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宮妃們疊聲稱贊。

康熙心情大好, 不僅将胤祐和胤祺從頭到腳誇了一遍，而且還大手一揮賞賜了不少好東西。

寫文章獲得皇上、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贊許，這在宮裏還是頭一回呢！別說胤祐驕傲，就是幫忙一起翻譯給蒙語的胤祺也很自豪。

因為沒有學過漢文, 所以課業一直要比六弟七弟慢一些的他, 鮮少能得到汗阿瑪的誇贊, 更別說是賞賜。

胤祺雙眼發光。

離開慈寧宮以後他還依然興奮無比：“你們說，要不咱們試試看，把其他的書也拿來翻成蒙文給皇瑪嬷看？”

“這個主意挺好的。”

“的确不錯, 咱們選什麽書好呢？對了對了，還有歐羅巴語的書籍呢！”胤祚也頗有興致。上一回因着額娘生病他沒有參加, 這一回他也打算加入進去。

歐羅巴語言的！？

胤祺吓得一激靈，脖子也縮了縮：“……那還是算了吧。我連漢文都學得磕磕絆絆, 至于歐羅巴語言……那就勉強認清楚了二十三個字母！”

胤祐沉默一瞬。

他小小聲提醒：“五哥, 是二十六個字母！”

胤祺陷入沉思。

他掰着手指頭數了一遍, 然後選擇轉移話題：“說起來，八弟人呢？剛才我看到他還在這裏來着？”

胤禩苦大仇深。

身為七哥頭號迷弟的自己, 居然看不懂故事書！！！

Advertisement

胤禩心态崩了。

瞧着五哥和六哥圍着七哥團團轉，他恨不得咬手絹哭泣了。胤禩邁開小短腿, 悶頭就沖進延禧宮裏, 他淚眼汪汪的撲入惠妃懷抱：“惠額娘，給胤禩念故事書好不好？”

衛庶妃剛要虎着臉批評胤禩。

惠妃卻是止住她的動作, 被胤禩可憐的模樣逗得花枝亂顫。她笑容滿面，一把将胤禩抱起放在膝蓋上：“胤禩拿的是七阿哥給的故事書嗎？”

“嗯，七哥給胤禩的。”

胤禩重重點頭, 然後又失落的表示：“胤禩只看得懂一點點。”

“那也很厲害啦！”

惠妃趕緊安慰失落的胤禩。要知道胤禩之前生病, 好了以後她和衛庶妃都琢磨着要讓胤禩好好調養, 開蒙之事也就比較随意。

胤禩能認一些字，那純粹就是天賦出衆！惠妃安慰完小包子，順手也翻看起故事書。她只聽皇上、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誇贊過，書……還是頭一回看到。

細細一觀看，卻是品出不一樣的味道。貓派狗黨為了争奪主人的寵愛，争先恐後的表現，互相拖後腿……

這不就是索額圖和納蘭明珠嗎？

惠妃翻到最後，卻驚訝的發現沒有結局，而是四個大字：。

惠妃：“……這個，沒有結局嗎？”

胤禩點點頭：“七哥說還沒看到結果，所以暫時還無法寫。”

這是什麽意思？

忽然一道靈光閃過惠妃的腦海，她難掩內心的震驚。難不成七阿哥天資聰穎，別有想法？借由貓派狗黨之事嘲諷納蘭明珠和索額圖……

等等不可能，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瞧瞧納蘭性德和索額圖都暫且被打發到莊子上沒回來，指不定這就是的原因……？連一個孩子都知道索額圖和納蘭明珠鬥争激烈，只怕皇上心裏也早有揣測。

或許這是皇貴妃給出的信號？

惠妃越想越是嚴肅，呆愣在原地陷入思考之中。

胤禩滿臉迷茫的看着惠妃。

他拉着惠妃的袖角搖晃着：“惠額娘，惠額娘，快幫兒臣讀故事書啦……”

回過神的惠妃點頭：“好好好。”

她将腦海裏那些亂糟糟的思緒壓下，端起故事書，笑着念了起來：“在一座美麗的莊園裏……”

另一邊胤祐三人确定八弟是回延禧宮以後也松了口氣，他們聚在一起翻着書籍，很快就選出了兩三本話本。

倒不是說宮裏沒有蒙語的話本。

只是內務府選的話本，大多是比較常見的，中規中矩的，絕對不會觸犯了規矩的。至于新鮮的，這些年寫的或者涉及什麽前朝之事的話本，那是斷然不會送入宮中的，畢竟要是審查上出了任何問題，那可是抄家殺頭的重罪。

至于胤祐幾個就無所謂了。

他們紮入書房內，翻看着一摞摞的話本，然後……沉迷進去。

話本可比讀書好玩多了！

特別是書房裏還有一些帶着畫像的話本，看着越發有趣了。胤祐抱着一本三國演義看得高興，就是全書對于胤祐來說實在難度太高，他磕磕絆絆看着，從午後一直看到點燈，也舍不得放下手裏的這套書。

胤祚和胤祺也各選了一份小人書，連帶着胤祐熱情提供的故事書，三人興沖沖的往回走。

胤祚一路蹦蹦跳跳走進永和宮。

他叽叽喳喳說着今天的事情，順手還把故事書也送給德妃：“額娘，這是七弟給你的。”

德妃笑得溫柔。

只是在胤祚看不到的角落，她緊緊攥住了帕子，綢緞制的帕子被她揉得皺巴巴的，到最後撕拉一下變成兩半。

胤祚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東張西望：“剛才是不是有什麽東西破了？”

“……大約是胤祚你聽錯了吧？”

“哎？是嗎？”胤祚臉蛋皺成一團，可還沒等他再提出疑問。德妃推了推他：“你今日怎麽不去看看妹妹？這個時候她估摸着剛剛睡醒呢！”

胤祚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

等他風風火火的離開正殿，強撐着笑臉的德妃也終于忍不住了。

她重重将故事書掃落在地，狠狠一腳踩了上去：“胤祚真是被豬油蒙了心，明明是五阿哥和七阿哥将他害成這樣，他怎麽，他怎麽就還覺得他們是好人？瞧瞧這得了皇上誇獎的好事，他們兩個就把胤祚抛到腦後，哪裏将他當做兄弟了？”

正殿內寂靜無聲。

錦雯眉心一跳，趕緊示意一幫垂首屏息，吓得戰戰兢兢的宮女退下去。

德妃捂住臉頰痛哭出聲。

大顆大顆的淚珠滾出眼眶，順着臉頰落在衣衫上，德妃難掩痛苦和絕望：“七阿哥定然是和佟皇貴妃一夥的！定然是她，不然，不然，不然本宮怎麽會……“

“主子，您要好好保重身體……”

“保重還有什麽用？本宮，本宮已經無法再懷孕了啊……”德妃滿臉倉皇和絕望。

這一場孕事并不像宮妃那般，沒有對德妃造成任何的損失。雖然禦醫并沒有多提，但是察覺異常的德妃使人收買了其中一人，得到了一個讓她墜入冰窖的消息。

自己無法再孕了。

偏偏最後誕下的是個無用的格格，而胤祚的眼睛也注定他絕了前途……

德妃整個人都木在原地。

她過往的心思有飛得多高，此刻便有摔得多重多慘。

這個消息被緊緊封鎖着。

要是被後宮衆人知曉，德妃簡直無法想象自己會迎來如何的嘲諷聲。

永和宮裏寂靜無聲。

宮人們面面相觑，良久一名嬷嬷上前勸道：“主子，還有……四阿哥呢。”

德妃說起四阿哥就一肚子火氣。

她黑着臉：“路嬷嬷，您也看到了。四阿哥他早就被佟皇貴妃給收了心！呵，好一個皇上親口誇的孝順孩子，好一個體貼孩子，誰能知道卻是認賊作母……”

路嬷嬷趕緊打斷主子的話語。

主子再是不喜佟皇貴妃，身為副後的皇貴妃地位也遠在主子之上，更何況皇貴妃乃是皇上嫡親的表妹。要路嬷嬷說四阿哥抱養給皇貴妃，那是別的宮妃想求都求不來的大好事。

瞧瞧戴佳庶妃！

說說等景陽宮修繕完成就要搬回景陽宮的，如今愣是沒有搬遷的動靜。

當然路嬷嬷也明白主子耿耿于懷的原因——四阿哥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德妃就是其親生額娘，更重要的是知道以後四阿哥的态度也沒有發生多大改變。

路嬷嬷想了想四阿哥。

四阿哥老成穩重，行事穩妥端方……或許他的心裏早有想法，卻是沒有表現出來？

路嬷嬷的心裏泛着嘀咕。

良久以後她還是選擇安撫德妃：“主子，四阿哥尚且年幼，定然是被身邊人煽惑的。等主子帶回身邊好生教養，定然能和六阿哥親近起來。”

錦雯也跟着勸道：“奴婢覺得路嬷嬷所說有理。”

德妃冷靜下來。

為了胤祚，也為了烏雅氏的将來，自己就試試看吧。她咬了咬牙，緩緩點頭：“本宮知道了，試試就試試吧。”

說做就做。

反正自己已經在四阿哥面前說出事實，過了兩日德妃便提醒胤祚，讓他有空拉四阿哥回永和宮坐坐。

胤祚：“……哎？”

想想目光冷淡，面無表情的四哥，胤祚不太樂意。就算知道他是自己的親哥，胤祚覺得……要是四哥的話，他寧可要三哥來當得了。

起碼比起幾乎不會注意自己的四哥，三哥除了偶爾冷嘲熱諷，偶爾陰陽怪氣，在鐘粹宮的時候還是挺關心自己的。

三阿哥胤祉打了個噴嚏。

他拉着胤禛感嘆着：“其他不說，打從胤祚回了永和宮以後，額娘的氣色都是肉眼可見的變好了，昨日我去請安的時候，額娘還和後宮的幾位母妃一起打牌呢！”

可不是嘛？

前面鬧騰，後頭的确不鬧騰了又出受傷的事情，榮妃之前別說消遣了，堪稱是天天的提心吊膽，日日夜夜沒睡個安穩覺，愣是幾個月時間看着老了十歲。

胤禛同意歸同意，就是覺得胤祉有點煩人。他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師傅留下的作業：“我快做完了，你呢？”

胤祉表情猛地僵住。

他腦門咣當一下砸在桌上，唉聲嘆氣起來：“四弟你可管管胤祐吧！瞧瞧這些作業都是他鬧出來的。”

甭管七阿哥寫的故事稚嫩不稚嫩，起碼也是寫出了一片頗為生動有趣的文章。七阿哥剛開始開蒙的時候還有點背不進書呢，現在都可以寫點小文章，或許阿哥們的潛力也沒有逼迫到極致？

尚書房的師傅們一合計。

他們紛紛下發作業，請諸位皇子們五日寫一篇文章上交。

胤祉的确擅長文課。

可是他也沒能力五天就憋出一篇文章啊？前面那篇已經耗費了自己全數精力，才隔了兩天又要寫下一篇了，胤祉抓耳搔腮，都不知道應該寫什麽是好。

他憋屈的趴在書桌上。

憑什麽自己怎麽都想不出，而四弟卻是輕輕松松的，這麽點時間就完成了作業？看着悠閑自在的胤禛，胤祉心頭納悶不已。

他眼珠子一轉。

乘着胤禛沒注意，胤祉将他的作業搶到手，打算瞅瞅他是怎麽寫的，順便……咳咳參考下！

胤祉滿臉期待。

就是剛掃了兩眼，他的表情就凝固了：“十二月，丙午，天氣晴朗。三哥喜好念叨，如夏日蟬鳴齊奏，又似春秋百鳥齊鳴，只讓學生昏昏欲睡。百姓俗語三女子如唱一臺戲，學生卻覺得一個三哥便能抵三臺戲……“

胤祉的臉色忽青忽白的。

別說臉蛋漲得通紅，他的耳朵根也紅透了。胤祉氣得直跳腳，擡起頭就要和胤禛‘讨論讨論’這文章的意思。

偏偏他一擡頭，胤祉立刻發現剛還在面前的胤禛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他登時氣得幹瞪眼，大聲怒吼着：“胤禛——！”

胤禛腳步輕快。

遠遠傳來的怒吼聲沒讓他腳步有任何停頓，胤禛悠閑自在的朝着承乾宮走去。

剛走到承乾宮大門口，胤禛遇見了有說有笑走出來的胤祚和胤祐。

這不算奇怪，奇怪的是……

胤祚看到自己臉色還變了變，大有為什麽四哥您這是時候蹦出來的模樣。

胤禛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胤祐歡歡喜喜的喊着：“四哥你來的正好，六哥說帶咱們去永和宮看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