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賀延聽到鎖門的聲音便發覺不正常,為了不侵犯小孩兒才沒有跟進去,這會兒後悔起來。

他陰沉着臉看着壓制着林之水的衣衫亂糟糟的男人,直接一腳踹到了人的胸口。

而剛剛還猙獰着臉妄圖輕薄人的錢總見到來人已經下意識腿軟,更不用說這會兒他的命根子還痛着,直接撲通一下就給跪了,那聲音林之水聽着都覺得疼。

林之水放下剛抓到手裏的洗手液,然後一步步挪到了賀延的身後。

賀延掩飾住眼裏的暴戾,偏着頭揉了一下他的腦袋。

“乖,別怕。”

他嗓子有些啞了,大抵覺得這句話不夠,從衣服口袋裏找了根棒棒糖:“小朋友,出去等我?”

這還是早上管家塞到他口袋裏的。

林之水紅着眼接過棒棒糖,擡着眼看了賀大哥一眼,張了張嘴,哽咽了一下,乖乖巧巧退到了外面,原本還想關上門,看了看地上被踹碎了的門板,沒說話了。

賀延的視線在小朋友白皙的手腕處停留,那兒本來應該白的很,這會兒卻留下了一道紅色的印子。

他眼神暗了暗,給陸劭發了條信息。

陸劭過來的時候,林之水正靠在牆上乖巧地吃着糖,雖然眼睛還是紅通通的,卻沒有哭。

“賀哥在裏面呢?”陸劭探着頭往裏面瞧了一眼,有些不忍直視地縮回了腦袋。

剛被踹的那一腳還隐隐作痛。

林之水點點頭。

“咱們先進去。”陸劭被喊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把林之水安安全全帶回他們的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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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林之水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要等賀大哥。”

經過這事,林之水的酒算是完全醒了。

衛生間裏時不時傳來裏面人的求饒聲,過了一會兒,賀延還是像進去時那樣走了出來,完全看不出來經過了什麽。

他朝陸劭看了一眼:“清理了。”

陸劭立馬摸了摸鼻子,讓自己的人過來善後。

林之水嘴裏還咬着棒棒糖,半邊臉頰鼓了起來,看上去已經沒事了。

賀延瞧了他一眼,然後又安慰似地揉了一下他的腦袋。

“回家?”

雖然是疑問句,腳步卻不帶停。

林之水愣了愣,還是追着他走的方向過去了。

車上——

“賀大哥,您在生氣嗎?”林之水帶着鼻音,小聲地問。

大概是喝了酒,來時賀延身上那股香水味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酒味,聞得林之水有些頭暈。

賀延揉了下太陽穴,沉默。

他自然不是生氣,氣是氣的,不過不是對林之水,而是對那兩個不知好歹的人,以及林之水那個經紀人。

在他的地盤對他的人做出這種事,賀延恨不得當場解決了這兩個人。

但是他的沉默明顯讓林之水誤會了。

林之水馬上就又紅了眼睛,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歉:“對不起賀大哥,我不該喝酒的,不喝酒我就不會想吐了,不想吐就不會去洗手間,不去洗手間就不會遇到他們了。”

雖然知道這裏面也有自己的錯,但是賀大哥不說話的時候,讓林之水覺得有些心慌。

賀延依然沒說話。

林之水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倏地手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掌心,溫熱的手指在他冰涼的手腕上撫摸了一下。

賀延啞着嗓子道:“疼嗎?”

那人用了力氣,紅色的痕跡在賀延的眼裏格外的刺眼。

林之水縮了縮手,有些癢,也有些疼。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眼淚要落不落。

隔了一會兒,他小聲道:“疼的……”

然後眼淚噼裏啪啦就往下掉。

他想起小時候學校小朋友打架,老師請家長,他身上一堆傷,林母不由分說當着老師的面就批評他不懂事、不懂謙虛、不懂規矩,一點兒也沒有關心他疼不疼。

賀延撫摸他手上紅痕的手指頓了頓,當即有些慌亂。

他當真不是生氣,也不是故意啞着嗓子,也沒有下了重手。

怎麽這就哭了?

小朋友太嬌氣了。

“好了好了,我不碰了。”他松開了對方的手腕,想從口袋裏再找根糖來。

但是沒有了。

林之水把手放在了他的腿上,沒有抽回去,鼻子卻還在使勁地吸,臉上都是眼淚,眼睛也通紅。

“您……您可以繼續碰。”

正在開車的司機心裏一排“……”,默默把隔板給升起來。

賀延身子僵硬了一下,小朋友手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褲子傳到他身上,讓他有點陌生,也有點激動。

剛剛那股暴戾的情緒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到底知不知道這話多有歧義?

他嘆了口氣,然後用手抹去了林之水臉上沾着的淚水,觸碰到他臉部細嫩的皮膚,賀延單身了二十八年的心再一次顫了顫。

不行,賀延,你不能當禽獸,也不能禽獸不如。

林之水眨了眨眼,睫毛刷在賀延的手背上,帶來了一點氧意。

“賀大哥……您不生氣了嗎?”

因為哭過,林之水的嗓子也有些啞了。

賀延嗯了一聲:“沒生氣。”

他帶着一手的濕意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足無措的感覺。

“你別害怕,他們傷害不了你。”

說起那兩個人,賀延的眼底又染上了怒意,很快被他掩去。

林之水打了個哭嗝:“您來了,我就不怕了。”

“我就是……太高興了,您這麽關心我。”

不知怎麽的,賀延覺着您這個稱呼,仿佛自己和林之水隔了個輩分一樣,一開始聽着還好好的,現在聽着卻特別刺耳。

但是他又不能讓小朋友現在改口。

還是以後再讓他改口——叫老公這種稱呼吧。

林之水見他表情有些奇怪,便接着道:“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很高興,能呆在您身邊我很開心。”

賀延想再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腦袋,想起來手上都是他的淚水,縮回了手,有些不自在面對小朋友這麽直白的情緒。

林之水已經知道他并不是在生氣,情緒放松了下來,到底晚上喝了酒,再加上這麽一通事情,再加上哭了,疲倦立馬襲來,沒一會兒就靠在賀延的肩膀上睡着了。

賀延讓司機把車內的溫度打高了一些,然後讓他睡到了自己的腿上。

到家的時候,林之水是被賀延抱着進去的,他縮在賀延的懷裏,臉色有些發白。

很顯然還是被洗手間裏的那件事給吓到了。

管家原本還笑眯眯地迎接先生和太太回來,見先生臉色十分難看,心裏咯噔一下。

這是發生什麽事情了?不是出去聚會的嗎?

把人放到了床上,賀延才沉着臉讓管家喊家庭醫生過來。

林之水抓着賀延的衣服不肯放手,迷迷糊糊還叫着賀大哥。

賀延原本冷硬的神情有了些許緩和。

家庭醫生很快就來了。

林之水有些發燒,但是還好,只是稍微的低燒,吃點藥就可以了。

“喝了酒又受了驚吓才這樣,睡一晚上就好了。”醫生對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猝不及防對上老板吓人的表情。

“呵呵……我是說……沒事的,您不用太擔心。”

賀延嗯了一聲:“你今晚睡客房,等明早再檢查一次。”

醫生哪裏敢說不,連忙“是是是。”

可憐他剛從女朋友被窩裏爬出來。

“先生,這是怎麽回事?”管家也算是這個家的老人了,以前老爺夫人在的時候他就在了,現在看先生和太太出去了一晚上就這樣了,心裏也不免擔憂。

賀延捏了一下眉心,神色緩和了一下。

他握了握林之水拉着他衣服的手,“去拿點藥。”

管家神情一滞,立馬去找醫生拿藥了。

給林之水手上塗了藥,賀延又喂他喝了點水,但是畢竟人睡着了,水大半都流了出來。

而且他沒有這些經驗,做起事情來笨手笨腳的,管家看的嘆了口氣,本來還想讓先生多和太太接觸,現在看來,還是他來吧。

“先生,要不我來?”管家略有些遲疑地開口。

賀延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枕頭,身影僵了僵。

“嗯,我先去處理點事情。”

“把陳于這些年做的事情全給我查出來。”書房裏,賀延盯着屏幕上一張張不堪入目的照片,不由有些心疼,林之水這半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幸好他還沒有被陳于污染了。

攤上這種垃圾經紀人,也算是星途中的一抹敗筆了。

“還有那個錢總……想辦法挖點料捅出去。”他敲了敲桌面。

小助理在對面瑟縮了一下,我靠,發生了什麽事情,大半夜老板把他叫起來工作就算了,語氣還這麽的恐怖。

挂了電話,賀延沉默了一會兒,臉色陰郁地給江予寧打了個電話。

“大哥,你知道現在幾點嗎?已經要第二天,擾人清夢是要……”

“我要盡快把林之水簽到你手下。”賀延沉着聲音道。

江予寧大概聽出了他語氣裏的不同尋常,難得沒有嗆他,思考了片刻:“成,姐姐知道了。”

“你手下的人,要是有和陳于手底下人有聯系的,趁早斷了。”

如果換成別人,他不會出聲提醒,但是江予寧畢竟也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而且以後也會是林之水的經紀人。

江予寧噎了噎,半晌回道:“我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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