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被趕出府（二）

聞香心裏一酸，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其實小姐心裏都是有數的，可自她五歲那年起，心智就開始停滞，沒有心眼，不懂流言蜚語。看了許多大夫，都說是天生的頑疾，無法治療。正因為如此，今日的小姐，才落得如此境地……

“小姐，我們別回去了好嗎？”

聞香伸手将她拉住，哽咽着聲音道。

安瑤眨了眨迷糊的眼睛，帶着困惑，“聞香，你在說什麽呀，這裏是我家，不回這裏，那回哪裏呀？”

聞香無法狠下心來告訴她真相，只好半騙半哄地将她從門裏拉了出來，“老爺說他想吃巷口的那家圓球，咱們去買一份回來，順道也讓小姐嘗嘗如何？”

“是甜甜的圓球嗎？”安瑤瞬間兩眼發亮，她想吃了許久的甜食，今天終于要如願了！

“恩。”

月黑風高，一主一仆相互攙扶着走在早已淡冷的街道上，單薄的身體透過街上昏黃的燈籠投射出兩道孤寂的影子。如此寒夜，除了幾家酒鋪和客棧的大門還開着外，方圓幾裏，根本就見不到她們口中的賣“圓球”的小攤位。

興許是累了一天，在走進客棧的時候，安瑤已經靠在聞香的肩頭上打着盹，以至于到了客房裏，她徹底忘記了“圓球”之約。

睡夢中，那對可愛的梨渦在她嘴邊乍現，唇邊發出的陣陣呓語更是讓守在一旁的聞香感到心酸，“就要嫁給你……嘻嘻，瑤兒就嫁給你……唔……”

“小姐，哪怕上天能夠眷顧你一點點，讓你變得聰明一些，聞香就算是折個十年的壽命也在所不惜……或是讓你如此無憂無慮地活下去，也夠了……”

窗外，晚風呼嘯而過，似在憐憫着屋內的主仆，低低嗚咽……

翌日

天剛蒙蒙亮，街上就傳進來商販各式各樣的吆喝聲，伴着漸行漸遠的馬蹄聲，和着讨價還價的瑣碎聲，安瑤慢慢地睜開惺忪的雙眼。

簡陋的房間，掉了漆的紅木牆上稀疏地挂着幾件她平日裏換洗的衣裙，靠近窗臺的那張木桌已然蒙上一層歲月的痕跡，裂痕橫生地刻在上面，一套破舊的茶具孤零零地端坐在一側，顯得尤為寒碜。

好在地上和牆角處都打掃地一塵不染，見不到任何蟲蟻蛛絲的痕跡。

Advertisement

她望了這陌生的環境許久，突然驚坐而起，破了幾個窟窿的床帳歪歪斜斜地落在床沿，像是也在諷刺着她昨日被抛棄的遭遇。

“聞香？聞香！”她心裏害怕起來，連着開口大聲叫喊道。

許久等不來聞香的應答聲，安瑤慌忙下床，就着一件單薄的長亵衣，只身跑出了房間。奇怪的是，這裏的房門一間連着一間，根本不像安府那般有東西南北廂房之分，她頓時失了分寸，光着腳丫朝長廊的盡頭跑去。

穿過又長又窄的廊沿，終于看到一個不高不矮的臺階橫在一側，于是她順勢跑了下去。

“小二，再來一壺酒！”

“好勒！來喽！”

熱氣騰騰的包子，香氣撲鼻的糟酒，忙得不亦說乎的店小二，埋頭打着算盤的掌櫃，桌前吃得津津有味的食客們……

冰冷的腳心就像踩不到支撐點，在看到這些陌生的情景後，安瑤一個不穩從臺階上摔了下來。

“唉喲，姑娘，您這是怎麽走路的呀？這麽高的臺階您看不到嗎？”一旁專心算賬的掌櫃聽到聲響，連忙前去将她扶起。

這才看清了原來是昨晚深夜來投店的那個姑娘。

“大叔，你別碰我！我心有所屬，不會再嫁給你的！”誰知安瑤站起身，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朝他不客氣地嚷道。

早在她小時候，安從怕她傻傻地會吃虧上當，就灌輸了一種“凡是被男人碰過就要嫁給他”的理念，就在昨日，她已經給自己找好了“夫君”的位置，就等何時上門“提親”了！又豈容別的男人再碰她一分一毫。

掌櫃的臉色瞬間紅得發紫，看到店裏的食客們好奇地望着他這個方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輕薄了人家，才遭到拒絕的，“你……你這小姑娘怎麽說話的？我哪……哪裏碰你了？你可別不分場合地污蔑我，要是被我家娘子聽進耳裏了，那就不好笑了！”

“那我問你，見過我家丫鬟了嗎？你把她關哪裏去了？！”安瑤拍了拍身上沾着的一些死灰，拿出了些許大小姐的姿态，高聲問道。

“這……這……這不是冤枉我了嗎？我這好心将你扶起，你說我碰了你還不算，現在又污蔑我關了你家丫鬟，姑娘，這俗話說得好，你可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啊！”

一旁的食客們帶着耐人尋味的有色眼鏡盯着他們這裏，更多的視線則是投在安瑤那貼身衣服下玲珑剔透的身軀上。

右側的上等包房內，坐在雅座上的男人聽到外面的吵雜聲，不禁皺起眉頭，扭頭對站于身後的貼身侍衛說道：“芒草，出去看看怎麽回事，吵吵嚷嚷的。”

“是。”

“我說是你關就是你關的！你這樓上陰森詭異，房間還隔了那麽多，不是你，難道是我自己到這個破地方來的嗎？！”安瑤雙手叉腰，一副要跟掌櫃拼命得樣子。

就在掌櫃欲哭無淚的時候，只聽人群裏有人道了聲：“這不是昨日笄禮上鬧事的傻姑娘嗎，她怎麽又跑這兒來鬧了？掌櫃的，你就認栽了吧，這姑娘，腦袋不清楚的！”

其他人一聽，頓時釋然，這瘋瘋癫癫的小女孩，居然是個傻子，不穿鞋不穿外衣，就這麽明目張膽地跑出來丢人現眼，也不知是哪家生的孽障，想必她嘴裏所說的丫鬟也不過是她幻想的人物罷了。

掌櫃聽聞她是傻子，瞬時拉下臉，朝一旁的店小二使了個眼色，就見小二朝外頭跑了出去。

“爺，是昨日您在文廟外救下的姑娘，聽聞是個傻子，在外面鬧事呢。”芒草進入上房，俯身回禀道，兩手交握間，不由地捏緊。

救下的姑娘？傻子？鬧事？

這幾個關鍵詞在他腦裏拼湊在一起後，魅惑的嘴角忽然一提，站起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