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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腳步一頓。

眼前的景象超乎他的想象, 遲一步到來的康熙更是哭笑不得。

福全啊福全。

朕是讓你管理管理胤祐，你倒好怎麽還開始剝削勞役這小子了呢？再說讓這小家夥幹活，也太早了吧？康熙沒忍住搖搖頭：“二哥, 胤祐才這麽小，你讓他看賬冊能看出什麽？”

看賬冊胤祐有些不樂意。

可是被汗阿瑪這麽嫌棄的一說以後他越發不樂意了。胤祐很是不服氣, 他雙手叉腰, 胸膛挺直, 板着小臉沉聲道：“汗阿瑪，兒臣是在幫忙哦。”

康熙懷疑臉：“……幫忙？”不是搗亂？

“皇伯伯，您說剛才本阿哥做了什麽？”胤祐的臉頰都鼓起來了, 憤憤不平的要求裕親王福全當證人。

裕親王福全滿臉含笑：“皇上, 七阿哥所說句句屬實, 七阿哥可是幫了咱們好大一個忙呢！”

這下康熙來了好奇。

他捏捏胤祐肉嘟嘟的臉頰, 好笑問道：“咱們胤祐怎麽幫的忙？幫裕親王伯伯送折子？遞筆了嗎？咱們胤祐真乖！”

胤祐：……

他小臉都騰地紅了，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兒臣的幫忙才不是說這個呢！”

“那是……？”

“七阿哥出了一個好主意, 奴才以為或許可以減少賬冊計算錯誤, 減少做假賬的概率。”裕親王福全忍不住瞅了皇上一眼，眼底堆滿不滿意。

瞧瞧七阿哥多聰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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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裕親王府裏，福全覺得自己肯定會将七阿哥捧上天, 也就皇上兒子多嫌棄這個又嫌棄那個。

康熙沒有察覺到他的唏噓, 聞言他驚訝非常：“還有這等事？”

胤祐高高擡起下巴, 驕傲的小模樣讓人看着更想逗弄。等從裕親王福全這裏問來大概, 對胤祐刮目相看的同時, 康熙難掩驚奇：“劉果還教了你們算術？他這些天教你們什麽來着？”

胤祐興高采烈地說起來：“劉師傅好厲害的, 還和我們說在京城裏買宅子要花費多少銀錢, 普通百姓生活要多少銀錢, 不止如此他還會種菜養小雞, 就連明珠大人之前孵不出雞蛋的問題，兒臣一問劉師傅也立馬說出問題所在。”

康熙笑開了聲。

索額圖和納蘭明珠出身勳貴，又哪裏接觸過養雞這類的活計。剛去莊子上就鬧得雞飛狗跳，別說是孵雞蛋了，健健康康的公雞母雞愣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好不容易度過第一關。

等養熟種雞以後開始取蛋孵化，索額圖和明珠又碰上了其他難題。

怎麽選雞蛋？

怎麽孵雞蛋？

冬天這群雞都抱窩不生蛋了怎麽辦？索額圖和納蘭明珠不得不硬着頭皮造火坑。

先是溫度沒弄好，雞蛋愣是變成了熟雞蛋，随後又估計錯溫度時間，鬧得雞蛋變成了臭雞蛋，還有時間溫度剛剛好，卻愣是見不到雛雞孵化，後頭才知道竟是沒有受精的雞蛋。

原本康熙只是小小的懲戒，到後頭連他都覺得怕是今年過完年，索額圖和納蘭明珠也回不來，還琢磨着要不要松松口，讓人幫幫忙。意外的是前兩天卻傳來兩者進度猛然提升，現在看來……

康熙嘴角上揚。

他搖搖頭，無可奈何的摁了摁胤祐的腦袋瓜：“原來是你們幾個在後頭搗鬼。”

“這是互幫互助。”

胤祐背着手長嘆一口氣，老氣橫秋的架勢讓康熙哭笑不得：“納蘭師傅去了外地，只留下老父親在京城裏，在沒人照料的話明珠大人也太可憐了。”

別說康熙放聲大笑，就是裕親王福全也是肩膀聳動，胤禛更是一巴掌拍在臉上，恨不得當即把這個胡說八道的胤祐揪住痛揍一遍。

康熙來了精神。

他索性将胤祐抱在膝上，也跟着翻看起賬冊。至于剛來的胤禛當然也是不能放過的，畢竟年幼的胤祐都‘幫忙’上了，你也應該幫幫忙對不對？

胤禛眼前一亮。

要說胤祐是被迫幫忙，從臉蛋到腳丫子都寫滿了不樂意。那胤禛幫忙……他的身後仿佛冒出一朵朵小花花，開心的模樣讓人側目。

裕親王福全陷入沉思。

難道這就是皇子和普通阿哥的區別？自家的保泰天天上蹿下跳沒個消停，摁住能讀上半個時辰的書籍都算是阖府上下共慶的大喜事。

再看看眼前的四阿哥和七阿哥。

不說聰明伶俐的七阿哥，就是四阿哥……也很是奇特？裕親王福全瞧着雙眼發亮，全幅精神集中在賬冊上的胤禛，總覺得哪裏有些怪怪的。

尤其是對上眼以後，裕親王福全被四阿哥的眼神給吓了一跳。瞧着老成穩重，行事規矩的四阿哥，眼神怎麽看起來竟是如此熱烈？

胤禛全神貫注的看向賬冊。

在旁人眼裏這些賬冊是工作，是負擔，而在胤禛眼裏，這些賬冊散發油墨的香味，散發着金錢的光芒，仿佛舒展着身體向自己招招手：來呀！快來打開我！

胤禛雙眼放光，興奮地撲上前去。

他一頭紮入算賬的天下，在賬冊們所組成的海洋中飄蕩，這感覺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裕親王福全看得目瞪口呆。

另一邊，康熙和胤祐其樂融融。得知劉果教了不少加減法以後，康熙順勢教胤祐背起九九口訣，還提出了讓人聞風喪膽的雞兔同籠題。

雞兔同籠問題一出，胤祐用上手指腳趾一起計算也算不過來了。瞧這傻兒子要脫去鞋子，連腳趾頭也算上的架勢，康熙放聲大笑。

直到胤祐氣的臉蛋通紅，康熙才勉為其難的止住笑聲。他滿臉含笑，又說起四則運算，幾何和方程式，直說得胤祐眼睛都開始轉圈圈，康熙才意猶未盡的停下話頭。

說起來他是為了別的事來的……

想起原本的打算，康熙順勢擡頭往前看去。這一看他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臉上，胤祐疑惑的看看汗阿瑪，也順着康熙的目光往前看去。

胤禛坐在一張桌子後頭。

明明豆丁大的身軀，卻莫名有種讓人仰望的威懾力。

他的臉色非常嚴肅，嘴巴張張合合說個沒完，同時手上動作也非同尋常，在康熙和胤祐停止說話以後，滿殿內就只剩下翻頁和書寫的聲音。

裕親王福全立在一旁，時不時說上幾句話畫上幾個圈，臉色也是一模一樣的肅穆。

至于這群被派遣來計算統計的官員，他們噤若寒蟬，一個個被訓得老老實實，乖順服帖，宛若被老師批改作業的小學雞，聚攏在一起瑟瑟發抖中。

每一本賬冊都有問題。

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問題，沒有一個能夠逃脫四阿哥犀利的目光。裕親王福全滿臉震撼，小小的四阿哥竟是有這般的威力，他全然忘記自己才是負責此事的人，光顧着在旁邊吶喊助威。

康熙也忘記正事。

他摒棄凝神觀察着胤禛的一舉一動，片刻以後又示意梁九功取來幾本已經處理完的賬冊。

康熙細細翻看着賬冊。

賬冊圈圈叉叉衆多，其中還有不少地方貼着字條，字條上備注頁數內容，清晰明了，用詞犀利。康熙一路翻看，竟是連最細致的地方都沒有漏過，愣是連他也沒有找出任何漏洞。

康熙倒吸了口涼氣。

胤禛對細節的注重，研讀的仔細，足以看出他性格固執，剛硬如石，眼裏是容不得一顆沙礫的一面。這樣的人你對他好，他會銘記在心，你對他不好，他也會睚眦必報。

康熙面容複雜。

也難怪德妃的手段非但沒有拉攏胤禛一些，反倒越發把他推開了。他深深看了胤禛一眼，目光再次落在胤祐身上：“胤祐在這裏陪胤禛好不好？”

胤祐小臉皺成一團。

他瞧瞧分外恐怖的四哥，勉為其難的點頭：“好吧……”

可是四哥，看着好可怕哦……

胤祐戰戰兢兢，乖巧老實的在旁邊搭把手，閉上嘴巴唯恐引禍上身。

至于康熙，他剛走出書房臉色便陰沉下去。他掃了眼身邊人：“朕讓你們查的東西呢？”

太監魏珠上前一步，雙手奉上貼有火漆的密信。

康熙邊走邊看。

只是短短的幾步路，他的身上驟然溢散出一股冰冷的殺意，宮人們大氣也不敢出，一個個彎下了腰直視腳背，冷汗順着臉頰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康熙的腳步忽然停住。

下一瞬他将密信重重摔在地上，氣極反笑：“好，好，好！好一個德妃！”

從一開始的四阿哥非佟皇貴妃親子，到後來四阿哥為讨好佟皇貴妃棄德妃，打殺宮人，到如今甚至隐隐有傳四阿哥利益熏心，不忠不孝……

始作俑者竟是德妃！？

她還真是‘慈母心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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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裏，其樂融融。

德妃的心情不錯，難得喊來後院裏的小宮妃們說說閑話，打打葉子牌消遣一二。

小宮妃們也不提流言蜚語。

不是說小公主可愛活潑，像極了德妃，就是說德妃氣色好皮膚好，莺莺燕燕的笑聲此起彼伏，倒是難得顯得永和宮熱鬧得很。

好氣氛也就到此為止。

傳旨太監的到來，起初也沒讓德妃有多在意，直到全指太監開始說話為止。

她的表情越來越僵硬。

德妃的身體搖搖欲墜，周遭的宮人們僵在原地，宮內一片寂靜。

至于跟在後頭的小宮妃們更是宛如鹌鹑，她們面容扭曲驚恐，眼眸裏是滿滿的不可置信。宮妃們面面相觑，偷偷擡眸看向德妃的背影。

傳旨太監面色冷靜。

他合攏手上的聖旨：“德嫔娘娘，接旨吧。”

德妃……不！德嫔眼前一黑。

她腦海裏嗡的一聲，整個人猛地往後栽去。