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時候霍橋家還很富裕的時候, 跟戚景玉做過鄰居。

那一段日子裏他雖然沒有見過他爸爸，但他見過他母親。他記得那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長得又很漂亮, 跟自家媽媽比起來完全是霍橋心裏的完美母親形象。

放他自生自滅……

應該是開玩笑的吧。

那個女人對戚景玉很好, 霍橋記得當初她怕戚景玉初來乍到不适應，還特地拿了好多東西送他這個鄰居, 拜托他在學校好好帶帶戚景玉。

“你媽媽我記得，小時候給我送了好多玩具。”霍橋試探地說了一句。

戚景玉清理着手上的水果：“那個麽，哦我知道, 她為了讓你跟我做朋友。”

霍橋輕咳了聲, “我當時那麽好一人，壓根就不需要送東西我也會好好帶你這個新同學好吧。”

戚景玉嗯了聲：“看出來了。”

“所以你媽對你還可以吧？”

戚景玉手上一頓，轉頭看他，“挺好。”

“那你剛才說——”

“我開玩笑的。”

霍橋一噎：“你有病啊。”

戚景玉淡淡道：“玩笑都開不了了？”

霍橋瞥了他一眼, 當然不是開不了玩笑，只是戚景玉這人說起假話來跟真的似的, 他很容易就當真。

“你這個人真是——”

“我爸媽很少回來, 我是真的一個人住。”

“一個人住還不好，我在家沒給我媽煩死。”霍橋道，“我也想解放啊, 不過之後考上大學，住校後也就解決了。”

戚景玉道：“你想考哪。”

“杭大吧，沒想走遠，你呢。”

戚景玉沉默了一會, 道：“沒想好。”

“我覺得杭大在國內也排前三的了，挺合适。但如果你想走遠的話，帝都那邊也不錯。”

“嗯。”戚景玉勾了勾唇，“行了，水果洗好了，拿出去吧。”

“好。”

火鍋大餐很快就開始了，四人圍坐在桌邊，調好料後便開始下肉下菜。

“光吃有什麽意思，你家有沒有酒啊。”趙興堯問。

戚景玉：“有。”

“那等什麽啊，拿出來拿出來！”

戚景玉起身走了出去，過了會，從酒櫃拿了幾瓶紅酒過來。

季項明拿過來打量了幾番：“這什麽酒？看起來好像很厲害。诶，沒啤酒嗎？”

戚景玉：“只有這個。”

霍橋道：“那就這個吧，紅酒啤酒還不一樣。趙興堯，把它開了。”

“好嘞！”

幾個男生在一起吃飯速度就快多了，尤其趙興堯，光一個人就包了好幾盤肉。

“cao，剛我前面那盤肉呢！趙興堯你他媽別太過分了啊。”霍橋怒道，“你說說牛肉你吃了多少了！”

趙興堯一口接着一口，含糊道，“啥？沒多少，就一點點。”

“一點點？？”

“橋哥你別不信啊，要麽我吐出來給你看看。”

“滾！”

“哈哈哈哈哈那你吃吃有營養的綠色食物嘛。”

“你怎麽不吃綠色食物！”

趙興堯道：“牛吃了啊，然後我吃了牛，四舍五入就是我吃了營養的綠色食物。”

霍橋嘴角微微一抽，筷子都快被自己氣得丢過去。

“裏面還有一盤牛肉。”戚景玉按住他，“我去拿。”

霍橋指了指趙興堯，得意道：“還是我玉玉好。”

戚景玉：“……”

新鮮牛肉很快就補上來了，戚景玉夾了很多在漏勺裏，放進火鍋裏燙。霍橋一開始還目光炯炯地盯着，但沒過一會他就失了耐心，轉頭和季項明喝酒聊天去了。

趙興堯回回都是揪這個空檔才吃了那麽多肉，現在看霍橋沒盯着，他筷子一伸，又要去夾。結果筷子剛要碰到，整個漏勺就被人拿了起來。

趙興堯眨了眨眼，看向拿走漏勺的戚景玉，“兄弟？”

戚景玉冷靜臉：“他的。”

說着，把所有煮好的牛肉倒進了霍橋的盤子裏。

趙興堯：“……”

霍橋轉頭間就見趙興堯拿着筷子的手停在火鍋上空，“幹什麽你，又夾我肉啊。”

趙興堯連忙收回手：“哪有啊，肉不都在你盤子裏嗎。”

霍橋低頭一看，果然看見尖尖的小肉山：“算你識相。”

趙興堯撇了撇嘴：“可不得識相嗎，都雇了人看肉了，橋哥，行還是你行。”

霍橋這才意識到是戚景玉給他攔了這個飯桶，于是一把勾過戚景玉的肩，道：“那必須的，這可是我小弟。來來來，再給哥哥弄一點。”

戚景玉拉開他的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霍橋絲毫不在意，自顧自往裏放肉，“夾滿夾滿……行了，放進去吧。”

他指使完戚景玉看肉後，又轉頭跟季項明說話去了：“诶，剛說到哪來着？”

“說到嘉英中學那小姑娘和她同桌的愛恨情仇。”

“诶對對，就是他們兩個……”

霍橋興致勃勃地說着別校人的八卦，季項明聽着他說的時候時不時看向戚景玉。戚景玉幾乎沒怎麽吃東西，只專心致志地弄着霍橋想吃的牛肉。

說實在的，季項明不覺得戚景玉這種人會真給別人當什麽小弟，他那身世背景，哪裏至于。可他對霍橋還真是事事聽從，比趙興堯都要誇張了。

這人，還真挺奇怪的。

**

吃完火鍋後，幾人閑着沒事幹，拎着沒怎麽喝的紅酒到了客廳，開始走下個流程。

“來來，我們先幹一個。”趙興堯舉起了酒杯。

另三人也配合，紛紛舉了起來。

趙興堯：“幹杯，祝我們前程似錦，事事順利！”

季項明：“這詞用的不錯。”

“那必須的，怎麽說也是高考生了，還是想着前程的。”趙興堯說完把杯子裏的紅酒一飲而盡，“咱們以後大學可也得這麽聚啊，我認生，沒法和別人這麽好了。”

霍橋一言難盡道：“你認生？”

趙興堯輕推了霍橋一把：“咋的，人家就是認生。”

“……行吧。”

“反正一想起我以後要跟你們分開，我這小心髒就有點承受不住。”趙興堯道，“對了，咱們來說個希望吧。我先說啊，我現在就特希望大學還能跟我橋哥混！”

霍橋笑：“這麽肉麻？行，那我就希望以後你還能跟我混吧。”

趙興堯：“你能不能認真點？”

“我他媽這不是很認真嗎，我就希望你以後跟我混。對你在我心裏就是這麽有分量，有點自信？”霍橋睨了他一眼，看向季項明，“老季，到你了，你說。”

季項明笑了一會，道：“我希望能考個好大學呗，都這時候了，哪裏想的了那麽多其他事。”

霍橋和趙興堯認同地點點頭，點完頭後，三人一致地看向戚景玉。

戚景玉接受着三人的視線，放下了酒杯。

霍橋：“到你了，說說吧。”

戚景玉看向霍橋，緩緩道：“我希望……”

“什麽什麽？”

“年年有今日。”

霍橋：“這多簡單啊。”

“是麽。”

霍橋微微一愣，被這反問搞的有點懵，難道這很難嗎？

“世界就這麽大，在哪不能聚，你說是吧。”

戚景玉又看了霍橋一眼，“也對，想要在一塊，總可以在一起塊的。”

“就是這個理。”霍橋再次舉杯，“來來來，那就祝我們年年有今日吧，幹杯！”

“幹杯！！”

本來說吃完火鍋就打游戲的，結果一幫人喝着喝着就喝high了，再提起游戲，霍橋是堅決拒絕了。他可不要帶着一群醉鬼玩，要不那場面絕對不是上分，而是上墳。

一個小時後。

“趙興堯！你還行不行啊。”霍橋伸腳踹了踹平躺在地毯上的趙興堯，後者哼了哼，轉了個方向，繼續睡了過去。

霍橋看了眼趴在沙發上季項明，無奈道：“就知道你們喝那麽猛絕對倒……”

他按了按太陽穴，也有點眩暈。紅酒比起啤酒來後勁要大，剛才是他悠着了，要不然絕對跟那兩人一樣，趴在那醒都醒不了。

“戚景玉，你家有空房間的吧？”

問了問題後沒人回應，霍橋側眸看向坐在自己邊上的人，心口一哽，得了，這位估計也醉得不輕。

戚景玉第一次醉霍橋是見識過的，打人打得野，而後真的倒了後也是徹底，他那會是又抗又背才把他弄回家的。

“你們三是逗我吧？早知道我也幹脆喝死算了，用不着伺候你們。”霍橋拍了拍戚景玉的臉，“喂，哪個房間可以睡？”

戚景玉是真喝多了，上次是心煩才去喝醉，這次卻是因為高興，他已經很久沒有因為高興放縱自己了。

“什麽……”

霍橋耐着性子：“什麽什麽，我說哪個房間可以睡。你們一個兩個都躺沙發，睡得下才怪。”

說完，霍橋看到戚景玉緩緩擡手，指了指樓上：“房間，右邊。”

霍橋一把拉起他：“走，回房間睡。”

然而戚景玉根本站不穩，才站起來就往邊上倒。霍橋一驚，連忙俯下身讓他趴在自己背上，“這熟悉的重量……戚景玉你悠着點，老子背不動你！”

“沒讓你背……”

“說得好聽，那你倒是自己走走看啊。”

戚景玉哦了聲，撐着他的肩就站了起來。霍橋松了一口氣，轉身，“我說你——喂！”

戚景玉站直後徑直往後倒，霍橋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拽他。但是戚景玉人高馬大再加上醉酒狀态，他壓根就拉不住，不僅拉不住，還被他帶了下去。

霍橋整個摔在了戚景玉身上！

“嗯……”戚景玉悶哼了一聲。

霍橋腦門磕在他下巴上：“你他媽行不行的……”

“行……”

“行個屁！”霍橋撐起手就要起來，然而才剛爬起來一點，腰背突然被一摟，又整個趴了下去。

腿疊着腿，手撐着胸膛，戚景玉溫熱的體溫從四面八方攏了過來。霍橋懵了一瞬，下一秒立刻就要從他懷裏爬起來。

“別走……”

突然，耳邊傳來戚景玉低沉朦胧的聲音。霍橋僵了僵，感覺到他腰後那只手愈發收緊了。

什麽別走？

這家夥是酒後椿夢呢……

霍橋突然有點尴尬，他掙脫了下，可卻沒掙開。

太怪了。

被這麽抱着渾身不對勁，連心跳都變了。霍橋咬咬牙，尴尬莫名轉為了惱羞成怒。

“戚景玉你給我松手！”

“別走……”

“我，我沒走！”

“好，你別騙我，要不然……”

要不然什麽？！

霍橋擡眸看他。

然而戚景玉卻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他緊緊攬着他，呼吸微亂，像是在做什麽令人心悸的夢一樣。

霍橋突然安靜了下來，他看着戚景玉緊緊皺着的眉，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了不久前他說的話，他們讓我自生自滅。

明明不是真話，可他腦子裏卻莫名跳出了這句。

自生自滅啊……怎麽會，總是有人會管他的，比如……他不就要罩着他麽。

“霍橋？”

就在霍橋怔怔想着的時候，眼前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淺淡的顏色，似有流光晃過。

霍橋一怔，猛得回過神，起身！

戚景玉：“唔……”

霍橋這下是真的爬起來了，順便還在起身的途中不小心用膝蓋狠狠碾過了戚景玉的大腿。

起來後，他倒退了幾步，堪堪在茶幾邊上站穩。

“你醒了？？”

可戚景玉沒回應，他微張的眼睛定在一個方向，完全是無神狀态。

霍橋咽了口口水，努力地平複着如鼓的心跳。

沒醒？還好還好……

好什麽呢？他也不知道。

只覺得方才那場景，最好不要讓戚景玉清醒地意識到。

作者有話要說：  300個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