們,才微微啓齒道:“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你們讓我進入精靈國。”

就算沒能帶出參王,至少,她在精靈國的最後一天,找回了自己最初的美。

“我們可沒幫你任何忙,別自作多情。”草靈冷言道。

“下次絕不會再來了,謝謝你們!”道謝是人類最基本的禮貌,不管怎樣,她還是要學會這一點。

在精靈們的一陣埋怨中,她帶着歡快的步伐一蹦一跳地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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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沒多遠,她回頭望向那裏,山澗,樹靈,草靈,還有精靈國內的一切,都将要掩埋在她心底深處,不再觸及這份傷痛。

因為,從今日起,她要笑對所有難關,把所有不開心的歷練統統抛到腦後,做一個真實的自己。

穿過熱鬧的集市,各式各樣的商鋪傳出陣陣吆喝聲響徹街尾,聞香撲鼻的包子鋪,琳琅滿目的飾品攤,都保持着她離開時的模樣。唯獨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她在他們身上都看到了徒然升起的黑色死亡記號。

是陌衾末留下的!這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

所有的人籠罩在一片黑暗的瘴氣中,行走在大街小巷裏,他們并不知道自己何時将與死神談判,依舊各有所司,路人亦是行色匆匆。

短短十幾天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讓整個街道上她能看到的人們都走向了死亡的邊際,而他們自己卻渾然不覺。

行宮!不知道安從和湘兒情況怎樣了,現如今要盡快找到他們,問清楚這裏發生的情況!

她側頭望去,馬圈裏的牲口在此時顯得格外溫順,是個下手的好機會!

輕功一躍,她落在了馬背上,在馬夫還未反應之時,已經策馬奔騰而出……

“喂,喂!那是我的馬!”身後馬夫氣憤而無助的聲音逐漸消失在她耳裏。

從鬧市到行宮,用了不到半個時辰。遠遠望見行宮大門緊緊封鎖着,上面還貼着兩道奇形怪狀的符紙。

顧不上那麽多,她直接踩上馬背,縱身一躍,跳進兩人高的圍牆內。

“安叔叔!湘兒!”她一路往別苑跑,并扯着嗓門大聲叫喚着。

整個行宮內居然連一個人影都不見,卵石路上并排落了一地枯黃的樹葉,涼亭內的擺設覆着一層厚厚的塵埃,景象甚是蕭條冷清。

只不過離開了數十天,這裏就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渡瑤的心瞬間又跌入谷底,快步跑進別苑。

“湘兒!”她邊喊着邊推開門,映入眼前的不是她曾預想的模樣,而是一地的狼藉和蟲蟻盛行的桌角。

早已幹涸的血跡淌在桌上,地上,無不令她觸目驚心。

“安叔叔!你們在哪兒啊?!湘兒?!”她忍着心中的酸澀,一遍又一遍喊着他們的名字。

院子,其他的廂房,她一間一間的推入,可見到的景象依然是醒目的蕭條。

“你們快出來啊!”她回到自己住過的房間,再次走向帶有血跡的桌椅,“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全都變了樣?”

當她顫抖着手撫上那灘凝固了的血液時,酸痛的眼眸已經看不清現實,再也止不住的淚水奔湧而出……

“陌衾末,你給我出來!你出來!”她知道,唯一能告訴她答案的只有他一人,死神。

也只有他,做到将人類拖向死亡,并能以血跡來還原事實的真相!

她沖到院中,一掌擊飛地上的盆栽,裏面的泥土瞬間如同天女散花,空氣中粒粒可見它們的悲切。

一個,兩個,三個……無論她打飛多少個盆栽,也無法解除心中的悔恨和疑惑。若不是她去了一趟精靈國,也許還能阻止将要發生在人們身上的悲劇,若不是她執意不帶他們兩個一同前往,那麽此刻見到的就不會只有那一灘發幹的血跡……

是她過于執着,是她的任性,導致了這一切……

“對着它們發火又有何用,時間是不可能回到你做決定的那一刻。”

淩亂的別苑內,陌衾末安然地将那些盆栽恢複原樣。

她回眸,及腰的長發散落兩側,随着晚風吹出別樣的面貌,伸出的手微微顫抖地指向他,質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我不過是在履行我的義務,盡自己的本職。瑤兒,這裏的人與你毫無瓜葛,他們終是要面臨死亡的那一天。”陌衾末走向她,握住她的手指,輕聲道:“你沒必要将他們看得如此重,勝過我的職責。”

她抽回手,冷笑。

陌衾末在看到她的笑容後怔在原地,雖如昙花一現,雖是帶着冷意,但這卻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在真正的笑……“瑤兒?”

“是你的職責,我不追究。但是,他們為什麽要死,總能告訴我吧?”她擡起頭,眼裏勢必要追根究底的堅決,讓他不寒而栗。

他點點頭,無奈道:“雖是天意,但事出有因。若不是國師将人們的靈魂抽得一幹二淨,今日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裏忙得焦頭爛額。那個安從和湘兒确實已經殒命了,我已将他們的靈魂安排在下一撥投胎者中,雖然越矩,但也算是盡力幫你做了一件善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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