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這天晚上，霍橋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回到了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那時，他父親還沒有因生意的事去世，他們一家人還住在獨棟的別墅裏，榮華富貴，其樂融融。

有一天，他們隔壁搬來了一戶人家，那家人有個小男孩，跟他同齡，而且也要去他那所在的那所學校讀書。

那男孩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但因為是鄰居，霍橋便應着長輩們的招呼同他一起上下學，在學校也格外照顧他幾分。

後來相處着相處着，他便發現這個人雖然不愛說話，可人還是不錯的。比如，他很聽他話。他讓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又比如，他只聽他的話，而且每回去買小零食總會給他帶一份。

慢慢的，霍橋便把男孩當成了真正的好朋友相處。

但這種和諧的關系只維持到三年級下學期，因為那天，他被那個男孩騙了。

他被他騙到了他家地下室，在那黑漆漆的地方整整待了三天。

雖然他一直以來膽子都很大，可那會畢竟年紀小。第一天他發火發怒，但到了第二天他就慢慢感到了害怕。因為那裏實在是太黑，太靜了。

那是一間什麽都看不清的屋子，寂靜無聲，空蕩得讓人心慌！他在緩緩流逝的時間中，一點一點被碎了心防，他開始想回家，想爸媽，想弟弟，也想回到學校去……

可是，他哪裏都不能去，不管他怎麽喊怎麽叫，都沒有來找他。

不……

還是有人的。

就是那個男孩。

那三天裏，那男孩會很準時的出現在小黑屋裏。

他會把燈打開，給他吃飯，給他喝水，但除了這個，頭兩天他就只沉默地看着他，任由他怎麽哭怎麽鬧都不搭理。

第三天，霍橋終于筋疲力盡，只呆滞地坐着小床邊上，哭都沒聲了。

“你乖了。”那男孩子又來給他送飯了，今天他難得開口說了話，然而那聲色卻冷漠的讓人心生恐慌。

“放我出去……我想回家……”

“這裏也是你家。”

“不是，這裏不是……你為什麽關我……你放我回去。”

男孩歪了歪腦袋，竟露出一絲跟年齡不符的冷漠來，“不想放你回去……你陪我玩游戲吧。”

“玩什麽游戲！”霍橋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他一直當作好朋友的人，“你到底要幹什麽！你這個騙子，你騙我！！”

說話間他的眼淚又流下來了，可小男孩眼中沒有絲毫憐憫，他抿着唇，伸手慢慢擦他臉上的淚水，“不要哭了，你在這裏陪我玩，我也會對你好的。”

……

我也會對你好的。

幻境中，這一句話不停的反複，不停的反複！

霍橋猛然從夢中驚醒！

光線微弱的房間，寂靜無聲。霍橋擡手抹了下額上的一層薄汗，表情有些驚愕。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這個夢了。

“哥，你醒了啊。”房間門被打開了一點，霍宣出現在了門後。

霍橋心有餘悸，坐起來的時候心跳還十分劇烈，“幾點了。”

“十一點了。”霍宣道，”你起來吧，你朋友還在你房間睡着，我想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這麽一說，霍橋也想起了昨天他帶回來了什麽人。而後結合那個夢，他火氣突然就上來了。

估計就是因為昨天跟戚景玉待太久了，所以他才做了那個夢！

“你去，把他叫起來，讓他滾！”

霍宣：“嗯？”

霍橋：“還不去！”

“這不好吧……”霍宣推了推眼鏡，有些尴尬，“那，那我叫他啊。”

霍橋咬着牙，又氣呼呼地躺了回去。

另外一邊，戚景玉也剛醒。一夜宿醉讓他頭有些疼，他看了看四周，想起了昨天零碎的一些畫面。

最後他看到的人，好像是霍橋？

戚景玉皺了皺眉頭，走到了書桌邊上，書桌上放着一些書和試卷，而試卷上寫的那個名字也佐證了他的記憶。

這裏确實是霍橋的房間。

篤篤——

就在這時，房間門被敲了兩下。接着房門被推開了些，推門那人看到他站在裏面也愣了片刻。

“你醒了。”

戚景玉并不認識眼前的人。

霍宣見他有些疑惑，連忙解釋道，“我叫霍宣，霍橋的弟弟。”

戚景玉聽這名字便想了起來，他記得當年霍橋确實有個上幼兒園的弟弟。

“我做了午飯，你吃點吧。”霍宣到底說不出“你趕緊滾”這樣的話來，他把門打開了些，“你是我哥的朋友吧？”

戚景玉沉默片刻，“同校。”

霍宣：“我就知道……要不然他怎麽會把你背回來，出來吧。”

“謝謝。”

“不用的。”

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幾道菜，戚景玉和霍宣過來的時候葉欣正把最後一道湯端出來，她昨天回來的時候并不知道家裏多了個人，還是早上聽霍宣說的。

本來，她還有些惱霍橋随便把不三不四的人帶回家，結果現在這麽一看……這小孩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媽，他醒了。”霍宣走了過去，小聲道，“他說是哥的校友。”

“同校的啊，同校好同校好，來來來，同學你坐。”

眼睜睜看着一早上都在埋怨的親媽突然喜笑顏開，霍宣：“？”

“同學，你看看這菜合胃口不？不合的話直說，阿姨可以叫點你喜歡吃的。”

戚景玉淡淡搖了搖頭：“謝謝，我不挑。”

“啧啧真好，不挑食真好。不像霍橋那小子，嘴巴叼得很。”葉欣上下打量着戚景玉，“你說現在的小孩怎麽都長這麽好看了呀。”

霍宣：“……媽。”

“哦哦，阿宣啊，你趕緊給這位同學舀碗湯，我去叫你哥起床。”

霍宣無奈着搖了搖頭：“知道了。”

兩分鐘後，霍橋被葉欣罵着出來了。

霍橋是被罵習慣了，這會打着哈欠，也沒真見他把邊上人的怒吼當成事。只是，本來吊兒郎當的眼神在觸及餐桌邊的那人時，頓時停住了。

“你怎麽還在這？！”

“怎麽說話的呢！”葉欣對着他的肩就怼了一拳，“不是你昨兒把人背回來的嗎。”

霍橋一僵：“那，那還不是我心地善良。霍宣，剛不是讓你喊他走了嗎。”

霍宣面露尴尬：“哥……”

“你這臭脾氣！”葉欣拉着他過去吃飯，“這是你同學，同學之間就要友好相處，你這什麽态度。”

說完又安撫戚景玉，“同學你別介意啊，他就這個性子。”

戚景玉倒是禮貌：“我知道，不會的阿姨。”

“诶，還是你懂事。”葉欣看了眼霍橋，“站着幹嘛，坐下吃飯。”

霍橋無語，伸腳勾了下椅子腿坐了下去。

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霍橋看着葉欣一個勁給戚景玉夾菜，話都不想說了。

吃完飯後，霍橋又被葉欣訓着，不情不願地出去送戚景玉。

“等會到了小區門口，你直接打車就行了。”出來後，霍橋道。

戚景玉點了下頭，停下了腳步，“昨天的事，謝了。”

竟然還會說謝謝，霍橋又意外了一波。

“你說打架？我那可不是為了幫你，本來我是想看看熱鬧的，沒想到那些人以為我跟你一夥，沖我來了。”

戚景玉：“我是說你帶我到你家。”

霍橋擰了下眉，哦……他也不知道他昨天發什麽善心。

“所以你怎麽會在酒吧。”霍橋答不上來，幹脆轉移了話題，“你竟然跑酒吧喝酒，還跟人打架，戚景玉，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啊。說說吧，為什麽去？”

戚景玉面色微冷：“沒什麽。”

“不想說算了，我也沒那麽想知道。”霍橋睨了他一眼，“不過，你昨兒答應我的事可別忘了。”

戚景玉轉頭看他，“答應什麽了？”

霍橋眉頭一挑：“喲，酒後不認賬？”

戚景玉：“……”

“就是昨天你就非得感謝我。”霍橋睜着眼睛說瞎話，“我說你非得感謝我的話就當我小弟任我驅使，你點頭了，申明啊，說謊我天打雷劈。”

戚景玉抿了下唇，臉上竟是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說的神色。

霍橋心裏憋着笑，強行冷漠：“所以你可得記住了，之後在學校聽我的，不許再跟我唱反調。”

霍橋加重了最後一句話，戚景玉眸光微垂，“我什麽時候跟你唱反調了。”

“你哪次沒有？！”霍橋道，“嘴上不激我幾句就不高興,上回趙瑤瑤的事明明不是那樣你非得說成那樣，你就是故意激怒我呗。還有前天，你說那句話什麽意思，我在你面前哭？你還敢提這事？”

戚景玉神色微動，沉默片刻道，“霍橋，是你動手在先，我本來沒想說。”

“本來沒想說……你也知道那不該說？我告訴你，天塌下來都不是你提那件事的理由！”

戚景玉：“是。”

“？”

這就認了？

戚景玉确實說完就後悔了，所以當時看到教導主任來的時候他還松了口氣，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怎麽收場。

如霍橋所說，天塌下來都不該再提那件事。那件事是他年幼無知做錯了，是他欠霍橋的。

“那件事，我是不該提。”

戚景玉突然就這麽認慫霍橋還真滅了發飙的欲望，他盯了他兩秒，詞窮地“呵”了一聲。

“小時候不懂事做過火了，我道歉。”戚景玉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所以，希望你以後別再因為這個總找我茬。”

“我，我他媽什麽時候總找你茬了。”

戚景玉沒說話，但霍橋卻從他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其實這一瞬他是有些心虛的，因為多年後重逢戚景玉中規中矩，确實是一個好學生。但他因幼年時那檔子事就是看不爽他，也處處為難他。

“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戚景玉轉身往小區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忽又停了下來，“昨天我說過的話我有些忘了，但我盡量。”

說罷，徑直往外走去。

霍橋看着戚景玉的背影，冷嗤了聲，盡量？那是什麽意思？誰告訴你做小弟還有盡量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戚景玉：突如其來的做小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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